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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少年如虎(9) 血染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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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中秋,番外没了。

……

贾昱喘息着,努力抬头看着前方。眼前的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看到了神色紧张的王忠良。

认错。

贾昱知晓皇帝就在等他低头,随即动用皇帝的特权来赦免他。

但他不能低头。

我对,那么面对帝王也不会低头。我错,哪怕是面对贩夫走卒也该认错。

贾昱不是不知晓作为贾氏长子自己该多一些柔软,学会妥协。他会妥协,在家事上,在生意上,该妥协,该吃亏的时候他不会犹豫。

但这不是生意。

他执拗的不肯把兄弟之间的情义和生意挂钩。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年轻人他见过很多,那些权贵子弟都是人精,不等帝王愤怒就会低头,主动把台阶递给皇帝。

贾平安的性子……在王忠良的印象中应当是狡黠的,所以能以少年之身在长安城中搅风搅雨,青云直上。但他也不乏刚烈的一面,譬如说当年为了皇后,贾平安持刀在皇城外斩杀一人。

但贾昱和当年的贾平安相比,就像是个小狐狸和一头老狐狸的区别。

年轻人,还是冲动了。

王忠良对皇后颔,转身进去。

皇帝正在看奏疏。

“陛下,贾昱说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不悔。”

王忠良知晓皇帝的心情大抵不会很好,所以声音很轻柔。

“年轻人,总是意气风,以为自己能单手擎天,跺脚地裂。”皇帝放下奏疏,端起茶杯看了一眼。

三片茶叶在茶水中孤独的飘荡着。

皇帝微微蹙眉,“这是把朕的一番好意弃之如敝履?”

王忠良打个寒颤,觉得贾昱要倒霉了。死倒不至于,但流放怕是躲不过。

随即皇后就会咆哮,帝后之间的大战将会延绵许久,宫中人人自危。

皇帝抬眸,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那一年……朕和皇后有了默契,看似皇后陷入绝境,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可那些臣子却纷纷站队,顷刻间,皇后那里门可罗雀。人心呐!让朕与皇后都看清了人心。可就在此时,贾平安却一人一刀堵在皇城外,一刀斩杀了那人,震动朝野……今日,朕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那一幕……”

皇帝的眸中多了些许唏嘘。

这是个极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陛下。”

沈丘来了。

他目不斜视走进了殿内,皇帝淡淡问道:“谁?”

沈丘说道:“李元奇便是领之一,还有……兵部侍郎俞翔……”

后续是一连串名字和官职,皇帝神色平静的听着,良久,沈丘汇报完毕,皇帝轻声道:“去问问俞翔,问问他,他们想做什么。”

沈丘低头,“是。”

皇帝坐在那里良久,王忠良心想贾昱还在外面,要打要杀您得说句话啊!

而且皇后也在外面,为何不进来?

王忠良不解。

“你还在等什么?”皇帝突然问道。

陛下看到我走神了?

王忠良心中一慌,看了一眼老地方,“陛下,贾昱还在外面,对了,皇后也在。”

皇帝眼中多了恼怒之色,“让他滚!”

让皇后滚?

王忠良一个哆嗦,“奴婢,奴婢……不敢。”

皇后能剥了他的皮。

皇帝顷刻间就明白了他的担忧,眼中的火气几乎能喷薄而出,怒斥道:“让贾昱滚!”

王忠良愕然,“是。”

不是皇后就好啊!

身后,皇帝幽幽的道:“少年人都知晓的担当,那些臣子为何不懂?不,他们懂,只是在悠长的宦海中被功名利禄冲刷掉了那些担当。”

……

兵部。

吴奎正在火,“谁说是贾昱杀人?真以为造谣无罪?去告诉他们,但凡让老夫听到了,一律拿下。”

两个侍郎都微笑着,吴奎冷笑道:“此事不简单,我兵部也有人掺和了,是谁?”,他缓缓看向两位侍郎,“陛下震怒,百骑都出动了,谁涉及此事尽早出来领罪,尚可免死。”

俞翔神色从容的喝了一口茶水,起身道:“老夫还有事,先过去了。”

呃……

这是极为失礼的举动。

吴奎眯眼看着他,“好自为之。”

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俞翔找出一些书信,在值房里点燃了。

火光熊熊,照亮了那张微笑的脸。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俞翔找出了一把短刀,拔出来看了看刀刃,随即放在脚边。

呯!

