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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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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柸赶到竺衣所在的酒楼,扬手止住了随行的人,宋冬晨一指房间,他手中的物画出鞘,门开,一眼便瞧见了床上的人。

竺衣没有听到声音一般,呆滞地睁着眼。她的身子不着一物,一动不动。软榻上的人倒是惊到了,不满地抬头正要嚷嚷什么,一柄长剑呼啸而过,两人死得利落。

左柸没有去看他们,疾步走向床边。竺衣毫无察觉,直到他上前,褪下外袍给她盖住。

他欲将她全身包裹住,终于听到她哼了一声。男人忙看向她,她也终于回神。

“别动,疼……”她的腿,动一分便是撕扯的痛。左柸喉头一更,迅速为她裹好衣物,说了句“不怕”,便是撑不住一般,蓦然跪了下去。竺衣听到一声闷响,愣愣转过头。

他眼里,大概是迷了沙。

带竺衣回了瑾园,仇水已经不在园中。有下人颤巍巍地禀告:“那仇公子进庄去了,他说要去杀了宋二小姐。”

左柸闻言,没有离开。吩咐文希给竺衣清洗,他在门外等着。

天黑透时,仇水回来了。看到门外的男人,一向稳重隐忍的他刹那间倾泻一身杀气。左柸好似没有发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抵是,仇水没能成功杀了宋冬晨。毕竟宋西原的武功那般好。

如果她的武功没那般好,就好了……

竺衣洗净了身子,撵出了文希,只说要自己待着。

仇水进去看她,才向她走近了些,她立即拼命挤在角落,说了句:“别过来,这里太脏了。”便是这一刻,仇水突然如困兽般压抑地哭出声来。

他为自己武功不敌宋西原而恨自己,更为放心地任她一人出了门而追悔莫及。

初临已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精神的人,偏偏遇到了这种事……

竺衣在那里叫着“哥”,他赶紧应了,又听她道:“你先出去,我不想见人。”他不敢,他怕她想不开,怕她做傻事。

可竺衣摇摇头,对他道:“哥不用担心我,我想自己静一静。”

仇水此刻不敢明面逆着她,唯有依言退了出去,随即在房外捅破了窗纸,屏息注意着屋里的人。

她果然很乖,许久没有一丝动静。

左柸回了一趟遥案庄,尽管有宋西原护着,宋冬晨还是被他一掌打落了两颗牙齿,他扯过物画的时候,只差一点,就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当时的宋冬晨已经疯疯癫癫,宋西原不敢离开她半步,就听她自言自语,时常又哈哈大笑。下人们被吓得不知所措。

左柸将所有消息压住,顾不得休息又连夜去了瑾园。

神识清醒的竺衣不再一个人待着,见他进了房,也不哭不闹,只问他为何迟了。

他希望她痛骂、痛打他一顿都是好的,可她冷静地看着他,又问他为何迟了。

左柸说信被人动了手脚,竺衣移开目光,又拿出那封信仔细看了看,突然笑开:“宋二小姐这方面真有天赋,我怎么都学不来,她却能以假乱真。”

天色启明,她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一个动身,身上的痛顿时令她想起不堪的画面,这一时的刺激将她瞬间又拖入万丈深渊,毫无防备的一声尖叫,她极力推赶守她的人出去。

自那日起,她开始排斥见到遥案庄的人,甚至于文希都不行。是以,文希为照顾她,都要在夜里她好不容易睡下了才敢出现。

看左柸日日将自己关在寝居,宋西原请求见他竟一直被拒。无奈之下,她不经允许便去了瑾园。

矜傲如她,在竺衣面前跪下请罪。

自她出现的那刻起,竺衣浑身如被针扎,全身刺痛。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地府恶鬼在宋西原身边獠牙而笑,她嘶吼着让她离远点。

这种恐惧到极致的抗拒让身旁的人皆反应不及。

因她前几日太过安静,当下突然的失控便极为惊心。宋西原乞求她的原谅,她便朝她砸东西。杯碟茶具,花瓶案几……在手边的通通扔过去。

仇水拦住她,看她被吓得不轻,大声怒骂宋西原即刻滚开。

及时赶来的左柸见宋西原眼下有一处割伤,他强行压下怒火,平稳着声调问她为何私自前来。

他知道竺衣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从不敢说让宋西原过来“请罪”。

她能请什么罪呢?竺衣遭受过的,她必然不会遭受。

见他如此紧张在意竺衣,宋西原口中不住地低念着她对不起竺姑娘。

将人送走,左柸进了房。竺衣仍在喊着“滚”,一声声无用的空喊着,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正对她纠缠不放。

直至哭喊累了,浑身冷汗的人才渐渐停下来。左柸挨近,她如惊吓的兔子一般猛地看向他,而后又紧紧抱住自己不放。

她不想理会他。

她想回家,拼命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可左柸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她走,纵使仇水执剑相向也无用。

他怕她在半路出事。

再明白些,他分明不想放她离去。他清楚,这件事发生以后,竺衣的离去,便是从他生命中走出。

他柔声诱哄她进食、歇息,甚至打算搬来瑾园陪她。

师乔不敢明着提到宋冬晨,在佯装与文希谈话时透露了宋二小姐已被送走,且再无遥案庄相关的人护她。

这一切于竺衣而言,着实无意义。她只想夏丛能醒过来,然后一起回西离。

这一日,左柸前来,她正盯着稍结了碎冰的湖面发呆。她听见动静回了头,阳光正好,洒在她脸上,隐约有一瞬间她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男人为她披了外袍,她没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左柸默叹一口气,果不其然,她又提到了离开。

因前段时日为夏丛请医瞧病,当时的她身上已经毫无分文,这就急缺回家的盘缠。她没有心思再把手上所有的蛊药拿去出手换银子,索性将它们全给了左柸,想换点盘缠。

只因为她是为离开准备,他便不能拿出分毫。

竺衣笑了,那次笑得极柔和,说不上明媚还是糜烂,但就是努力发自内心地笑了。她道:“亭屿放心,我想了这么久,早想开了。我的路还长,不应该一蹶不振。”那泪窝竟也笑了出来,“诚如你所说,脏的是他们,不是我,我觉得挺有道理。”

她将他的真心话归结为道理,“我挺得过去。回了西离我会好好育蛊,好好卖钱,你不必内疚,这事与你无关,你不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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