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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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论纺织工的工作常常无趣又苦闷,因为大部分的纺织工只是一天到晚的坐着,带着苦相或带着期待的多做一点儿工,多赚一点儿钱。巧巧和云喜虽然还是学徒生,不要求晚上来做工,但每天工作只是初级的繁复,巧巧和云喜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已经远离了家乡亲人,是在这日复一天的重复与适应中,她们发现自己只能遵从工厂宿舍的铃声起床,自己只能从早上到下午坐着不停地劳作,坐到太阳从工厂房间的北窗走到南窗,坐到师傅微微颔首放她们走。晚上的时间是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光,她们经常去夜市买麻辣烫的老板娘那坐着,吃吃麻辣烫,和老板娘聊聊天,有时也会碰上阳鸣和华林,他们说上他们厂里的事情也是极其的有趣,常常引得巧巧和云喜两人发笑。就算是很多很多年过去,这段时光仍然像抛光后的水晶一样,在回忆中美好而纯粹。
这一天说不上是星期几了,巧巧自到这以来便少了几分概念,因为这里的生活规律常常不顾及这个,星期六星期天工人还是照常做活,但有一个日子对所有学徒工以外的工人敏感,每月十五号,因为这是每月发放工资的日子。
这一天也有点特殊,工厂断电了,起因是工厂附近的楼打地基,把工厂的电缆掘断了,造成的结果是所有的电织机不能工作,工厂没办法上班。抢修队再快再快也得一天,于是工厂放假一天。
于是乎,四个人的寝室里,晶姐儿今儿个就是一整个魂不守舍的大动作,模样仿佛失去了奋斗的动力,还是晓曼看不下去:“晶姐儿!放假了,太阳也好,走,一起去新开的服装批发城淘衣服去!”
晶姐儿眉头一皱:“我不喜欢买衣服!”
“就当是替我!瞧你这,好不容易放了假,倒比去工厂做工时还可怕!”晓曼好说歹说,是把晶姐儿拽走了。
晓曼走时对巧巧和云喜眨了眨眼,巧巧和云喜会意,和她比划了拜拜的手势。
至于晓曼为什么只拉晶姐儿一个人离开,而不带上巧巧和云喜,甚至与巧巧和云喜都没有什么正面的交流,巧巧和云喜也没有与晶姐儿有任何的交流。其实原因很简单。
虽说只是四个人的寝室,比别人十个人的寝室条件要好太多,但有些时候寝室里的人比寝室的硬性条件还要重要。来到这的一个月以来,先是巧巧,她越发觉得晶姐儿有刻意的针对她和瞧不起她,当她把她的疑惑与云喜说的时候,云喜说她也有这种相同的感受。
云喜说她在5元商店买了一个水晶吊坠,戴过一次后就随手放在寝室的桌子上,一次她睡觉醒来发现晶姐站在她床前,手里拿着她的水晶吊坠,当时给她吓得弹坐起来,晶姐手里捏着她的水晶吊坠,脸凑近了问她:“这个项链是你的?”
“下次别买这种东西,不吉利。”
“看着晦气。”
云喜当时人都吓傻了,就赶紧把水晶吊坠扔进了垃圾桶,晶姐才没说什么。
“你想想,这是有多诡异啊!”
“你这才叫奇怪,我这就是满满的恶意了!”
“我有一个蝴蝶徽章,就是老家镇子上买的,我在这里戴了两次,后来她的别针有点松,她主动跑到我面前说可以找人帮我修,我怕麻烦但是她说不要紧,我就答应下来,把蝴蝶徽章就给她了。可后来你猜怎么着,有一次我尿急去上厕所,看到她在用脚踩东西,仔细一看是我的蝴蝶徽章,我当时就很惊讶又不解?她为什么要破坏我的东西呢,是我有什么地方惹到她了吗?虽然是很生气,但是我们是来这里打工的,不是来这惹事的,所以我后来跟她说,我不要这个徽章了,然后,她就冲我笑,笑的贼灿烂,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笑得这么开心。”
“可这两个故事都很奇怪!”
