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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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老丑儿之后，王庆好心里边说不出的感受，一方面他这些年来最怕的就是碰到同乡的认识他的人，躲着不见，怕丢人也怕被人传出去他的经历；另一方面，他也有那么一丝想要遇到熟悉的人，吐一吐这些年的苦楚，也好早让自己回到青天白日下，这些年一直在躲躲藏藏过日子，不敢见人，不敢见光，但是这样的日子总归要有个头啊，何裕得啊何裕得，看来还得是你能帮我了。
王庆好这么想着，心里忽然就敞亮了一些，有一束光照进了心里。
老丑儿自从见过了王庆好，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找他，大雨天的时候，一瓶酒一包花生米，俩人能喝半宿，有时候王庆好买上半斤猪头肉叫他过来喝两杯。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庆好现在开始不避着人了，有时候老丑儿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就能看到王庆好在一边捣鼓点什么东西。
王庆好之前只管招工，工头见他招的这些同乡们干得不错，看他也挺能白话，恰好管后勤的老郑回了老家，就让他也一并管了。王庆好人机灵，脑子又活，事情打理地井井有条，人们虽然不服，但是嘴上也没敢什么说的。
这天夜里，王庆好起夜回来刚一躺下，就听到外面轻微的“叮咣”声，以为是猫猫狗狗的动静，就继续听，声音持续不断。
“不好，有人偷钢筋了。”他心想着就拿着手电出了屋。一路摸黑到了跟前，他手电筒一打开，眼前的三个人吓一跳。
“干什么呢你们？”王庆好什么都看到了，就是还要再问一嘴。
“王哥……俺们……”他一看，是工地上的钢筋工大刘，叫着他的两个小兄弟。
“这还行？大半夜的，你们这叫偷啊——”王庆好压低声音，尽量不把大家吵醒。
“王哥，俺们，知道错了。”
大刘一边说着好话，一边拉着王庆好往一边走。到了一边，大刘先点上一根烟，递给王庆好，叹了一口气：
“王哥，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家里老娘生病了，医药费也拿不出来，孩子还要上学，俺这点工钱都不够孩子们吃饭的……王哥您行行好，就当没看着行不行，这些废弃的钢筋您也都清楚，是没有用的，最后也是卖掉，我是贪了小便宜，但不至于违法犯罪吧？”
“贪小便宜？你这个事情说白了就是犯罪了，你这是盗取公司公共利益，这是盗窃罪啊……”
“王哥，您手下留情，我也是迫不得已——”
“咱们都是老乡，你也是我招过来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有困难你开口，大家一起想办法啊，不能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这次是让我给瞧见了，要是别人呢，直接给你送到领导那儿，你这活儿不要了？上哪儿找活干去？哪个工地还敢要你？是不是……”
王庆好论理论情地都跟他白活清楚了，大刘也意识到自己的错了。
“你先把这里处理一下，东西堆到一起，这个事就当没发生过，明天中午歇着的时候过来找我一趟。”
大刘感激地看了王庆好一眼，收拾了一下这些废料，回去了。
且说这件事，王庆好谁也没说，第二天一大早，他叫收废品的大爷过来把工地上的废料直接拉走了。中午王庆好正吃着饭，见大刘手里边拎着一瓶酒一小兜凉菜走过来了。
“来了？坐。”大刘点点头，坐下了。
“还买什么酒？我这都有。”王庆好一边推辞一边拿了双筷子递给大刘。
“王哥，这个事儿，俺得好好谢谢你，没计较，是我想的太少，差点办了错事，还连累王哥——”大刘说着又低下头来。
“哎~不说这话了，你等等——”王庆好站起身来，走到床头柜边上，打开，拿出一小沓钱来，走到大刘前面，展开，说：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多，一百多块钱，你先拿着用，回头开支了，你看看缺多少，你再来找我，能帮多少咱帮多少……”
“不，王哥，我怎么能拿你的钱，你这，也挺不容易的……”
“我没什么不容易的，我现在啊，就一个老爹一个老娘要养，这几年也没顾上，都是我那好兄弟帮衬着，说到孝顺，我不如你啊兄弟，我惭愧啊——”
说到这，王庆好擦了擦眼，“不说了，吃饭。”
大刘没有拿他的钱，但是听到王庆好至今孤身一人，他琢磨着让他媳妇儿帮着介绍个对象，成个家，也算是报答王庆好这次的帮忙了。
“王哥，你这条件也不差，现在也攒下钱了，不打算成个家啊？”大刘壮着胆子提了这个事。
“我想有什么用？我这个条件——”说着，拍了拍这条折掉了的腿。
“谁还没点小毛病？我媳妇儿这几年帮着人家说亲，成了不少，回头让我媳妇儿帮着张罗张罗~”
“呦那可得谢谢弟妹了——”王庆好赶紧招呼大刘喝了一杯。
“对了，大刘，你是张家堡的是吧？”
“是，王哥，咋的了，有熟人啊？”
“还真有，张霖之你认识不？
“他，结婚了没？”王庆好嘴边的话盘旋了半天，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结了，我来之前听说孩子都有了，媳妇儿长得不错，城里来的呢……”
“好好好，哎对了大刘，上次买钢筋的那个账目，回头给我个明细，财务室那边还催我要呢，我突然想起来了。”
“那行，那——我上工了，王哥，你休息着，明天我把明细给你送过来。”
说着，大刘起身就要走。
“酒！酒带走！”王庆好不起身，指着酒，示意他带回去。
“不了不了，王哥你留着喝。”大刘说完，直接走了。
王庆好后来开会的时候把大刘家的情况跟大伙儿说了一声，并提议这阵子把工地上的废料让给大刘来卖，卖点钱贴补家用。大家都同意了，没有为难他，大刘知道这件事后，对王庆好既感激又敬佩，恨不得立刻能够报答他。
虽说明面上大家并没有说任何不受听的话来，但是背地里还是有人嚼舌根子，跟大刘同村的陈二嘴上没说什么，但是那些传开了的话，王庆好自然知道是他造的谣。
“王庆好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真拿自己当根葱了，还当家作主了……”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说不定呢？王庆好一个光棍的，想要啥大刘给他不得了么？”
造谣没有边界，所以更显得虚假。大刘被这些传言气得咬牙切齿，每次听着都要揪着八卦的人，吓唬一顿。反观王庆好这边倒是一如往常，笑嘻嘻地在工地上扯着一条腿过来过去的，忙忙碌碌，完全看不出谣言对他产生了任何影响。
“王哥，这陈二造的谣你……听到了吧，我当时就应该把他揍一顿，让他别跟着出来，我们在村里的时候就有过过节，不太合适，现在他揪着一点小事就不放了……找机会，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了……”
“怎么教训？”王庆好不抬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
“行了，你别管了。你就好好干活，多赚点钱，回家好给老娘把病看好，让老婆孩子过得好点，这就是你要做的，别的你就别掺和了，走吧。”
王庆好打发走了大刘，自己心里边早有了主意。
不出三天，陈二就从工地上收拾铺盖卷儿回了老家。有人说是王庆好跟工头通了气，说了他不少坏话，工头让王庆好作主直接叫陈二走人了；还有人说，是陈二往上告密，虚造了王庆好的好些个坏事儿，但是王庆好上面有熟人，直接赶走了陈二；还有人说，陈二在这里受到排挤，王庆好和大刘联合挤兑他，他待不下去自己要走。
大家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最后哪个原因相信的人多，自然哪个就变成了事实，也就是第二个。好像大家更愿意相信权贵的复杂力量，而不是最简单的表面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