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青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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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凤
在太原有一户姓耿的人家,祖上曾是官宦世家,深宅大院,好不气派。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人丁减少,那一片宅邸有大半就无人居住了,常年处于荒废的状态。
从此家中怪事连连。比如大半夜的,一家人在屋里正睡觉呢,忽然门咣当一声就开了,给人吓醒,以为进了贼。还有正吃午饭呢,桌上那大汤碗嗖的一声就飞起来,飞快的旋转,给满桌人浇一身菜汤,然后咣当一声掉下来就摔碎了。
这样子的房子哪里还住的下去?耿老先生没有办法,只好举家搬到了另一所小点的宅院去住了,只留下一个老头在此看门。从此这一大宅是越发的荒废,不过倒是时常能听见院内传出欢声笑语、吹拉弹唱的声音。
耿老先生有一位侄子,名叫耿去病,生性心粗胆大、狂放不羁。听说了这宅子的怪事,决心要查上一查。便嘱咐那位看门的老头,说要是见到什么奇怪的事,赶紧去叫他。
这一晚,老头起夜到茅房尿尿。就感觉今晚这月光忽闪忽闪的,晃人眼呢?抬头一看,原来是后院那小楼上有一窗口透出一缕灯光,屋内似乎还有人在走动,弄得灯光忽明忽暗的。这可了不得,赶忙提上裤子一路小跑就来到了耿去病家,砸了半天门才开。
耿去病一开始还睡眼惺忪的,再一听老头的话立马就精神了。穿好衣服跟老头一同回到大宅,说道:“您老就在门房待着,关好门,不到天亮就不要出来了。我到楼上去看看这到底是何方妖孽作怪。”
老头劝他:“侄少爷您不要冲动,莫说是妖怪,就算是强盗您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也不好对付啊,还是跟老朽我在门房凑合一夜,明天再做打算吧。”
耿去病说道:“我耿去病活这么大还没怕过什么呢!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顾好你自己便是,我去也!”说完就奔后院小楼而去。
这宅院他从小也不止是来过一次两次了,很是熟悉。虽然现在荒草丛生,很难看出当年模样了,但他依然轻车熟路,连拽带拔的清出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来到了后院。
刚进屋也没看出有啥异样,上到二楼,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顺着声音走,来到一间房门前,看到有光线透出。耿去病悄悄地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发现里面桌上点着两只巨大的蜡烛,照的屋里如同白昼一般。桌子南面坐着一位大叔,对面是一位大婶,目测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东面坐的是一位少年,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他右侧身边还坐着一位少女,也就十五六岁模样。桌子上好酒好菜摆的是满满当当,四人边吃边喝,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耿去病看罢猛地把门推开,一下子就跳进了屋内,哈哈大笑一声,喊道:“我这一不速之客前来叨扰了!”
这下可把屋里这些人吓坏了,一个个都赶紧跑到了后屋躲起来了。过一会儿,那位大叔从后屋出来,训斥道:“你是哪里来的疯后生,好不懂事!怎么随便乱闯人家内宅!”
耿去病又笑两声,回道:“你才不懂事!这是我家内宅!乱闯的人是你才对!你占我家内宅也罢。但是在这喝酒吃菜的却不邀请主人,这话传将出去,可显得您未免有些太吝啬了吧?”
大叔听闻,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他好几眼,说道:“你这混小子,胡说八道。这家主人我认识,可不是你。”
耿去病说道:“是吗?在下便是人称狂生的耿去病是也,乃是这家主人的侄儿,可也算得是主人否?”
大叔一脸惊讶,慌忙行礼道:“哎呀!却原来是侄少爷!久仰久仰!今日得见,三生之幸。快请坐,快请坐。来人啊!贵客来到,重摆酒宴!”
