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说话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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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
南央抱住崔乾，只觉得头皮发麻，指尖抖得不行，眼泪多的甚至难以看清楚她怀中人的脸。
做了这么多事，便只有要留下崔乾的性命而已。
南央在这一刻感知到了造化弄人。她握着崔乾的手，哭着骂他，“你怎么这么傻啊！”
但是，崔乾已经回答不了她了。从喉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呛着他连翻咳嗽，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周遭的一切，对于南央都虚无了起来。再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南央眼神凌厉如恶鬼，直勾勾的盯着远方的沙梁，满脸狰狞的控诉，“我与你势不两立！”
“呵！我不过是......一个男人，要他当我的驸马是给他脸了。竟然还敢拒绝本公主！”沙梁扬声对着南央说着，“崔乾再好，也只是个‘破鞋’而已。郡主，我只是送他与你一同归西罢了！”
“你不必如此看着我，今日，你们都活不成。做对鬼夫妻才正经！”沙梁转着手里的吹箭管，“好心的”解释，“有毒的，总比万箭穿心痛快”。
南央不可抑制的抖动，感受着崔乾逐渐无力的身体，表情慌张又凌乱。他将掌心搭在南央的手臂上，紧紧的握着，滚滚泪滴落下，似乎是蓄积了一定的力量，才开口，“央央，是我害了你呀！”
“崔乾”，南央话还没说，便已经崩溃到哽噎。她从没有想过崔乾会死在自己前头。
那样好的崔乾！南央痛哭着，“不要这样！崔乾，我不要你死！”
“我不要！你要好起来！”南央恐惧的擦着崔乾不断涌出的鲜血，惊惶失措，“崔乾，我害怕！”
“我害怕！你陪陪我，再陪陪我，好吗？”南央好不容易忍住的委屈全都宣泄了出来，“我不是不要你呀！崔乾，我错了！我错了！”
南央仰起头，无助的向周围站着的人求救。成为俘虏的南央的侍卫们却纷纷别开了身子。
讽刺！太讽刺了！
“可真是郎情妾意呀！”沙梁鼓起掌来，“连我都感动了。早知道就不杀他了。哎！既然如此，郡主快随他去吧！”沙梁兴致像是很好，甚至，和着南央笑得弯起了腰。
南央无视着沙梁，她此时关心崔乾一人。就这么静静的和怀里的人呆着，显得有些无欲无求。
死吗？有什么比现在更生无可恋呢？
她再也遇不上这样好的崔乾了。
生同衾，死同茔。还有什么完美的结局呢？
所以，在沙梁拾起一个侍卫的弓箭，亲手对准南央时，她并没想着躲。
真冷呀！也真的很疼。
南央被巨大的冲击刺穿，而后栽倒在崔乾的身旁。她用了极大的力气，将那支陷在肉里的鸣镝箭拔出。接着，缩进崔乾的怀里。
她是真不想活了。南央朦胧间，好像看到了许多草原上的秃鹰围着他们盘旋，叫的声音如歌如泣。她知道，那些畜生们等不及了。
沙梁确实不会就这么放过两人，她一向喜欢斩草除根。对待一见钟情的崔乾，尚且利落狠心。其他人也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南央忍受着隔三差五的剧痛，连“哼”都没力气了。
这时候，竟然还闪过一个念头：如今怕是成了刺猬。
崔乾会不会觉得她丑。
“我来陪你了！”
南央先是觉得头沉得厉害，眼皮逐渐撑不住了。随后，又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俯视着草原上的人们。
沙梁将崔乾和南央的身体扔进了大帐，放了把火，扬长而去。
俘虏被他们拴在了马后，拖在地上。
南央想要去追，也想救得两人的身体不被损毁。听宫里的老人说，人死了，只要能有魂魄，累世纠缠的因果便还会出现。
南央还想和崔乾纠缠，如果灵魂灰飞烟灭，连奈何桥都过不了，更别说偷倒孟婆汤了。
也许是要走黄泉路了，南央眼前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场景。再往下看，便也瞅不到草原了。
或许他们说的是假的。
南央想的简单，她与崔乾不过前后脚。可实际上，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南央走了很远的路，感觉快要到了世界的尽头。
她在那灰蒙蒙的草屋旁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崔乾的踪影。南央犯了难。
按理说，崔乾总要等等她的。他怎么舍得一个人先行呢？
莫非是自己来的太迟？这里的时间，和生前的，计算方法不同吗？崔乾等得以为等不到了，便投了胎？
南央气得跳脚！这个祸害！
生前哭一场，死了以后，还要因为找不到路而悲哀。南央只觉得这个郡主当的实在是憋屈。
到处都是芦苇，恨不得比人还高，就算踮起脚来，也看不到远方的场景。又阴风阵阵，南央死的时候是夏天，穿的衣服本来就单薄。
崔乾这时候要是滚过来，将她抱上一抱的话，她就可以试着原谅他。呼，太冷了！
该死的崔乾！成了鬼，就说话不算数了。原来，男人都是这个鬼样子！
南央翻来覆去的将崔乾骂了几乎一万遍。
嗯，身上也疼！沙梁那恶女人，竟然真的把她射成了刺猬，行路时都觉得一瘸一拐。胳膊，腹部，甚至连指尖都疼。
崔乾要是见了她，会不会嫌弃自己。明媚娇贵的永乐郡主，也没有多好看吧！况且是个不利落的病秧子。虚的成了黄脸婆。
按理说，这不应该是它会出现的地方。姜籽和南央并肩着，这样的情况下，身为灵魂的南央应该会发现身边多了个“女人”。可她表现的毫无察觉。
初时，它以为会与飘在空中的南央相撞，还挖空心思想怎么跟她解释。可后来，它发现，原来自己和南央并不在同一重“空间”中。至少，现在不是。
即使姜籽再怎么觉得南央和崔乾的故事凄美，也没法直接安慰身边的南央。
于是，它只能陪着南央在漫天芦苇的世界里毫无目的的行走。到后来，姜籽只能将自己的思想完全放空——路程太远，实在耗费精力。
若不是看到南央，它都要记不清为什么要在这里赶个没完没了。
逐渐看到远方传来的光线，姜籽停在南央身旁，不禁问自己时，“如果它是南央的话，会忘记崔乾吗？”就连作为看客的姜籽，都几乎在这里持续的被希望所折磨，更会有时产生幻听。
有数不清的次数，姜籽都以为崔乾就在不远处，他叫着南央的名字，让她上前。
南央若是想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不忘却自己的前世，便要始终经受着痛苦，一瞬一瞬的被执念所袭。难熬的应该不下于凌迟吧。
姜籽为她动容，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