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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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春节过完了，天气暖和起来了，村里的庄稼汉们也开始劳作了，那些往外走的年轻人也开始陆陆续续收拾铺盖，抗着大包小包往外走。

那两年的年轻人都往外跑，男人回来的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在女人面前仿佛又长高了一头，没人知道他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时间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地过去，各家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是摇摇欲坠的老房子，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他们春起来扛着破旧的被褥出门，年底扛着破旧的被褥回来，没带走什么，也没带回来什么。

只有村西头的李二带回来一个媳妇。身材高挑、长相俊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说话轻声细语，但句句得体。

老丑儿也觉得奇怪，李二长相一般，身材瘦小，平时在村里也十分不起眼，怎么会找了这样一个哪哪都好的对象？乡亲们心里可能也都在犯嘀咕，但脸上又都是笑嘻嘻的。李二都能娶上这么好的媳妇，那王二牛三的是不是也都可以了？李二的这一举动鼓舞了村里的单身汉们，大家有事没事就在墙根下，三五成群晒太阳，晒美了就开始瞎琢磨：这个村里可能很快就可以终结光棍群体了吧。

这天，老丑儿刚从地里回来，路上碰上了王庆好。

“裕得——正要找你呢，年前跟你说的，你寻思的咋样了，行的话明儿一早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老丑儿没想到这么快，他赶紧回家放下锄头，水都没喝一口就直奔小栀姐家来了。

“姐，我有个事儿可能还要麻烦你跟姐夫，还有大娘了……我……我寻思着……”老丑儿支支吾吾地不好张嘴，但是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可以依靠的人了。

“三儿你有啥就说，跟姐还这么难开口啊……是不是跟小峰有关系？”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峰转过头来，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丑儿。

“我想出去打工，在村里小峰跟着我躲躲藏藏的，我欠的债一时半会儿也还不完，小峰还这么小，不能一直跟着我担惊受怕的，我想出去两年挣些钱回来，早点把钱还上，这样，小峰就能跟着我过正常日子了。”

“去吧三儿，姐支持你，小峰你就放心吧。”小栀姐从来都是支持老丑儿，她懂她这个弟弟，或许他要说的话她早就猜到了。说完，小栀姐摸摸小峰的头，小峰抬头看着小栀姐。嘴里嘟囔着“小峰乖”。

老丑儿看着小峰的样子，想起了二哥，鼻子一酸。

“可是，姐夫……”

“你姐夫对小峰你还不放心吗，你要是带走了他，他可要难受了。”

“姐，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了，就把小峰接过去，不能一直麻烦你们……”老丑儿说着，双手揽过来小峰的小肩膀，眼泪差点掉下来。

“行了，不说这个了啊，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那你回家收拾东西，我去做饭，一会儿过来吃饭，啊。”小栀姐让小峰自己玩会儿，起身去做饭了。

凌晨四点多，完全是黑天。老丑儿早就醒了，用瓮里舀出来的冷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更精神。他又整理了一下包袱，背起包离开了这个祖祖辈辈的家。出了门，他回头看了看这个饱经风霜的老房子，心里五味杂陈。

“庆好！庆好！”老丑儿在门外喊着王庆好，王庆好一边答应着一边来开门。

“收拾利索了？行，你等下哈，我爹给煮的面，进来吃一碗？”

“不了，

就不吃了。要不我在门口等你。”老丑儿说着把包袱卸下来。

“别介，进屋进屋。”

“老三来了，快，吃碗热乎面——”

“不了王伯，不吃了……”

“给你煮着呢，快吃！”

老王头看到老丑儿端起碗来，这脸上又有笑意了。老丑儿吃到碗底，发现居然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临走的时候，老王头还在用他不利索的嘴跟儿子交代着，何家人都憨厚，这老三前两年不顺，现在不抵以前没经过事儿，啥也不怕，现在被人给欺负惯了，到了外边，你可别让人家给他欺负了……

“知道了，知道了爹，哪个才是你亲儿子呦~”王庆好不耐烦地跟老王头摆摆手，示意他回屋去，然后抡起行李，招呼着小莉走了。

同村的王庆好带着女朋友小莉，还有加上邻村的张霖之，一共五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翻过了这座祖祖辈辈很少走出的大山，到了路边，王庆好收齐大家的钱一块去买票。小莉拒绝跟他一块去窗口买票，就和老丑儿几个人一起站在路边等，小莉左瞅瞅右瞅瞅，没一会儿就绕到了张霖之的旁边，一口一个霖哥地叫着。

张霖之长得好，高高的个子和老丑儿一样看着精神，但是他要比老丑儿白净不少，怎么说他爹当年也是有名的大地主，被斗了以后家道衰败，干了两年教师，最后还被人顶下来，自己又不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没办法就只能和他们一样出来谋生路。

小莉眼光毒，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张霖之和这些男人不一样，一路上有意无意地靠近他。

张霖之不躲，但是也不迎合，给他递水他也喝，给他递馍他也不推辞，但绝不主动跟女人说话。这倒也是个怪事，越是不爱搭理人的男人，反而更招女人待见。

高崎就不一样了，一口一个“嫂子”的给小莉献殷勤，这小莉都不拿正眼儿瞧他。反倒是对老丑儿，这个女人表现得是敬而远之，不靠近也不招惹，这正是老丑儿想要的，他太害怕有人给他找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