耿去病被大叔拉着坐到了上座,赶忙说道:“老先生不必客气,这酒菜我看你们也没怎么动,不必撤换了,浪费粮食太可惜,咱们就此吃喝便是。”
大叔起身给耿去病斟酒,说道:“既然公子您不嫌弃,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您先喝上一杯。”
耿去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多谢!咱们两家若是细细讲来,也应该算是世交了吧。这样的感情,不必搞那些繁文缛节,刚刚在座的家人,就不必回避了。再说我这突然冒昧跑来打搅,让你们饭也没吃好,老先生您还是将他们请出来一起用餐吧。”
大叔连声称是,喊道:“孝儿,出来陪公子喝两杯吧。”只听一声答应,那少年赶忙从内屋就出来了,大叔介绍到:“这位便是犬子孝儿。”少年行礼落座,三人一同吃喝畅谈。
耿去病说道:“三杯酒已下肚,却还未曾请教先生尊姓大名,实在失礼。”
大叔说:“哪里话来,是我理应先自通名姓,却还劳烦公子您询问,是我失礼啊。鄙人姓胡,名义君。”
耿去病一向为人豪放,用现在的话说应该就是有点社交牛逼症吧,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孝儿也是风流倜傥、超凡脱俗。两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甚是投机。论起年庚,耿去病长孝儿两岁,便做了哥哥,两人就此兄弟相称。
酒至半酣,大叔说道:“耿公子,老朽听说您的祖上曾写过一本书,名叫做《涂山外传》,不知您可知此事?”
这里插播一段题外话。这本书应该是蒲老先生杜撰出来的,但是这个背后的故事却是广为流传。这个故事便是关于涂山女的,而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治水之神大禹的妻子。传说当年大禹一直是忙于治水,快到三十岁了还没有娶妻成家。在那个年代,这就是超级大龄青年了。大禹也是心有愧意,寻思道:祖上教导,三十而立,我这马上就三十了,还不成家那就是大逆不道啊。这天他来到了涂山界,看到这里山水相映、人杰地灵,于是便向天祷告:“老天在上,赐我个老婆吧,哪怕不直接给,来个提示也行啊!”这招还真灵,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雪白的狐狸,有九条尾巴,在它面前转悠了半天,然后就跑掉了。大禹突然就想起涂山地界的流传的一首歌谣:“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这意思大概就是说若是在这里遇到了九尾灵狐,说明若是在这里娶妻定是家世兴旺。于是大禹便在这里遇到了一位女子叫做女娇,正是涂山氏的后人,两人一见钟情,自然就结为连理。这位涂山女也就是启的母亲。这个故事还说明,大禹的妻子有可能就是九尾灵狐的化身。
这本书是耿去病祖上写的,他当然是知道的,于是便说:“对对,是有这么一本书,我还看过呢。”
“哦,那便是了。实不相瞒,老朽家其实就是涂山女的后裔。只是家中族谱早已丢失,自唐之后的家族谱系我倒是还能够记得,五代十国之前的那些我实在是无处可寻了。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耿去病也没吹牛,还真是看过祖上的这本书,而且很是喜爱,对其中记载的那些事依然是记忆犹新。于是便绘声绘色的给胡大叔和孝儿讲解了一番,说的是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大叔听的开心的不得了,扭头跟自己儿子说:“今天真是三生有幸遇到耿公子,给我们讲了这么多从未听说过的事情。耿公子也不是外人,你去把你的母亲和青凤请出来吧。再让公子讲些我们祖上的故事,让他俩也一起来听听咱们祖上的功德。”
少年称是起身去了后屋,过了一会儿便同大婶和姑娘一同出来了。耿去病端详了一下这位姑娘,长得那叫一个美啊。身娇体弱、媚态万千、明眸善睐、风情万种啊。也就是那年代没有选美比赛,要不然这位肯定就能当选当代选美小姐第一名。大叔介绍到:“这位是鄙人的贱内。这位是鄙人的侄女,名叫青凤。聪明伶俐,有过目不忘之才,但凡听过看过的都能够牢记于心,所以也叫她出来听听。”
