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走出向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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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新终于上初中了，她终于可以走出大山，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不用再为天意打架，也不用再担心大风天气了，伴随着一丝欣喜，更多的是离别的忧伤。她担心天意再被人欺负的时候谁来帮他打架？大风天谁帮他顶着门？下雨天他会不会害怕？生病的时候谁来帮他叫医生来？

但是这一切只能交给天意自己，交给时间让大家慢慢适应。

老丑儿和蓝衣在外面再苦再难也不会告诉孩子们，每一次出门都是未知数，有时候食不果腹，有时候夜不能寐，十五块钱一晚的小旅馆也不舍得住，有时候两个人就在车里凑合一宿，有时候兜里只剩两块钱，买一个烧饼，俩人分着吃，就着白开水。

最难的时候，车没油了，停在了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蓝衣心里害怕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她不想让老丑儿更加为难。眼看天就要黑了，好不容易过去几辆车，但是路过的车都不愿意停下来帮个忙，无奈，老丑儿只能把刚送货赚到手的钱拿出来，站在马路边上，挥着攥着钱的手，希望能有辆车停下来帮个忙。终于有车愿意停下来了，肯愿意帮他，取出来半壶油，几百块钱瞬间没了。

最难走的不是夜路，而是大雾弥漫的天气，每走一步都要万分谨慎，就差那么一点，差一点连人带车翻下去。

当三轮车装满货物，高出车身两倍，行驶在路上晃晃悠悠的样子让蓝衣记忆犹新，多年以后，蓝衣还是害怕看见高高的货车，甚至双层巴士她也不敢坐，因为会有那种随时会倒下来的恐惧感。

在外面的辛苦都是可以说得出口的辛苦，真正的苦难则是那些看不到的东西。

但这一年的辛苦，远远不止这些，这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年。一种叫做“**型肺炎”的病毒袭击了全国，主要重灾区在BJ。虽说向阳山偏远，被感染的几率较小，但是很多外出务工的人总归是要回家的，需要的粮食总归是要有商贩过来买卖的。

这一年，这座大山里的日子明显难过了更多。老丑儿和蓝衣在外面也是举步维艰，经常不让走动，到了一个地方，各种检查，甚至一两天不让出去，无奈之下，只能回家。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菜吃了，蓝衣就在院子里，门外边的荒地里边找野菜，把嫩尖尖掐下来，洗干净，再用开水烫一下，倒上些醋和香油，给孩子们吃。

夏天的时候就把榆钱从树上撸下来，洗干净撒在蒸锅里，再铺上一层自家磨的玉米面，蒸熟了搅拌开，倒也有一股天然的香味儿。

这次病毒让这里的人感受最深最直观的就是，好多人要出去却出不去了，要回来也回不来。村口搭着简易的棚子，凡是要回来的人，需要先在这里住上三天，才能放人回家。

这一年，高考中考也改变了以往的制度，平时要考七八门课程的考试，今年因为**型肺炎的侵袭，只考了语数外三科。

艰苦的日子总会过去，这是历史长河奔涌向前，亘古不变的演变规律。一年以后，在全国上下的齐心协力的努力下，病毒消失了，人们终于又重回阳光下，可以自由出入自由呼吸了。

第二年，天新和天晓同时开启了新的求学阶段。

天新上初中的这一年，天晓上高中，一切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向前行。每个月天晓、天琳和天新会放假两天，几个人会岔着时间回家，主要是看看天意，平时都住在学校里。

因为交通不便，

每次礼拜五放假，回家的路上都有月光的陪伴，他们需要坐车到邻村，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遇到好心的司机会送到最后一段路，遇到那些投机取巧的人，不仅不到村口就让他们下车，还会多收他们一块钱，她们深知这些道理，却不得不按这些规则来。

所以每每遇到那位好心的司机大哥叔叔们，她们总是感恩戴德，说好几遍谢谢，司机叔叔会把她们送到最末的一段路，然后打开车灯，一直看着她们上了那座小山，然后响两声喇叭，再掉头回去。

这一幕，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们都记得，想起来内心依然还是温热的，眼眶还会微微湿润。

当感受到人情世故的时候，一个人就开始慢慢长大，天晓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天琳天生长得白白净净，天新虽然不爱笑，但是同样招人喜欢，在班级里大家对她也都不错。

那个让姐姐们为他担心的天意长大了，一个人面对成长的困惑，也学会了用拳头解决问题，蓝衣接到老师的电话以后，和老丑儿一起回到了家，老师把天意的情况转述给了老丑儿两口子。

回到家，不论老丑儿和蓝衣怎么问话，天意三缄其口，就是不张嘴说话。蓝衣害怕极了，她听说过隔壁村有一个孩子突然不会说话，变成哑巴的事情，她想天意是不是也这样了，吓得她直哭，抱着天意一个劲儿地说，妈求你说句话，说句话呀。

老丑儿看得直叹气。

“说不说话？不说话我打死你算了！“老丑儿想用恐吓的方法让天意开口说话，但是天意紧紧攥着小拳头，就是不张嘴。

“上医院看看吧。”

到了医院，做了很多检查，都说没问题。出了检查室，医生把老丑儿叫出来，悄悄说了声，孩子这怕是心理上的问题，家长还是要多留心，这个年纪的孩子多跟他相处相处。

老丑儿和蓝衣也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是心理上的问题，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去治，但是医生最后一句话点醒了他们。

这两年长年不怎么在家，孩子没人陪着，难免心里边有事，不舒服。回到家，蓝衣和老丑儿一宿没睡，他们在找一个方法，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又能赚到养家的钱，又能兼顾到孩子，可是整整两天，什么辙都没有。

“有舍有得，不干了，你在家看孩子吧，怎么也得看着孩子上了初中，每次孩子们回家，家里都没人，哪还有个家的样子，让外人看着都可怜——你留在家里，我自己去送。”

老丑儿抽着烟，略有愁容。

“那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要么你就别干了，还是去工地上吧。我在家里看着孩子们。”

考虑到这确实不是一个人的活儿，老丑儿找了同村一个小伙子，俩人搭伴儿干，送了两趟，老丑儿发现根本不赚钱，于是果断把三轮车卖给了他，不干这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