第十一章 县学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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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钟岄和文姝都还再纠结提亲一事的真相时,文逸和沈沨如期进了县学,准备来年的春试。
郸州县学算是北昭设立较为早的州府县学,修得如同章府一般古朴不失庄重,充满了厚厚的书卷气。时不时有一二白衣书生结伴进出,让县学的气氛不失朝气。
文逸和沈沨两人出行简朴,各带了一个小厮。两人一袭儒生白衣,清风朗月不惹尘。
“哇!这便是县学吗?”文逸新奇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儒生,和自己眼熟的同窗一一打招呼。
沈沨在一旁谦和问好,在文逸讲话不靠谱的时候小心提点一二,两人一静一动,在县学中格外显眼。
“诶,怎么商户之子也能入县学读书?”刺耳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让两人不禁回头。
不远处有几个白衣男子抱着手臂,面带讥讽斜着眼朝这边看,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较为矮小,又长了一副狐狸面的男子,正是说话的人。
文逸微微皱了眉头,但想到家里的嘱托,微微笑了笑:“这位小友说话不免偏颇了些吧?北昭开国宰相陶珂,北昭第一位武侯祝谦,皆是商贾起家,太祖皇帝赐‘大商’之名。商贾不比仕农门户卑微多少,勤奋读书亦可裕民为官。”
那人嗤笑一声:“你也配和陶公、祝侯相提并论?陶家祝家皆是可以同凤家相提并论的百年大族。无名无份的商户之家,血里都透着卑贱,哪有勤奋可言?只会投机取巧罢了。”
那人还不罢休,上前两步:“文逸是吧?我知道你,你能进县学已是你们家烧高香了,你得意个什么劲?到了这县学,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文逸不禁握紧了拳头。
沈沨上前挡在了文逸身前:“北昭为大国,赋税除却农耕亦有商贾之税。何况三年前禹州大旱,是包括文家在内的八州商贾捐钱捐粮,才让禹州百姓免于易子相食。当今圣上都曾言,世家农耕商贾不应有高低贵贱。”
“况文家起家多年可曾有过逾矩之为?就算是前几天的流水席也是承葛大人之情,扬永安学风。”
“今几位小友尚未为官就在县学中公然诋毁挑拨,是不把圣上和北昭律法放在眼里吗?”
“你!”男子被堵得无话可说。
文逸看了一眼身前的沈沨,微微喘气平复了心情。
庭中竹帘后,章珏凝神看着不远处的几人,微微长思。
“叔父,侄儿可以过去了吗?”一边白衣蓝衫的章曈有些不满,没等章珏回话,便快步走了出去。
“文二!沈大!”刚出中庭,章曈便换上喜色上前,“早听说你们来了。”
“章兄!”两人回头亦是一喜,迎了上去。
三人不敢忘礼,各自行了对礼。
原来挑衅的男子见是章曈,便改了脸色,亦挤了上去:“原来是章刺史家的公子!幸会幸会!我是武定吕县令家的吕三吕蒙之。今后便是同窗了,以后章公子到了武定城,一定要让小弟尽地主之谊!”
章曈撇了吕蒙之一眼,微微笑着颔首:“吕三公子的重农抑商之论,章某不敢苟同;吕三公子的地主之谊,章某也不敢承。”
吕蒙之一时晃了神,见章曈与文逸沈沨两人举止亲密,有些不满,却又不敢反驳些什么。
章曈见状冷笑一声,拉过了文逸两人:“等你们半天了,随我一起去看看你们的寝舍。我专门挑的,离我和先生的院子都近。”
“多谢章兄。”
众人看着一同离去的三人,议论纷纷。
这些都落在了章珏的眼中。
二
县学中的众举子皆是为了来年春试而来,大多都是出身较低,期望通过科试平步青云的学子,自然存天理灭人欲刻苦修习;再加上章珏为人严谨,治学严格,给刚入县学的举子立了七七四十九条规矩,将县学中的气氛一度压到了谷底。
举子们大多不是不明是非之徒,自然不会妄言什么。
一旦认真下来专注于一事,时间也过得快了。
不久便临近年关,按理说应当放年关假。但往来行程耗时耗财,众学子中离家较远的便不回家,继续留在县学中修习。章珏身为县学提学教官,与学子同吃同住,有学子留下,他自然也不回去。
虽然文家就在永安,但是年关有一批数目不小海珠出了问题,文夫人和文姝需要去滦州查货,估计年关回不来;而文员外正联络文家商队的事,没进腊月便西行去了,也回不来。
所以文逸沈沨二人也留在县学中。
坐在庭前阶上,文逸看着天边绚烂的烟火,摇头笑了笑。
刚去章珏住所请教完问题的沈沨过了拱门,见到这一幕,不禁笑笑:“逸哥儿在想家吗?”