有美女相陪那自然开心。耿去病边喝边说,边说边看,有事没事的就往青凤这边瞅,瞅着瞅着眼都看直了。青凤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有些害羞,把头低下,默默不语。耿去病看不见脸了,心里有些着急。这人一着急呢,还就能急出来一些歪主意。这家伙就从桌子底下搞起了小动作,偷偷摸摸的把脚丫子伸到青凤那边去钩擦人家的脚去了。俗话说,男人头女人脚,兴看不兴摸。传说西门庆勾搭潘金莲不也是钻到桌子底下一把抓住脚丫子开始的么。这就是明摆着的耍流氓啊。可是青凤姑娘,却只是赶忙的缩回了脚,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不知是因为暗中对这耿去病有意呢,还是碍于情面没有发作。
可是耿去病却认为这就是青凤对自己有意的表现了。本身这就是一位狂生,又加上酒精的作用,这家伙说话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最后竟然一拍桌子指着青凤说道:“人生在世,若是能够娶到像青凤妹妹这样的姑娘做媳妇,那就是天王老子拿皇位跟我换我也不愿意啊!”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不说也不动了,场面一度非常尴尬。这情形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大婶首先站起身,说道:“不胜酒力先行告退。”拉起青凤就离席而去,进了后屋了。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大叔赶忙打哈哈,端起酒杯:“来来来,耿公子,再来一杯!”耿去病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酒后失言了,便说道:“胡先生,胡公子,感谢两位的热情相待,今晚是非常尽兴。时候不早了,我也吃饱喝足了,不便再继续打扰,后会有期,改日再聚。告辞告辞!”
回到自己家中之后,这位耿去病可是着了道了,时时刻刻无不思念那位青凤姑娘,茶不思饭不想,觉也睡不着。第二天天一黑就又跑到大宅来了,登楼而上,房内还是昨夜那番摆设,只是杯盘早已撤去,桌椅很是干净。他坐在椅子上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那一家人再次出现。天亮回到家中跟妻子商议:“叔父有一处宅院,荒废许久,但是院阔屋大,比咱们这小宅子舒服得多。而且院深幽静,还是个读书学习的好地方。反正他们也不住了,闲着也是浪费,咱们何不搬去住住呢?”其实他心里是想,我要是天天晚上往外跑,老婆肯定起疑心,何不直接劝她搬去住。常赶集没有遇不到亲家的,常住那总会再见到青凤的。没想到妻子不同意:“搬个家多麻烦啊,再说那又不是咱的房子,虽说是你的叔父,但毕竟也是外人,住着心里不安生。我不去,我觉得咱这小宅子就挺好的。”耿去病有些着急了:“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他还真就收拾行装跑到大宅来住下了。
刚住两天,这天耿去病吃罢晚饭坐桌前准备看点书。忽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厉鬼,披头散发、面黑如炭、龇牙咧嘴,瞪着两个大眼朝着他连蹦带跳、呜哇乱叫。耿去病一开始还真吓了一跳,转念又一想这若是真鬼怕是早就扑上前来要取我性命了,他却只是在蹦跳而已,也没有别的行动,搞不好是什么人装鬼来吓唬我吧。想罢哈哈大笑,拿手沾了墨汁涂在自己脸上,两眼一瞪,跟那鬼说:“来吧,谁先眨眼谁输。”那鬼一下子就愣住了,也不跳也不叫了,闷哼一声,转身走了。
又过几天,这晚耿去病读书到了深夜,吹了灯刚躺下准备睡觉,忽然听到屋外有声音,像是有人拉开了后院的门栓。他赶忙爬起来出门去看,果然院门半开,细细聆听,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逐渐的就看到了一缕烛光从后院房中飘然出来。定睛一看,正是青凤姑娘。青凤这时也看到了他,吓了一跳,频频后退,赶忙把院门又关上了。
这位也是又痴又楞,竟然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门前,苦苦哀求道:“青凤姑娘,我是耿去病啊,你别害怕。人都说这房子闹鬼,我前几天还真遇到一只。但是我不怕!因为我爱你爱得深啊!这份爱给了我勇气!给了我力量!让我能够战胜一切妖魔鬼怪!青凤姑娘,这里也没有别的人,只我自己。看在我对你如此痴情的份儿上,你就出来吧。哪怕是让我摸一下你的小手我也知足了,死而无憾了!”
