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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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校场,殿前副指挥使张敬一身戎装肃立在擂鼓台之下,眼神犀利。
身侧的都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点将台之上端坐着当今天子。
今日天子未着戎装,而是穿着一身墨色金边常服。
天子身旁两侧分立着都指挥使王樟与内侍大监孙玄良。
只是另有一个身材瘦削的人站得比孙大监还要靠近天子,同样穿着属于内侍的靛青色宫服,气质倒是和寻常内侍不太一样。
都头凝眉片刻,不禁脱口而出:“那不是昭妃吗?”
张敬不悦地回视一眼,“你想嚷嚷得陛下都听见吗?”
“副使,项楚仁一事结案了,连当日不在宫里的殿帅都吃了挂落,昭妃明明窝藏了项楚仁却能全身而退,这是为何?甚至陛下还将她带到校场来了。”
张敬冷面冷眸,“不过是狐媚手段罢了,用以彰显陛下对其宠爱有加。”
都头心知副使被停职半月心里不快,便顺着他的话头说上了几句。
然而比起狐媚惑主的宠妃,他们心里更想弄清楚今日陛下来此的目的。
“副使,前次调动,只有我们殿司移调频繁,侍卫司倒是好好的,底下兄弟们很是不服呢。”
张敬目不斜视,低声道:“三衙皆是分管,大内出了事不就是我们的责任吗?这一点倒是无可辩驳。我更想知道陛下想要成立新的亲军卫,会不会分了咱们的权。”
点将台上,萧景润接过宁真递的茶,余光扫了一眼她今日的装扮。
虽说穿着和内侍同样的衣服,却显得清新可人,尤其是头上的碧玉簪子,还是早上他亲手给她簪上的。
放下茶盏,萧景润吩咐王樟:“开始吧。”
一个示意,鼓吏那头便传来了有节奏的擂鼓声。
校场上站着近百人,两两一组,依次到中间区域进行比武。
萧景润让台下站着的都尉上前来答话,“这些人里哪几个文试成绩较好些?”
都尉指了几个,其中就有正在比试的一个男子,中等身材,平平无奇。
“陛下,那人唤作曹江遇,前两日的文试中拿了头等。”
萧景润嗯了声,扫视一圈,抬手指着边上候场的男子道:“那两人太高了,不要。”
都尉一愣,“是,微臣遵旨。”
以往军士选拔都是又高又壮的占优,此回竟是相反。
日头渐烈,孙玄良向前一步问:“陛下,需不需要老奴把五明扇取来?”
五明扇就是帝王出行时宫人们举着的有着长长扇柄的扇子,不用来遮光也不用来挡风,仅仅是展现威严。
今日到校场来,一行人轻车简行,自然是没有华盖也没有仪仗扇的。
因此听孙玄良这么问,萧景润奇怪地回看他。
这一看,却是瞧见了宁真额角都冒汗了。
是他疏忽了,以往他风吹日晒的不觉得什么,身旁又都是男子,从不娇气,一时忘了她虽穿着男装,却是女儿身。
“捻儿,你跟孙玄良下去休息吧。”
“不用。陛下,我想看军士比武。”
宁真开口时有些干涩,萧景润将茶盏递给她,自然得很。
身旁的都尉这才发现这位小内侍竟是女子。
而且和天子用同一个茶盏,想来她颇得圣宠。
宁真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前两天她见了陶姑姑,问了陶姑姑是否知道她爹没告诉她的话。
原本不抱希望的,毕竟贺茂闻那会儿都已经呈现濒死之态了,想来神智也不清楚了,陶姑姑身为奉茶女使,知道的也有限。
然而,陶姑姑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宁夫人没死,仍在世间。
原来宁夫人带着宁真投宿庆云庵开始,贺茂闻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包括后来宁夫人一个人离开远走,贺茂闻也遣人跟随。
只可惜贺茂闻派出去的都是暗卫,是他的心腹。在他身死之后,这些人便不知道去了哪里,又以何种身份继续生活于阳光之下。
“见森,你要不要下去和那几个小子比划比划?”
萧景润笑着说:“上一次见你动手还是收拾段钧,实在是大材小用。”
都尉听了,顺着说了句:“若能得殿帅指点一二,也是这些后生的造化。”
王樟今日头戴兜鍪,着了雪色轻甲,他淡笑着回:“微臣遵命。”
只不过下一瞬他将佩剑解了下来,赤手空拳上场。
都尉在一旁介绍说应战的军士名叫周栩,是同一批中身体素质最为出色的,而且此前的文试成绩也不差,综合来看评价高于文试第一的曹江遇。
萧景润点了点头。
刚才他也看到了,底下站着的军士们听闻王樟要与他们切磋,虽然个个兴奋,但没有谁真的往前站。
只有周栩,一脸无畏,跃跃欲试。
此刻,周栩朝王樟拱手行礼,“殿帅,您不用武器吗?”