“想啊。怎么能不想呢?”文逸看着沈沨渐渐走近,与自己并排坐下,“这次滦州海珠出了问题,母亲和大姐姐又不同我说原因。我托人回去问了才知道是出货的时候被滦州官府扣下了。”
文逸叹了口气:“这种事其实也有过,家里每次都会拿些钱财疏通关系,但他们这次胃口太大了。”
“我们若是做了官,便可以为家里撑腰,这种委屈事也不会落到咱们头上了。”说得兴起,文逸起身指着天边璀璨的烟火,“我会让我所辖之地商士清平,为冤屈的商户们讨个公道。”
看着文逸灼灼的眼神,沈沨有些触动,含笑拍了拍文逸的肩膀:“放心吧,一定会的。”
“文二!沈大!”一声熟悉的声音从拱门传来。
两人向门口望去,正是一袭云纹枣红袍,加披金线雪裘斗篷的章曈:“章兄?”
“你不是年假回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文逸疑惑问道。
这次年假虽然放得不长,但这才刚初六,章曈应当在泉州的。
“这不是怕你们两人不回家孤独嘛。”章曈快步走向两人,扬了扬手中的三个酒囊,“喏,给你们带了屠苏酒。”
文逸眼前一亮,连忙接下:“果真还是你懂我啊,章兄!”
“这可是御赐的节酒。我们家一共才三壶,我偷偷给你们装了点来尝尝鲜!”
“多谢章兄!”两人道谢,接下了酒囊。
三人一人拿着一只酒囊,一打开醇香的酒味便向四处弥漫开来。
因为是御酒,章曈也没有拿多少,三人几乎是很小心品着喝的。但酒香醇厚,没有几口,三人便有了醉意。
章曈这段日子与他们二人同吃同住,明里暗里帮两人挡了不少冷言恶语,这些文逸与沈沨都看在眼里,三人修习相处也很是融洽。
这次年假回家,章曈心里还挂念着不回家的文逸和沈沨,过了初五便匆匆回县学送酒。文、沈两人心中满是感激。
文逸脸有些红了,双手撑着坐在阶上满足道:“章兄,你这个朋友,我文逸交定了。”
“你小子现在才决心交?”章曈笑着佯怒。
“早,早就想交了!”文逸连忙改口。
三个少年对着繁盛的烟花嬉笑饮酒,将莫逆豪情都寓到了酒中。
正是年假,三人说好次日去跑马。
第二日一早,穿戴整齐的章曈来到两人院中,还没叩门,便看到章珏身边的小侍石砚匆匆进了院,不禁奇疑:“石砚?你来做什么?”
“大公子何故在此?”石砚满脸焦急,又看了看屋内,“文学子和沈学子可在?”
章曈点了点头:“想是在的,是二叔有什么事吗?”
“先生最喜欢的那方砚台丢了,吕学子说昨晚从浴房回寝舍时见到文学子偷偷去了先生的院子。”
“胡说!”章曈听罢驳道。
“是不是胡说,搜一搜就知道了。”吕蒙之带着三五小侍走进拱门,“给我搜!”
“谁敢!”章曈连忙呵住几人,“吕三公子,这是县学,何时轮到你带人搜查?”
“正是先生让在下来的,章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吕蒙之得意道,给手下人使了个眼神,两人按住了文逸的小厮云朗,剩下的几人如同串通好了一般进了文逸房中。
“你们是何人?”文逸惊慌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章曈瞪了吕蒙之一眼:“二叔是清正之人,就算搜查也断不会行此般无礼之举。吕三公子所为,我必如实告知二叔!”
吕蒙之淡笑没有回答,仿佛一定会从文逸房中搜到一般。
“吕学子,找到了!”一名小厮拿出了一个布包,里面包着的正是那方砚台。
文逸也被人架了出来。
梳洗好的沈沨进了拱门,看到院中一幕也是一惊:“这是做什么?”
“文逸昨夜偷窃先生砚台,人赃并获,跟在下走一趟吧。”吕蒙之得意地瞥了一眼章曈,将文逸带走了。
“沈大,文逸昨日可曾去过?”章曈拉住沈沨问道。
“自是没有!”沈沨亦是焦急,“昨日相别之后,文逸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还是你我二人送他回房的。”
刚被放开的云朗亦是焦急:“昨夜侍候公子喝下醒酒汤之后,因为担心公子,我一直守着夜,我可以打包票公子的房里从未有人进出!”
章曈一百个相信他们两人,连忙拉着沈沨和云朗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