“当然不止如此。最开始桂英师傅教我嘛,我有些地方经常出错,桂英师傅就会骂我几句或者给我额头敲几下,还有几次我不小心被机器轧到手疼的哇哇叫,我相信你都听到了,连师傅都说,学徒犯几个错误特别正常,可是我最近听一个晶姐旁边机位上的一个伯伯说,我每次犯了错晶姐就会冷笑,还有我受伤是她直接笑出了声,这还同在一个寝室啊,我太失望了!”
那次交流之后,巧巧和云喜不愿再多说什么,其实事情远远不止这些,只是对于一个人的印象就扎根在一个个小事之间,有的小事忘记了但感觉会存在,有的小事成为代表事件就很难在记忆中磨灭。那时候,巧巧和云喜对待晓还是一如往常,遇见晶姐儿就是客气的疏离,晶姐儿竟也泰然自若,也许是在为比她低级的人远离了她而高兴。晓曼只得两头做人,又是孩子们的大姐,孩子们问什么都是尽心尽力的回答,孩子们需要什么都尽心尽力的去做,有时候会引来晶姐儿的不满,但晓曼和她待的时间长,挺了解她,和她相处倒还算好。
晶姐儿和晓曼离开了,就只剩下巧巧和云喜,云喜还有衣服没有洗,提着大桶小桶窜到楼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巧巧一个人,她思来想去,倒想起有一件事还真没做,就从行李包里找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到了那里也要记得常联系,别十天半个月没看到你的信过来。”
“在家有你弟读给我们听,你弟不会的字还有我,别一天天到处疯玩不惦念家里,我们爷俩可识字哩!不要怕写信麻烦!”
巧巧记得当时父亲讲的时候自己猛点头,把头点完就忘记了,这一想起来就是一个月后,不好说家里边是不是老流传着她不惦记她们的谣言,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应该,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就把这一个月来自己的感受好好跟家人说说。
铺开纸,长途跋涉让纸皱皱巴巴的,这本子还是父亲从老弟桌上拿的。
拿起笔,倒忘记了该怎么写,怎么写都是陌生的感觉,思绪飘了好一阵,才陆陆续续地想起了好些字,便大大方方地写起来。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坏了坏了,顶格应该要写称谓的,不要紧这不是家庭作业,写在格子上方便是。
“我很想你们!不知道你们也想不想我?来这里已经一月有余,我已经非常习惯且适应,知道你们十分惦念我,现在让我一一说给你们听!”
“先从我的日常说起吧!我早上起床很早,比老弟上学时起的早!但比家里的公鸡起的晚一点。我们要在公共的地方洗漱,就是一大堆人聚在一起洗脸刷牙,这与家里太不同了!在家时我们在屋门口的石阶上洗漱,下面就是清澈的山溪,早晨沐浴着阳光倾听着清脆的鸟叫,只有我来到这里时才发现过往的声音是天籁!在这里只有抽水马桶疲惫的吭哧声,人群推搡的声音,小便时的哗哗声和冷酷的铃声!我们听铃声起床,听铃声上早班。”
写到这里,巧巧口渴了,喝一口水,继续着:
“这是早上上班前我们通常的状况,我在这里有一个工位,就是做工的地方,我在这里还有一个师傅教我如何做工,师傅是严格的,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至少我不会因为什么都没有学到而感到生气和难过。但有一点我想错了,我们都想错了,我们之前在家里说厂里的活是针线活是非常精细的活儿是错误的,至少我现在在厂里工作,多是由人在机器上操作,机器发出一阵声音就能把布裁成衣,这可太快了!”