青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可能是隔着门的缘故:“公子你的深情妾身哪能不知呢,妾身也是对公子有意,只是叔父家教严厉,实在不敢与公子您相亲相近啊。”
耿去病苦苦哀求:“我哪里敢奢望与姑娘你有肌肤之亲啊,只求能一睹芳容便知足了。”
青凤终于被打动了,打开了门出来,抓住耿去病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这家伙可是乐坏了,拉着青凤的手就把她带回了自己房内。男人嘛,一旦有机会那必然是寸进尺。进屋之后就把青凤一把揽住,抱坐在自己的膝头之上。青凤有些害羞,说道:“今夜能得与公子相遇,看来妾身与公子还是有几分缘分的。只可惜今夜之后,怕是只有相思的份了。”
“此话怎讲?”
“公子有所不知。那夜酒宴之后,叔父看公子性格狂傲,不仅口出轻言妄语,之后还竟搬来此处居住,便化为厉鬼来此恐吓。谁曾想公子竟然毫无惧色。叔父无奈,只得另寻了他处而居。这几天忙着搬家,东西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我今晚被留下来收拾收拾最后一点小物件,明天便要走了。”说罢站起身来,“公子告辞,我要回屋了,叔父一会儿就要回来,被他发现可就不好了。”
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了,这那能行?耿去病赶忙也起身,一把抱住了青凤,说道:“可怜我一片痴情,姑娘也是对我有意。你叔父怎能如此狠心拆散你我呢?今夜你就在我这住下,我俩在此成就了那夫妻之好,你的叔父也就不能再有什么话说了,你也不必跟他搬家了,随我回家居住便是。”
青凤还是推脱,耿去病就是抱着不撒手。这时候,胡义君不知从哪里悄无声息进了屋。青凤一看可吓坏了,使劲挣脱了耿去病的怀抱跑到一边,满脸羞红,低头不语,只是两手扭捏的摆弄着衣襟。胡义君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真是有辱家门,还不敢紧给我滚,等回去看我不拿鞭子抽死你!”青凤赶忙跑出屋去,胡义君随后也出门走了。耿去病当然也跟在后面,可是一看后院大门已然紧闭,推了推也不开,看来是已经栓上了。只听后院之中,胡义君一个劲的在那破口大骂,也听不清骂的是些什么词句。再就是青凤悲悲切切的抽泣之声。耿去病心中很是痛苦,如刀割一般,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是大声喊道:“胡老先生!这都是鄙人我的过错啊!与青凤没有关系!你不要难为她了!你有火冲我来便是,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我甘愿承受!”就这么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搭理他。过了一会儿院内也没了声音,耿去病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屋睡觉去了。从此之后,这大宅院内也没有再出现过什么奇怪的声响。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门房里还住着一位看门老头呢。耿去病这么一番折腾,那老头能不知道么,更别说街坊邻居的难免有起夜尿尿的时候也会听到些动静。慢慢的,这一番事情就从村里传开了,自然而然也传到了他的叔父耳朵里。
他的叔父很是好奇,便把他叫去细细盘问了一番。等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缘由,便说道:“我在这里也已经住惯了,况且那大宅子一直荒废着也是浪费。看你一片痴情,便卖与你吧。你搬去常住,说不定还能够再与那青凤姑娘相见,好成就一份姻缘。”
耿去病很高兴,但是他家里并不富裕,于是说道:“多谢叔父成全,只是小侄家中并不富裕,怕是买不起您的这片大宅啊。”
叔父哈哈一笑,说道:“咱们是一家人,钱不钱的没所谓,你给我十两银子有个意思就是了。”
耿去病更是开心了,赶忙跑回家取了银子给了叔父,拿回了房契地契,又回来跟妻子说:“贤妻你来看,叔父已将那大宅卖与我了,这下你可愿意同我搬去居住了吧?”