今日进行的两两比试,大多军士选用长刀,也有的使红缨枪,例如眼前的周栩。
王樟摇头,“此次选拔,并非让你们冲锋陷阵,更多的时候需要你们隐匿行踪。方才见你枪法不错,不知近身搏击如何。”
听了这话,周栩将手中枪一扔,抱拳道:“还请殿帅赐教。”
话音未落,他向前一个滑步,利落的右勾拳击向王樟腹部。
场边瞬间安静下来,没想到周栩会这么快就出手。
然而王樟早有反应,飞速以左小臂向下格挡,随后前上半步抬了右臂。周栩自然以为王樟要以右肘砸向他的面部,便一个矮身想要躲过。
王樟同许多人一样是右利手,因此周栩防备的是自己的左侧,上身向后弯曲时便暴露出了一个空隙。
于是王樟趁势磕击了周栩的下颌,力度不小。
原本周栩都面露得色了,突然被这么一击,咬到自己舌头,疼得差点冒了泪花。
连连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周栩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在王樟面前是不够看的,他眼眸深邃,很快调整过来,试探着王樟的弱点。
萧景润支颐瞧着,淡淡地问都尉:“他年纪不大吧?”
“回陛下,周栩今年刚满十八。”
怪不得,年轻气盛。
萧景润斜睨了一眼宁真,同样十八岁,她此刻倒是乖乖巧巧的扮演着小内侍。
选拔亲兵,一是经过项楚仁事件后,在宫禁宿卫方面萧景润想进行一些调整;
二是受到西戎探子的启发,又有平春侯一家为非作歹在前,萧景润觉得是时候安排专人行监察刺探之事了。
来的路上他也和宁真明说了,这一批选出来的人领到的头一个任务便是寻宁夫人。
因此日头再晒,宁真也要留下来。
萧景润摩挲着茶盏,思绪渐远。
此前她还说不要找母亲,这回听了陶姑姑的消息,哪怕是大海捞针,她也想寻。
看来她和他一样,都是割舍不了亲情的人。
那么如果她真的将他当做亲人,应该不会轻易抛下他吧。
正想着,场中又过了数招,已然决出胜负。
王樟负手而立,温声道:“枪难练,练成了便可睥睨长兵器行列。但你的下盘不稳,对战经验也不足,若是丢了兵器便会吃亏。”
哪怕王樟的语调温风和煦,周栩也面露愧色,“方才标下莽撞了,还请殿帅见谅。”
“无事,切磋而已,不要在意。”
王樟走到一边,并未炫技,而是简单地弯腰拾起七尺花枪,递给周栩。
周围的军士们则是热血沸腾,纷纷叹服,争先恐后地想和王樟过过招。
有时候举手投足间,儒将比一般的悍将更容易打动人心。
今夜圣驾未回宫,就歇在营帐之中。
然而此刻帐中无人,天子正在月光下为昭妃娘娘牵马。
“陛下,我怕。”
宁真紧紧抓着缰绳,腿上夹着马腹不敢放松,现在已然发僵。
但是马匹是活物,体温比人稍高,就这么坐在马背上,宁真能感受到马儿的呼吸节律,觉得很是不安。
这是一匹银白色温血马,身形敏捷,肌腱轮廓分明,此刻只是在场中缓慢踱步,悠闲自在。
宁真却自在不了,望了望离地距离,直接拉了缰绳。
萧景润看出她的心思,停住脚步,翻身上马。
“那朕与你同乘。”
“……”
现在萧景润拥着她,她更不安了。
他轻夹马腹,马儿便会意,小跑了起来。
此处开阔,没有建筑物遮挡,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凉意和粗粝,一如萧景润此刻给宁真的感觉。
“捻儿,你可以把这匹马当作虎子,你想想面对虎子的时候如果你很紧张,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它活的样子,虎子会照旧让你摸肚皮,还是被你吓的炸毛?”
他的声音刚传入她耳畔,就随风飘走。
速度加快了,马儿似乎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节奏,跑得畅快。
宁真因惯性仰倒在他怀里,不由闭上了眼。
他单手策马,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睁眼看看,捻儿,疾驰时的景致与你平日看的静物可不同。”
顿了顿,他又道:“不怕,朕在。”
一路驰逐,前方没有可追逐的马匹,那就追风。
萧景润还不忘在她耳边教导,让马儿缓慢小跑的时候发送什么信号,让马儿加速的时候又该如何。以及什么骑法对应什么身体姿势。
要是让想象力丰富的春姚听到了,必然会觉得天子要培养她家娘娘考武状元了。
然而,宁真听了忽然问:
“陛下弓马娴熟,我却是一窍不通,陛下对于陌生事物难道不会怕吗?”
萧景润一怔,“会,当然会。”
不仅对于陌生事物,对于熟悉的人也会啊。
白天选拔时,在场的军士们为王樟叫好,甚至还撺掇着想看使枪的周栩和擅剑的王樟用各自武器切磋。
就连宁真的眼眸都亮晶晶的,满眼都是王樟风姿绰约的模样。
她还问萧景润,“殿帅会枪法吗?殿帅要是使枪肯定也很厉害吧。”
那会儿萧景润心中便涌起一点不悦。
拦拿扎劈、点穿挑挂,这些枪法基本技他也会,甚至还能舞个花,但那又如何呢?
他堂堂天子下场争风吃醋吗?
何况还是很没来由的飞醋,说了都嫌丢人。
而当下,宁真在他怀中,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策马扬鞭。
她因为害怕不得不靠着他也好,真的信赖他也罢,总之现在她全身都沾染着他的气息,与他紧紧相贴,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