“我们上午工作一阵,你知道我们得吃中午饭,就像我在家也得帮忙做中午饭那样,那是我最感到在外面和在家里不一样的时刻!在工厂外有一处棚子,里面摆了六张圆桌,数条板凳,想象村里面吃酒席时的画面,这就是我们每天中午吃饭的场景。饭菜请做菜师傅做,做菜师傅个个是广东人,她们都说他们口味是十分纯正的粤菜口味了,这本来是我们享有口福的一件事情,可人太多了,排队等着打菜要很久,打饭更是数十个人围着一个大桶饭锅,你一勺我一勺,勺子抢都抢不过来,时不时菜油滴在身上,饭掉在地上被人踩过黏在鞋底都是常有的事。做工做的久的深知吃饭去得早的好处,每次就抢在饭店就跑去排队,大家都坐了一上午,中午还得像我们去山林里追野兔似的那样跑,实在是很辛苦。虽然菜量少,但饭桌上常能听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聊聊厂里趣事,因为我们厂隔壁都是厂,不同的厂招不同的厂,这些厂在一起总是能发生很多很多的故事。”
“但是,我还是会想念我们一家人在饭桌上的日子,我指的是每一个热气腾腾的早饭,每一个五味俱全的中饭和每一个谈笑生趣的晚饭。我感觉只有在家里我才有准备吃饭的热情,不像在这里,只有吃饭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的压力。”
“晚饭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和云喜因为还是学徒工,是不上晚班的,因此我们的晚饭通常在离工厂不远的夜市小摊上进行,小摊很多,卖的东西也很便宜,我们的钱还剩很多,这一点你们可以不必担心。”
“噢,对,你看我,忘了说早饭了。早饭我们是在工厂外面的早点摊上解决,因为工厂不供早饭,那些早点摊主起的比我们还早,就是想多挣一点儿钱。”
写到这里,巧巧又口渴了,再去喝了一口水,回来继续:
“下班的时候最令我们开心,这种开心就好比是爸爸帮助了无家可归的人,让他得到了保障金,妈妈的刺绣一天就完成,奶奶的眼睛不花了走路也不颤了,弟弟的语文及格了一样。总之,一下班我就和云喜快快离开我们的工厂,我们要开开心心的度过我们的晚上,然后痛痛快快的迎接第二天。”
接下来巧巧写的东西多是对家的挂念和询问家里的情况了,这里便不再一一述说。
值得一提的是,巧巧在信中讲述的事情不太全面,有些是大家都能知道的,有些是只有巧巧在心里说的。
就比如巧巧在讲述身边有趣的人和事方面,她提及了她工位旁的李婶和二姨,这俩就是两话匣子,仿佛不说话就会不能呼吸一样,二人在巧巧身边可劲儿说,有时说的又幽默,直把巧巧惹发笑,往往就会遭致师傅桂英儿的白眼。
“笑什么?”
“不是师傅,我在在听她们讲笑话,没忍住…”
“那家伙头上真有个癞巴,不信你下次去看!”
“相亲的看到了后来都没找他了!”
“啊?”
“…”
…
但其实,除了李婶和二姨能给她带来欢乐,还有阳鸣和华林。
可这俩怎么说怎么奇怪,与他俩的相遇实在是太偶然了,她都能想出妈妈在听到阳鸣和华林的出场后那一脸的惊恐,随后就会要老弟提笔写下“不要和陌生人来往密切”这几个大字。
为了避免这一切,她干脆把这一段删去。
事实上华林和阳鸣给巧巧和云喜带来的快乐是更让人觉得珍贵的,比起同事李婶和二姨只靠戏谑和随意评价别人换来的滑稽而言,两个小伙子带来的更多是真情流露。他们俩也十分奇怪,一个性子安静但经常语出惊人常常一句话怼得对方重拳出击,一个蹦蹦跳跳不知天高地厚但细心非常处事有方。一个是阳鸣,一个是华林,这俩明明是隔壁汽修厂的普工,晚饭厂里是管的,他俩却偏偏搞特殊每次都到夜市上来吃,还每次遇到巧巧和云喜。
“呀!真巧,你们在!”已经不知道华林是在故作惊讶还是真的惊讶。
“大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三次和我们偶遇了。”巧巧嗦了一口粉,含混不清的说。
“我们给你们准备了两个凳子。”云喜笑着歪了歪头。
华林有些晃了神。
阳鸣大大方方的坐下:“谢了。”顺手扯了扯华林。
“嘿嘿,谢谢!”华林忙不迭地坐下。
如上文所见,这四人老是在夜市遇到,就老是一起吃吃喝喝,聊聊人生,多是阳鸣和华林分享他们厂里的趣事,华林话最多,阳鸣会认真听他讲,他讲错了或少讲了会给他做改正和补充。华林有一次讲厂里的一个人养了只猫偷偷带到工厂来被猫毛过敏的领导发现的故事,活生生讲成了连续剧,当时大街上摊都收的差不多,巧巧左手一杯啤酒,右手一指华林:“今天不讲完不准走!”好家伙那天还是阳鸣架着回去的,回去后就和云喜念叨了好几天华林的故事,路上遇到华林都想扯着他衣领让他讲完,华林忙拉着阳鸣就跑,云喜死死拽住巧巧口中不断念叨“保持悬念”“保持悬念”巧巧才没有挣脱开。
那么你就可以想象在热闹的夜市一个小角落四人经常发生的一切。不过令巧巧印象十分深刻的是四人照常热火朝天的聊天,突然说到了广州的地标性建筑。
“所谓地标性建筑,就是一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华林这话水平高的,说了像没说一样。
“就是你去一个城市,第一个想去的建筑。”阳鸣的补充通俗且直白。
“你像北京有天安门,承德有避暑山庄,就皇帝住的那个,杭州有雷峰塔。”华林说完是一脸得意。
“那广州呢?”云喜问。
“广州塔啊”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都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巧巧磕了颗瓜子,拍了拍云喜的背。
“在哪呢?”