他妻子自然也听说了自己相公的那一番风流韵事,只是一些细节还不清楚而已。但是那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况且自己的这位相公也不是那淫邪之人,对自己也是很好,还算比较顾家的。他对别的女人有意,要娶个妾回来倒也无所谓,便答应了他。一家人就这样搬到了大宅,舒舒服服的住了一年多,也没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耿去病心里却是一直对那青凤念念不忘。
这年适逢清明节,耿去病扫墓归来,途中忽然听见一阵杂乱之声。循声望去,只见两只小狐狸从远处向这边奔来。再一细看,原来是后面有一群猎狗在追,看来是有人在打猎。
那两只狐狸跑着跑着其中一只扭身往草丛里跑了,另一只则顺着大路向他跑过来。猎狗们也是兵分两路,三只进了草丛,两只来大路追。转眼间,那只小狐狸就跑到了他跟前,突然就停住不跑了。只见它用后足站起身,仰头望着耿去病,眼神可怜巴巴的,似乎还闪着泪光。两只前足抱在一起,像是人类作揖的样子,似乎是在求他救命一样。耿去病看它可怜,便俯身抱起,将其藏在了自己的怀中。
这时候,那两只追赶的猎狗也跑到了近前,四爪挠地、冲他呲牙咆哮,似乎要冲上来咬他一样。耿去病那是狂生啊,还怕这两只畜生不成。他转身从路边折下一根粗树枝,挥手便打。不曾想这两只猎狗居然不怕,看他动手,也上来撕咬,一人两狗便斗到了一处。那场面是人吼狗吠、尘土飞扬。终于两只猎狗斗败了,夹着尾巴呜呜叫着跑了。再看这耿去病也挺惨,裤腿都被撕成一条一条的了,腿上被咬了好几个窟窿眼,往外冒着血,手上胳膊上也有抓伤。这时狗主人也策马追到了近前,他没有看到耿去病藏狐狸那一幕,还以为是自己的狗误伤了人。赶紧下马好给他赔不是,又赔了些银两,这才策马离去。耿去病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回家而来。
到家之后,耿去病来到偏房,关上门,从怀中掏出那只小狐狸放在了床上。就见这小狐狸慢慢的开始变大了,又慢慢的变成了人形。等到变化完成,耿去病一看,正是青凤姑娘。心里乐开了花,赶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青凤从床上坐起身,说道:“公子您也看到了,我并不是人,而是狐仙。适才我看这正是春暖花开时节,风景甚是美丽,便同丫鬟外出游玩。不曾想竟遇到了一帮猎户,那猎狗甚是凶恶,若非公子相救,我怕是早已葬身犬腹了。还请公子不要因为我不是人而心生厌恶啊。”
耿去病说道:“这是哪里话来。姑娘不知,那夜一别之后我是夜夜思念。所以才买下了叔父的这所宅院举家搬来居住,便是期望能再见姑娘一面。如今得见,如获至宝,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厌恶之心。”
青凤说:“这看来是天意啊。若不是此一劫,我如何能与公子相见。这倒也是幸事,那丫鬟若是能逃回家,必然会告知家里我已经死了。她若是也命丧犬口,那家人也会以为我同她一道而亡。总之家人必然会以为我命已绝,我反倒可以与公子长相厮守了。”
耿去病一听这话,美的鼻涕泡都蹦了好几个,当下就收拾出一间屋子,先让青凤住着。回头再跟妻子商量,当然略过了青凤是狐仙的这个情况。就这样青凤作为二房,正式的就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了。
一家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转眼两年又过去了。这晚耿去病正在书房看书,忽然一位少年翩翩而至,一看却是孝儿。他赶忙放下书,问道:“贤弟多年不见,深夜而至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
孝儿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不瞒哥哥,家父将有大难临头,只有哥哥您能救他。原本他是想自己来求您的,但是怕您不肯见他,只好就让我来了。你可一定要救他啊!”
耿去病一听是那胡义君,便想起与青凤分别那夜了,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但是看在这位好弟弟的面子上,还是决定先问问看是什么事,便说道:“贤弟快快起来再说。”伸手相搀,让孝儿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
孝儿说道:“哥哥可认识一位叫做莫三郎的人么?”
