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梦（一百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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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洞天如一柄倒插入地的利剑。
宽约两丈，高耸入云，是一道横贯人鬼两界的无形屏障。
穿过一线洞天，经过黑暗中的漫长跋涉，便可抵达鬼门。
鬼门，由万年炼囚石经地狱业火淬炼而铸成，坚不可摧，可抵挡阳气入侵，阻绝阴气外溢。
作为进入冥界的最后一道屏障，高不知几许，宽不知几丈，亦无法丈量。
漆黑肃穆的两道石门耸立在眼前，他们互望一眼，旋即相视一笑，各自捏了个诀，眨眼就变成了另外两副相貌。
火凤看着面前那位身穿湛蓝仙袍，手执玉骨折扇的俊俏青年，微微躬了下身子，学着朱姜的语气说道，“清枫仙君，您这身打扮着实俊秀飘逸，让小女子看着好生倾慕。”
长琴含笑打量一番这位身着暖橘色纱裙，黑发披肩，腰间缀着玲琅首饰的女子，侧目道，“今日在下得见朱姜仙子，才知书中所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为何等倾城之姿。”
火凤听他这么文绉绉的语气，一想到顶着清枫的皮囊说这番话的人是太子长琴，顿时就搂住自己的胳膊使劲搓，还不忘掀起眼皮瞪他。
“你好好说话。”
长琴展开玉骨折扇，轻轻扇了两下。
“清枫甚喜吟诗作赋，说话作派乃一个十足的文雅君子，我若不学得像些，怕会给凤儿你拖后腿。”
“说半天，你就是为了配合我演戏呗？”
“清枫是你的侍卫，你自然是最熟悉的，若我有演得不到位之处，你记得及时指正。”
“啰嗦。”
火凤转头去看鬼门。
盯了一会儿，正思索着该怎么进去，却听长琴在耳边幽幽开口，“演戏得演全套，接下来，你该叫我什么？”
“叫什么？”她转回头。
“你说呢，娘子。”
她被他颇为严肃的表情弄得有点找不着北。
良久，才喊道，“相、相公？”
“嗯，不错。”
长琴一笑。
“啪”地一下收起折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转身，用力挥出扇子，白光闪过，“轰隆”一声，鬼门顷刻间轰然洞开。
率先跨出一步，见火凤还没跟上来，折回去用扇子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娘子，你要是不习惯喊为夫相公，倒也不急，我们可以在此多停留一阵，给你点时间练习练习，待你喊得顺口了我们再走，娘子觉得如何？”
火凤回过神来，笑不露齿的说道，“这戏还没开始，你就要穿帮了。”
“我哪里演得不妥？”
“清枫是个文人雅士，可不是个登徒浪子。”
长琴收拢折扇握在手心，目光凝在她脸上，慢吞吞道，“凤儿，若是有一天，你能熟稔的喊我相公，哪怕只一声，我便，不枉此生了。”
火凤久久没说话，良久之后，才轻声道，“我们之间，会有那一天的。”
“你这是，给我承诺了？”
“一诺千金。”
“何止千金，凤儿，你的这句话，对我而言，比性命更珍贵。”
“长琴，你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牙酸呢。”
她做了个牙酸的表情。
长琴抬手敲了她一下，“我难得说两句情话，别笑话我。”
“……”
冥河畔吹来一阵幽风，引燃鬼门前的无数磷火，点点磷光缓缓升空，宛如流萤起舞，浪漫旖旎。
火凤被这火光吸引，仰头看了片刻，长琴牵起她的手，往鬼门内走去。
漆黑无垠的空间，由于脚步摩擦而刹那燃起的磷火，仿佛一串串脚印，从他们走过的地方一路往前延伸，为他们照亮了方寸之地。
在这方寸之地内，他们只能看见彼此的脸，以及相握的手。
她想，大概这就是和所爱之人在一处的感觉，就算眼前的路黑暗，漫长，未知，只要那个人的手永不放开，她就能一直一直陪他走下去。
走了很长一段路，鬼门在身后，已经看不见。
火凤问道，“地府这么大，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到判官？”
长琴道，“津玉洞外向西十里之地，有一炼魂池，池畔有一块镇魂碑，顺着碑往南走一里，就能看见判官居住的那座茅屋。”
火凤微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长琴无声笑了笑，没回答。
在长琴的引导下，他们果然很快找到了判官的住所。
一座风一吹就会倒的茅草屋。
屋子周围种满了橘子树，数百棵橘子树在阴气弥漫的地府，竟生长得这样好，绿油油的浓密树叶下，是一颗颗皮薄馅厚的橙色橘子。
地府没有阳光，这些橘树只能是在法力的浇灌下才能结出果实。养这些橘树的人，必定耗心耗力。
火凤站在橘树底下，仰头看中一颗拳头大小的橘子，问道，“我悄悄拿一颗，应该没有人发现吧？”
“这不叫拿，叫偷，”长琴伸手摘下一颗橘子，剥开皮递给她，一边低声道，“不过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火凤吞了吞口水，目光从他肩膀上越过去，落到他身后。
片刻后，艰难地提醒道，“咱们已经被人赃并获了。”
长琴回头，判官佝偻着肥胖的身子，正倚着墙角，手里抓着一把锃亮的锄头，虎视眈眈的瞅着他们，上嘴唇的两撇小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
火凤躲到长琴背后，确定自己被完全挡住了，那人看不见自己，才再次艰难地开口，“我们要不要赶紧逃？”
长琴示意她别紧张，转身对判官笑了笑，气度从容的开口，“判官大人，不过摘您一颗橘子，您怎的气成这副模样？”
判官举着锄头冲上来，用锄头对着长琴，颤声道，“你你你……”
一连好几个“你”字后，舌头才终于捋直，“就这一颗橘子，你知道要耗费多少灵力才将其养大吗？”
“这，”长琴盯着脚下的橘子皮，有些为难，“吃都吃了，唉，可怎么办才好？”
判官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地上的橘子皮，眼睛一瞪，顿时扔了锄头，奔过去趴在地上，将橘子皮捡起捧在手上，一阵哀嚎冲出他的喉咙。
“哎哟喂，我的小橘橘，我的小心肝儿，我的小姜姜啊，怎么就被人吃得只剩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