“零件厂右面的房子进去上顶楼能看到广州塔,一到晚上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贼好看!”
“我听说星期六广州塔附近还有烟火表演。”
“真的吗?”女生们兴奋又惊喜。
巧巧一拍桌子:“咱去不去?”
“去哪啊,广州塔?”
“嗯呢!”
“太远了吧这,就在楼顶上看看得了。”华林率先泼冷水。
巧巧一拍桌子:“你不敢,你怕了!”
华林:“?挑战我,有什么不敢的,去就去!”
说完腾地一下站起来,“跟我来,我知道路!”拉起阳鸣就走。
阳鸣:“激将法!这是激将法!”
华林:“别管了!我要证明我自己!”
巧巧拉起云喜,两人一起飞奔:“云喜,看烟花喽!”
“哈哈哈哈…”
公交车驶过了很多站,城市的灯火绚烂,四人的心潮澎湃。
到了,广州塔。
同无数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一样,广州塔也是有个性的建筑,引起楼身酷似少女的腰部,又被称为“小蛮腰”。
阳鸣没有说错,今天的确有烟火表演,还没开场,广州塔下就汇集了许多人。
热闹,夜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人从巧巧身边走过,巧巧全是期待,开心和满足。
“谁要吃糖葫芦?”华林看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打算买来给大家吃。
“我想吃!”云喜很兴奋的看向华林。
“好!”华林的目光和云喜对视了一秒,就匆匆移开,细想有什么不对,原来是心漏跳了半拍。
“我就不吃了,我这两天吃糖吃多了,牙疼。”巧巧指指自己的牙,非常无奈。
“我也不吃了,我不太喜欢甜的。”阳鸣朝华林和云喜挥挥手。
华林和云喜跑去买糖葫芦,巧巧和阳鸣站在广州塔下。
有点安静。
“你,牙还疼吗?”阳鸣突然转过来看向巧巧,言语中是二人都不曾预料到的关心。
“嗯,其实还好,有时候咬东西会疼。你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吗?”
“嗯。”阳鸣点点头,头上的呆毛一晃一晃的,显得很可爱,他比巧巧高了一个头,所以巧巧得仰头看他,她发现他的眼睛很漂亮,很亮很亮,似乎里面装了一整个星辰。
地面上突然一声爆响,然后爆响冲上云霄,烟花燃起来了。
开始的一束在他们头顶绽放,阳鸣率先扬起了头,在巧巧的位置她能看到阳鸣完美的下颌线和有力的喉结,她的脸绯红起来,忙转移目光抬头去看烟花。
“很好看对吧!诶,巧巧你怎么看那边,烟花在我这边。”
“额,额,好看是好看,但我怕被炸到。”巧巧开始乱说了。
但确实,烟花在空中燃尽后剩下的颗粒物会掉落地面,有的很小有的却很大,近距离看的话很容易受伤。
阳鸣自己也感觉被一颗烟花颗粒物击中了头,他忙拉过巧巧:“我们快走!”
手臂被阳鸣架着,巧巧晕晕乎乎的,抬头看身边带她奔跑的男孩,男孩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另一边,选好了糖葫芦的云喜迫不及待的撕开薄膜纸,一下嘴就尖叫起来:“好硬!”
