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楚子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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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人声熙攘,车内却异常安静。
何知猎木然地遵从少女的建议,征舒为他擦拭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唉,怎么过了一晚就变傻了?抱着个发臭的盒子死活不松手……”
征舒心里有些苦,遇到个这么难伺候的主儿,这盒子臭得奇人,连一车子燃香都遮不住。
何知猎眼睛忽地动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活动眼睛,第一次是天方亮的时候,推粪车的小贩见他躺在路中央挡了道,将他踢醒,叫他一边呆着去。
“送我去周密府。”
沙哑的嗓音提醒了征舒这家伙昨天至今滴水未进,“公子,要不要先觅个酒楼?”
何知猎摇头,“昨晚的事都知道了吗?”
“不瞒公子,昨夜,盘营在您两旁留驻有一百二十七位都子,如果周密府拒绝施与舍殷丹,他们会保障您的安全,但也仅此而已。海句甲大常用昨天的密令是在您无生命安全时不得出手,况且……您也清楚,盘营设立的初衷并不是要做什么,至于海大人就更无心助力您父亲。”
何知猎苦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昨天发号施令的样子特别蠢?”
女孩心中一痛,“公子,我说的这些只是想让您清楚,盘营之所以还存在着,不是因为您父亲,而是因为您是略阳的骨肉,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您要是拒绝的话,海大人他怕是不会顾念旧情,而您如果失去了盘营的保护……”
“征舒,你的夫子有拜托过你什么事吗?”,何知猎没有给出自己的回答,而是询问道。
自知无能为力的征舒一声轻叹,“羊叔,周密府前停下吧。”
一路上除了辘辘车轮声,二人无话。
车子前搡一下后不动。
叫住欲跳下车的何知猎,少女跪坐在车中,以她这辈子最谦卑的语调呢喃,“公子,请让奴婢为您唱一首歌再走如何?”
何知猎跳下车,那女孩的歌声便从他背后赶了上来。
“兰棹袅袅兮修山芺,王出大兵兮征南桃,凡出绛珠兮仙人腰……”
歌声中,兰妖天降艳动天下,歌声中,汉王求妃一气破楚,歌声中,陈家剑仙惊破千骑,歌声中,钲铎合荡,鸣凤金章,奏了五百年的楚南正音。
若得佳人赋相思,一曲断肝肠,何知猎苦笑,这妞儿竟还是个楚蛮儿。
“魂归六郎兮流海藏,出醮祁云兮破紫皇……十万大醮陈六郎的《借道歌》哈哈哈。”
何知猎一边走一边诵,头顶白日竟也做犀牛望月,道境功夫最磨人心,这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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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知猎庭元鼓胀,一境直拔洪元,胜寻常道士十年修行。
这一下也是二钱的好手,征舒放下手中金铎,马车辕发吱呀声,青骢大马拉车离开。
“三百年前陈令流杀七祖,你猜我敢吗?”
何知猎大步流星,一息之下雾气四溢,颇有些山野老道装神弄鬼的神仙气儿。
“公子……”,男孩身影逐渐远去,征舒眼中模糊。
长街尽头一门洞开,金字书匾“周密府”,门上金钉朱漆,内院扫地小童杵着扫帚打瞌睡。
问旁家小贩借了火折子,何知猎哼着歌在周密府门口放起火来。
“哎,你这家伙,怎么在别人家门口放火?”,一股恶臭烟熏扑鼻而来,源宽脑袋一阵晕眩,悠悠醒来便见一锦衣少年在他家门口烧一个盒子。
何知猎抬起头,源宽旋即低头不语,何知猎前迈一步,源宽受惊后退,何知猎笑了,源宽飞速跑回别院,大喊:“少爷,那家伙来了!”
“李老头,你这昏官当得多累,这回好好歇息了吧”,兴许是秋风已见寒意,何知猎裹紧衣服,坐在焚毁的盒子边,烤手。
耳边响起动静,何知猎眼睛望着灰烬发呆,口中却道:“昨晚你还欠我一样东西,记得吗?”