耿去病点点头:“认识,那是我同窗好友的儿子,我俩常有来往。”
“那就是了,明天他会外出打猎,归来之时会从哥哥门前经过。若是您见他的猎物里面有狐狸的话,那您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来,这便能救家父一命啊。”
耿去病听完说道:“原来是这样。可你不知那夜院内之事,我到现在依然耿耿于怀。我实在是不想管他的事情。不过想让我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有让青凤来跟我说才行!”
孝儿一听就哭了:“哥哥您有所不知,青凤妹妹已经死了三年多了。”
耿去病一甩衣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恨他了,这事没得商量了,你走吧!”说罢转过身拿起书高声诵读起来,不再搭理他了。
孝儿没有办法,只好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出门而去。
耿去病看他走了,赶忙来到青凤的房内,跟她说了一下这个事情。青凤一听面露难色,问他:“那你到底是救不救他呢?”
耿去病答道:“救是肯定要救他的,刚才我之所以跟你哥哥那样说,就是想报一下那夜之仇而已。”
青凤放心了,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全靠叔父把我养大成人。虽然也是挨过不少的打骂,但那也是因为家规比较严厉罢了,并非叔父故意刁难。”
耿去病说:“话是这么说,但他那样的对你,也是让我觉得难以接受、耿耿于怀。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那日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是一定不会救他的。”
青凤笑了,说道:“你这心还挺狠呢。”
第二天,耿去病安排了个家丁在门口盯着。莫三郎果然来了,这位小哥真是英姿飒爽,骑着高头大马,身背猎弓箭囊,后面还跟着一众仆从,好不威风。耿去病赶忙出门观瞧,看见在队伍里有一辆板车,车上猎物还真是不少。其中果然有一只黑狐狸,毛上还沾着不少血迹。他过去拿手摸了摸,还有点温度,看来还没死。赶忙跑上前喊道:“贤侄留步,可还认得我么?”
莫三郎一看,这不是自己父亲的同窗好友耿叔叔么,赶忙下马施礼:“耿叔叔好,小侄哪能不认得您呢。您有什么事吗?”
耿去病说道:“贤侄你我多日不见,今日正巧路过家门前,这也快到饭点了,何不进门共饮一杯,你我叔侄二人也好畅谈一番。”
莫三郎也是个爱喝酒的主儿,说道:“那就打扰了。”于是拴马卸甲,进屋落座,两人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耿去病就说道正题上了:“不瞒贤侄,你婶婶有一件毛皮大衣很是喜爱,可惜没保管好,让老鼠咬了个大窟窿。我见你刚刚打猎归来,其中有一只黑狐很不错,不只可否卖与我,我好给你婶婶把那大衣补起来。”
莫三郎是个爽快人:“叔叔这是哪里话来,您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谈什么卖不卖的。”当下就命人将那黑狐取来了,“叔叔您看可是这只?”
耿去病接过黑狐,说道:“正是此物,多谢贤侄!贤侄在此稍候,我拿去后院与你婶婶一观,看看是否能合她的那件衣服。”说罢离席就来到青凤房内,把那黑狐交给她,赶忙又回来继续陪莫三郎喝酒。
自此青凤天天抱着那只黑狐,耐心将养了三天才终于恢复过来。又幻化为人形,正是胡义君。他看到了青凤,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青凤把这种种经历给他讲述了一遍,他才明白过来。赶忙来拜谢耿去病,还对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一番批评与自我批评。转头又对青凤说:“我当年就说你肯定死不了,果然就是呢。”青凤笑笑,跟耿去病说:“相公对我的好我心里明白,但现在我还有一事相求,就是你把后院那楼房再借给我们居住可好?也好让我能孝敬叔父,以报当年的养育之恩。”耿去病自然爽快应允。胡义君赶忙拜谢,随即道别而去。这晚,果然举家就搬来了。
从此两家人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了,和和美美、安居乐业。耿去病在书房学习的时候,孝儿也会过来,两人一起舞文弄墨、谈古论今。耿去病正妻之子长大之后,便拜了孝儿为师。这位也是孜孜不倦、循循善诱,颇有些名师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