“傻瓜!这是糖浆,要先舔一会这个,糖浆化了才能吃里面的山楂。”
“哦,在我们老家这都不铺那么厚的糖浆的。”
华林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巴可可爱爱的在跟一串冰糖葫芦斗智斗勇,咧开嘴笑时似乎能让池水荡漾,自己一个人有心事时又萧条了时间。
华林没有留意他上扬的嘴角。
在巧巧的回忆中自然没有这么全面,她只在故事的结尾说了一句:“烟火表演后,众人各回各厂,各住各寝,各上各床,各做各梦。”
巧巧同样没有提及的,是她内心对两个人的不安。这一点不好捉摸不好细究,更不好摆上台面写在信纸送给远方的亲戚朋友和云喜的亲戚朋友去听,可能这只是一种误读,亲戚们收到信的时候说不定巧巧的疑惑早就得到了合理的解答,而亲戚们却可能会陷入无谓的思考之中。
这两个人,一个是舅舅,一个是云喜。
前文说过,舅舅在汽修厂上班,他是和纺织厂的监工草芳熟络才介绍巧巧来广州打工的。最近一个月见到他的次数不多,但次次都出现在纺织厂,还都不像是来特意找她这个外甥女叙叙旧,问问这里的生活还习不习惯。
怎么说的,就比如,舅舅会有一天突然来纺织厂,和巧巧打个照面再问候问候,通常上班时间是不允许谈闲天的(李婶和二姨也是做工做得又快又好,聊天都是在做工中进行),因此巧巧往往跟他没说两句她就只得说自己走不开不能跟他多说了,这时舅舅就会离开。但巧巧也是渐渐发觉舅舅的离开只是避离了众人的视线,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会等一会儿,巧巧曾无意中看见过一次,后来就是经常看见,草芳每次都从工厂里她的藤椅上慢吞吞地挪动xing gan的屁股,一步一摇的走到舅舅面前。
两人开始交谈,起初只是舅舅的声音时隐时现,草芳扭动着腰肢妩媚至极。然后草芳主动用指尖点了点舅舅的胸口的衣扣,一粒,再往下一粒,再往下一粒,任舅舅说得激动想甩开她的手也不许,就这样顺着摸下到了皮带,又到了那皮带下的硕大…
巧巧不忍往下看,舅舅也从未让草芳得意过,在女性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敏感之时,他飞快的抓开她的手,不让她有可乘之机。
“啊,捏痛啦!”草芳娇叫。
然后是两人的耳语,巧巧听不见。
还有第二个版本。两人说着说着舅舅就搂上了她的腰,捏了捏草芳细致有弹性的腰间肉,左手轻按她的肩膀,左右手一起在女人的后背探索,最后一整个环抱住她,吻吻她飘香的发丝,鼻尖和耳朵,独独不吻她的嘴唇,直到对方按耐不住,急急的上前讨要,他才会俯身吻住,可这种禁忌之吻持续时间不会太久,因为会被发现的。
“幸运”如巧巧,这两种情况她都发现了,奇怪就奇怪在,舅舅每次都是一副说正事的样子来的,却每次都发生两人缠绵的香艳剧情,也难怪他能来这么多次。
这件事巧巧对谁也没说起。很显然舅舅和草芳是情侣,并且对外不公开。这件事放在这里事小,放在老家事大,舅舅是一个普工,虽说是有口皆碑的普工中的优秀员工,但在工厂老板的眼里你的职称仍是普工,口碑算个p,草芳是监工不做事工资都比舅舅高,职称也比舅舅高,这在乡里肯定会传开说舅舅吃软饭。可是草芳和舅舅很大概率不会结婚的,首先不谈年龄,草芳家是广东这边的,一般的人家怎么会舍得女儿远嫁,再说舅舅也不喜欢光看不做类型的女子吧…
统而言之言而统之,巧巧是会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就看舅舅和草芳该是如何发展的。
至于云喜,她的奇怪也与舅舅有关。
先前说过,舅舅找巧巧只是顺便过来,闲叙二句就走了,每次巧巧都告别舅舅时都很抱歉,舅舅就会朝她挥挥手告别,然后留给厂里所有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小帅哥又走了。”李婶的话题转的飞快。
“看看外甥女就走了,人好做事也利索!”二姨知道的八卦就是多。
巧巧尴尬地冲她们笑笑,扭头看见云喜魂不守舍的目光,呆呆地望向门外,男人早已离开。
“幸运”如巧巧,这种情况她发现了不止一次,两次,三次,好吧,是舅舅来几次就发生几次。
仅仅是看一会儿,就算了,和云喜挨得近的小工对巧巧说她有一次和云喜一起出去买东西,路上碰到总是来找你的那个师傅,很年轻的,应该是巧巧的舅舅吧?人家估计也认识云喜,跟她打招呼,她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然后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诶,巧巧云喜是不是…
巧巧说时迟那时快地指着小工的机器:“机器跳线了!”