值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沈丘那张阴冷的脸就在门外。

俞翔从容把最后一份书信丢在火堆里,还伸手拿起边上没烧完的纸屑,缓缓丢进去,随即抬眸微笑:“来的比老夫意料中的晚了些。”

沈丘看了一眼火堆,知晓来不及了,他沉声道:“陛下问你,为何如此?你等想做什么?”

火苗舔舐着俞翔的手指,他移开手指头,轻轻摩挲着指腹,从未觉得疼痛是如此的幸福。

“大唐从立国之初就在厮杀,这一厮杀就到了如今。”

俞翔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从容道:“高丽灭了,辽东安宁了,甚至连契丹也没了。老夫在兵部查阅了许多,越看越心惊。大食乃当世一等一之大国,却被贾平安一战击败,时至今日不敢东窥……”

“吐蕃也曾啸傲一时,禄东赞大败之后,大唐顺势出手搅乱了吐蕃局势,内乱延续至今……盛世来了。”

沈丘冷冷的问道:“盛世难道不好?引得你等出手谋逆。”

“盛世当然好。”俞翔笑了笑,“可如今学堂遍及天下,贾平安更是以出游为名,四处巡查学堂,清理地方反对学堂的势力。陛下在朝中也默契出手,压制了一干人的弹劾。”

沈丘眸中多了不解之色,“学堂让天下人能读书,为何不好?”

“哈哈哈哈!”俞翔不禁大笑了起来,喘息道:“这个天下啊!老夫等人这些年一直在冷眼旁观,看着那些平头百姓的子弟洗脚上岸,从学堂进了朝堂。他们看似朝气蓬勃,可进了宦途就自结党,但凡得了贪腐的机会,那饕餮般的嘴脸让人目瞪口呆……”

这几年贪腐案时常生,其中普通出身的官员比例最高。

“可陛下一直在打击,陛下说了,要树规矩,让那些人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沈丘自的为皇帝辩护。

俞翔轻蔑摇头,“那些人没见识过富贵,一朝得势便欣喜若狂,有几人能经得住诱惑?权势、钱财、美酒美人,看看那些丑态百出的官员,你就会知晓……陛下错了。”

他的眸中多了火焰般的愤怒,“原先士族与豪强为主干,这等人不缺钱财,不缺富贵,他们想的更多是抱负。大唐应当更多些这等有抱负的官员,可陛下做了什么?他一刀就斩断了士族的根啊!”

沈丘冷冷的道:“咱记得你家与士族是亲戚吧?”

“早已不是了。”俞翔不屑的道:“老夫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说话,你看低了老夫!”

俞翔悲凉的看着沈丘,“这般下去,数十年后朝野密布着无数以私心为重的官吏豪绅,到了那时,这个大唐何去何从?没了主干,帝王一人可能抗衡那些贪婪的官吏士绅?不能,不能啊!”

“所以陛下留着士族,并未斩草除根。”沈丘冷冷的道:“起来,咱给你体面,跟着走。”

俞翔看了他一眼,叹息,“老夫是该走了,对了,陛下在此事上的应对颇为过激,老夫盘算了一番,那个受伤的主事贾洪,他也姓贾……”

沈丘微微点头。

俞翔苦笑,“老夫虽说对赵国公不满,但却敬佩他的勇气,以及为大唐开疆拓土的武功。沈中官,老夫请你帮个忙,可好?”

沈丘点头,“你说。”

俞翔伸手按在身侧地面,轻声道:“转告赵国公,老夫并无此意……”

沈丘眸子一缩,猛的冲了进来。

俞翔的右手猛的冲向了小腹。

他的身体佝偻着,缓缓趴在了案几上。他努力抬眸看着外面的阳光,吃力的道:“告诉陛下……老夫……老夫希望大唐……万世永昌。至于对吐蕃开战……老夫……老夫以为,要安稳边疆,就该……主动……出击。”

呯!

案几被他推倒,他人也躺在了地上。一把短刀插在小腹中,鲜血缓缓流淌出来,在身下蜿蜒流动。

俞翔的双眸渐渐失去神彩,却在轻声唱歌……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那双眸中多了憧憬之色,“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沈丘呆若木鸡。

外面,兵部的官吏们低声唱着。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吴奎渐渐抬起头,提高了嗓门,唱着这诗。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沈丘情不自禁的跟着唱了起来,“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俞翔的眸子里渐渐灰暗,他缓缓偏头看着外面神色素然的同僚们,嘴角含笑……

“胡无人,汉道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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