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梦（一百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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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您虽然嘴上没说，但蕙之看得出来，您这么大费周折处置二爷，不只是为了被毒害的十几个下人……而是为了段姑娘吧？”

墨驰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沿着清水河往码头的方向走。

墨驰华不在的这些日子，蕙之按照他的吩咐，一直派人盯着墨二爷的动向，不仅得知他想要下毒害死家主，以篡夺家主之位，还得知，那位在段姑娘身边服侍的梳头丫鬟小倩，竟是他安插在段姑娘身边的奸细。婚礼起火那日，有人看见小倩鬼鬼祟祟从段小姐的房间出来，神色惊慌。这场火，八成是小倩点燃的。

她派人传信给家主告知此事，家主回到吴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段姑娘，而是让手下的所有人分头去找人证物证，以便在墨家议事厅当众揭穿墨为敬的罪行，从而将他彻底踢出墨家。蕙之服侍了墨驰华这么多年，知道他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不管墨为敬多么可恨，他也不会选择一夜之间就斩草除根。之所以这么心急，是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迎娶那个女人过门，为了报复那个伤害她的人，为了她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他必须要提前扫除墨为敬这个阻挡他婚姻幸福的最大障碍。

他才会在驱除墨为敬后，如此急切的布置新房，天都没亮就备着聘礼，跑去找那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呢？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害得家主一回来见不到人，差点把整个墨府都掀翻了。

蕙之埋着头，跟在墨驰华身后安安静静走了一段路，话都堵在喉咙里。

走着走着，蕙之干脆咬牙，要是再不说话，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憋死的。

她两步跑了上去，站在墨池画面前挺起胸膛对他说道，“家主，您对她这么好，可她却一点都不领情，不仅要和您分手，还趁着您出海的日子，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墨府，连去哪儿也不告诉您......我觉得她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墨驰华看了她一眼，“上次挨的板子不够吗，还想再挨几板子？”

蕙之倔强的瞪着他，“您打我多少板子我也要说，她根本配不上当家主母的位置，世间好女子那么多，家主您何必执着于她？”

墨驰华沉了脸色，“我认为她好，她便是最好的。”

蕙之垂下头，过了会儿才弱弱的说，“家主……”

天色刚亮，段遇洳就来到了码头，像往常那样，在同一个地方驻足，初升的第一缕阳光射向水面，有三三两两渔船，划开平静水波，在金色的晨曦中驶向远方的海平线。

段遇洳提了提裙子，打算回茶坊准备新一天的食材。

刚刚转身，就看到朝思暮想的人站在晨光中，唇边挂着浅浅梨涡，美得像是幻影。

她有些恍惚，不敢动，不敢眨眼。

墨驰华朝她走近一步，“遇洳，我回来了。”

段遇洳终于有了反应，提着裙子转身朝屋里走去，与他擦肩时，墨驰华将她拉住，“是不是在怨我，来晚了？”

段遇洳挣了两下，没挣开，抬眸看向他，“我说了要和你分手……”

“要和我分手？你又为何日日到这码头来等我？”

“我……”她顿住，咬了下唇，“我来看风景不行吗？”

“可以，只是现在不行，”墨驰华噙着一丝笑，“现在，你得跟我回去成亲。”

她盯着他乌黑的眸子看了片刻，多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渣，俊秀的面庞添了几分成熟，望着她时，却仍像以前那样专注，眼底藏着深深的笑意。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她微微侧开身子，薄光勾勒出她娟秀的轮廓，左脸上的面具隐匿在光影中，那朵金线勾勒的白莲愈发栩栩如生。

良久，她抿着唇轻轻摇头，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不行。”

墨驰华见她如此卑怯，心像是揪成了一团，忍不住上前将她搂紧。他知道，再多安慰的话，再多美妙的誓言，在现实面前都是苍白的，除了将她抱紧，他说不出别的话。

段遇洳闭上眼，心里的委屈难过似乎在此刻都逐渐远去，只剩下耳边他沉沉的呼吸和心跳，她多想占据这个人全部的温暖，可是，她想到自己的脸，就觉得这个暗淡的自己，配不上他的光芒。

感觉到她眼尾滑出的一滴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墨驰华深吸了口气，哑声道，“遇洳，我找到药了，你跟我回家，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脸。”

她咬着下唇，没说话。

墨驰华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我两次出海，所寻皆为风华永延镜。族志上记载，这面镜子是西王母遗留在人间仙岛的神镜，得到它的人不仅可以得到神镜庇佑，保家族世代绵延，还可以拥有世间最美的容貌，永驻风华。遇洳，如今我已找到两块镜片，待镜子重铸成功，我取来你照一照，你脸上的伤便可痊愈，从此不用担心容颜褪去，风华不再。”

段遇洳沉默良久，才轻声问道，“这镜子真的这么神奇吗？”

“你这么爱美，我不会骗你，”墨驰华笑了笑，“三日后，镜子铸成，你一试便知。”

段遇洳点了下头，“那我......试一下......”

“那便跟我回去成亲吧，本来说好七月初七来娶你，现下却延误到了初八，都怪我来迟了......”他敛眉一笑，“不过没关系，只要娶的人是你，对我来说任何时刻都是吉时。”

段遇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他扛在肩头。努力抬起头，看见一顶花轿停在几步外，整整齐齐列了两队迎亲仪仗，见她被墨驰华塞进花轿中，立刻打起精神卖力吹奏起来。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真是一个有情人终成卷属的好日子。

房间中，墨驰华一身新郎礼服，揭开她的红盖头时，段遇洳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之苦，终于落下泪来。墨驰华见到她眼角的泪水，抬起指腹擦去，取下她左脸上的面具，手指在伤疤上轻轻抚摸，眼中似有万千缱绻，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红烛摇曳，檀香缭绕，这一夜漫长，也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