小工慌:“哎呀我这都没踩怎么就这样了,草芳又要骂死我…”一边慌不迭地修线换线。
那当然,你没踩,幸好我踩了。
巧巧看着慌乱的小工,心里想着她健忘的习惯快快应用到这件事上。
总而言之言而统之云喜的事巧巧也不会告诉家里的,当然也不会告诉云喜家里。
想想云喜,本来就是被逼无奈出来打工,自己的事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难以消停,舅舅的爸爸妈妈对未来儿媳妇的期望又那么高,云喜又怎么能成为她舅妈呢?
思绪正飘着远着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来了!来了!又不带钥匙是吧,云…”
门外站着三个古里古怪的女孩,怎么说呢,就是脸上花花绿绿,满耳的耳饰站着时都能叮铃作响,连村里最富贵的王翠花结婚时都没这么夸张。衣服是统一的黑色系,反正就,夸张的大和难看,巧巧大受震撼。
“就是这里,到了。”三个女孩背后一道虚虚但熟悉的声音想起,是云喜。
领头的女孩有一副黑色的指甲,巧巧看到了是因为她高傲地抬起了手,用手指轻点了巧巧的肩膀,将她移到了门边,自顾自的进来了,后面两个女生也进来了,带着令人不理解的高傲。
巧巧终于看见云喜了,云喜的身边还放着一大桶洗好的衣服。
“你!”
“我!”
“你说!”
“我说!”
两人都想开口,云喜抢过话头:“我在楼下碰见她们,她们说要去×××,我一看不是我们寝室吗,我问她们是谁,你猜她们怎么说的。”
“怎么说?”
“来打工的!”
???
不理解,实在无法与里屋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三人新式派头的人理解成打工仔。
她们更像是来做老板的。
寝室里。
巧巧,云喜,晶姐儿,晓曼坐一排。
酷黑女孩儿们坐对面。
“大家都是一起打工的人,又有缘在这里相聚,就一起做个自我介绍吧。”晓曼说完,领头的酷黑女孩冷笑了一声,晓曼有点语塞,晶姐儿浑身冷酷。
但自我介绍竟然真的在进行。
“我叫娜娜,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三个人的头儿。”领头的酷姐儿果然有领头的气质!你看那两个酷姐把头点的。
“我叫月月。”
“我叫暖暖。”
“咋都是abb型的。”巧巧吐槽了这么一句。
“艺名,艺名懂不懂?真实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反正几个月以后不会再见!”
好家伙,一众人都有被不礼貌到。
“你说几个月以后不会再见,你不是单纯来打工的吧?”晶姐儿犀利发言,晶姐儿好样儿的!
娜娜沉默了一会:“来参加比赛的,只不过这几天没钱花了,打个工而已。”
巧巧噗嗤笑出了声:“时尚大赛?不会吓坏评委吗,哈哈哈哈哈!”
云喜给巧巧锤了一下,巧巧发现没人发笑,娜娜在死盯着她。
她也瞪回去。
“好了,不过几个月而已,我们大家主要就好好做工,其他互不相干,该睡觉睡觉去吧。”晓曼算是下了散会的最终命令。
“我先来的,你凭啥挤我!”
“我就喜欢这个位置。”
“不给!”
“不给也要给。”
场面一度十分小学生。
巧巧感觉有被针对到。
这几个月能好过吗?
救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