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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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回家后的日子过的快，看到孩子们这半年来的成长，老丑儿才忽然发现，时光就是一艘火箭，一个朝着天猛地发射出去，一个朝着地下疾速坠落。孩子们长大了，快的让老丑儿有点怀疑时间在他们身上是不一样的速度。

大年三十儿，老丑儿让蓝衣把年夜饭盛出来一份，他带过去给王老爹。

王老爹大栅栏门紧闭着，家里也没有烟火气。老丑儿喊了两声，就直接进了屋。只见昏暗的灯光下，王老爹坐在炕上，灶台的火也不旺，屋里散着冷气。看老丑儿来了，王老爹摸着拐杖，就要下炕。

“你坐着，我给你弄弄火。”老丑儿把饭菜端上桌，给王老爹在炕上放个小桌子，让他老人家先吃。

“老爹你先吃着，吃完了我跟你说个好消息。”老丑儿一边把火笼好，添了些柴火，屋里这才慢慢暖和起来。弄完屋里，又出来到院里在盆里添了些煤渣和黄土，加些水活好了，够烧两天了，这才又进了屋。

“裕得，快坐炕上，暖和。”在王老爹的招呼下，老丑儿挨着王老爹坐下。

“啥好消息？”王老爹一听到说有好消息，能想到的只有王庆好了。

“我碰着庆好了！”

“真的？是俺家庆好不？”

“是，就是你家庆好，好着哩，在咱们村招工，负责这么多村子招工的人，就是你家庆好。”

“那他咋不回来？”

“他忙，工地上得有人看着，他工作能力好，老板信得过他，让他看着，挣钱孝敬你老人家呢。”老丑儿说着，向王老爹竖起一个大拇指。

“好啊好啊，俺家庆好活着呢，活着就好啊，他娘要是知道庆好好好的，可舍不得走呀——”王老爹说着说着，又想起了王大娘，抹着老泪，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裕得啊，他娘没了的事儿，你没跟他说吧。”

“没说，临去前你嘱咐我如果碰到庆好，就说让他回家瞧瞧，不说别的，怕他担心。”

“他娘以为他没了，天天哭啊，吃不下睡不着，没多久就走了。我这老婆子命苦啊，没赶上看一眼俺家庆好。”

“这回好了，知道了啥事儿没有，庆好让我告诉你，过完年不忙了就回来看你哩。”

“好好好，裕得啊，得亏你啊，你是个好孩子，你媳妇儿也是好媳妇儿，你不上家这些日子啊，你这媳妇儿也没少接济我，我知道是你跟你媳妇儿说的吧，替我谢谢她，还有几个好孩子，你呀，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老丑儿又劝了一通王老爹，天不早了便辞了王老爹，回家来了。

路上，他碰到了一个人，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地走远了。他一时间没反应出来是谁。

回到家还在琢磨。

“哎我今天碰着一个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

“是么？能是谁啊？长啥样？”

“瘦瘦高高的，脸看不太清楚天黑了，短头发，走路快的很。”

“周红，肯定是她。”

“周红？她以前不是还有点胖了么，现在这么瘦了？”

“早几年周红她爹为了家里过下去，把她嫁给了同村老赵家的大儿子，没几年这人就没了。周红守寡好几年，婆家不容她，又回了娘家，娘家一看，也嫌她，当年她弟周祥考上大学了，为了给他凑学费，她娘做主又把她卖给了瞎了一只眼的男人……”

“这么不顺心呢？”

“可不是嘛，

可怜呐，这几年精神都不好了，一天一天混日子，一到天黑就说到村头去接孩子，孩子早上学出去了，见她不正常，都不怎么回来。”

“那周祥呢？念书念出息了？”

“可不么，出息了，在外面混的不错，还娶了当官家的千金小姐呢。”

“他不管他姐啊？”

“管，-每年都给钱，但是管不住那个独眼的男人好赌……当年周红也算是咱们这里的一个大美女了，现在……哎……”

一阵唏嘘，未免感叹天命难违。在那个年代，从一开始，女人的命运就难以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年呐没少出事，李二家的小子没了。蓝衣手里的衣服叠了一半，手停下来又放下，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说完牛头盯着老丑儿，又停顿半天。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没了？老丑儿迷迷糊糊听到蓝衣说这么一句，一下子醒了一半。

也是个好孩子啊，那么受屈，好不容易长大了，好端端的一下子就没了。在村西头的大水池子里淹死了，捞上来的时候都泡浮囊了，据说都认不出来脸了。

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啊……老丑儿哀叹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缩进被窝里。孩子们的小呼噜声已经开始此起彼伏了。

李二媳妇命苦啊，好好的…

蓝衣手里的衣服还在手上摊着，昏黄的灯光下，一脸的悲戚，她在为李二媳妇感到难过，或许也在为很多人感到悲伤。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唉，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呐。老丑儿也替她难过，但是难过也只能是今天晚上，因为明天，他还要继续为这个家，为这些孩子们奔命。

四更天眼看就要来了，外面遥远的犬吠声已经响起来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鸡鸣声，蓝衣一夜未眠，就像那个李二家儿子没了的那天晚上，李二媳妇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村庄，那天夜里，很多人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