他拎出绳串,尽头是一枚小小的紫玉埙,“虽然通过这个王约可以知道谁是北棋谍子,但我应该还有一个王符箓放在你那里。”
“何公子说笑了,鬼棋该给你的昨晚都给了,而且连王约这种东西我们也睁只眼闭只眼,或许何公子该试着想一想,我们对你与别人有何不同,就算你如此放肆。”
源千谷坐在石凳上,他有些累了。
“连虎跑寺主持都是鬼棋众人,公子我是对鬼棋起了兴趣。而且我对另一件事情也是格外上心”,何知猎把玩着紫玉埙,眯起眼睛:“源千谷,你身上为何没有种着“归冥府”?莫非这王约坏了?”
“哈哈哈,何公子也是养了不少长耳朵”
“不多但也足够了”,何知猎站起身,“秦仪的弟子,午燕朝鬼棋们的总管事,如果我没猜错,我和老头子的事也是你全权处理的吧。”
“那又如何?鬼棋可没什么世袭罔替的狗屁规矩,就算你承了你爹的晋阳城,可是十年未至,我完全可以剥了你组织内的宗位,别忘了你能进这个门还是因为你斩了午燕太守首级,以后两个王也是大势所趋。”
源千谷微笑。
“我帮你除光了官凌的剑冢势力”
“此话怎讲,公子又没全灭了八佾,分威法伏熊部没了,还会有盛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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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龙,养志法灵龟,损悦法灵蓍等等。”
何知猎频频点头,“源先生不愧纵横弟子,既如此,那玩意儿我也不要了,告辞!”
说完就走。
源千谷大笑,“蛇捏七寸,这下马威算是败了,何公子留步。”
何知猎停下步子,露出一脸不耐烦,源千谷以目示意旁边小童,将一锦囊递交给何知猎,后者拔步便走。
“小生有一事不明,何公子为何如此着急这王符箓?”
何知猎顿了顿,回首严肃道:“王符箓照应一妃,我得早点见到我这位爱妃,以解她相思之苦不是吗?”
“那小生祝何公子心愿早成。”
紧紧盯住对方半晌,二人相视一笑。
何知猎出门,红门立刻大闭,带起阵风吹散盒灰。
红色的布偶被丢到头上,何知猎伸手捉住,门对面的小女孩站在铁匠铺外不言不语。
何知猎丢了回去,徐师鸦被砸倒在地,然后从小声呜咽变嚎啕大哭。
撇了撇嘴,何知猎走过去蹲在小女孩旁边,看她哭。
徐师鸦眨眨眼,哭得更起劲了。
时间已近午时,徐师鸦已经哭了一个时辰,期间虽断断续续但胜在坚持不懈,她相信哭得越大声对方就越难受。
但她错了,何知猎似乎一点也不难过,就那么看着她哭,看了一个时辰。
徐师鸦终于不哭了,因为沙哑出血的嗓子,更因为小肚子里不断传出的响亮咕咕声。
何知猎站起来,走进了铁匠铺,然后里面响起乒乒乓乓的嘈杂声。
徐师鸦坐了起来,回头看了看,似乎想知道他跑进去干什么。
铁匠铺内屋桌子上是一个精美的三层红柳饭盒,何知猎打开发现菜已经吃光,还有半个肉包子和两碗冷饭,是早上的剩饭。
徐师鸦等了半天,何知猎还不出来,她怒了,这家伙不仅杀了她爹还要在她家住下,果然对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来说她白哭了。
小女孩爬起来,迈开小短腿冲进屋内,大喊大叫,然后发现何知猎托着两盘香气四溢的炒饭从厨房中走出,放在了餐桌上,擦擦勺子搁在炒饭边,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凳子。
然后,何知猎不管小女孩,自己拿一盘吃了起来。
徐师鸦愣愣,挺着咕咕叫的肚子坚持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坐了上去,开吃。
“小乌鸦,我又来了……”
源宽呆呆地站在门口,手中提着的是与何知猎发现的盒子一模一样的红柳饭盒,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在餐桌上吃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