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之大(一百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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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这一次进入山海经梦境,意外的没有看见魏然,也不见太子长琴。她有些担心,他俩不会撇下她,结伴逍遥去了吧?
长琴她不知道,但魏然绝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扔下她的人,除非,除非他被困在某个秘境脱不开身。
想到此处,小竹颇有些懊恼,想起刚才被西王母一袖子扇进梦境内时,她就应该牢牢抓住魏然的手。说来,还是怪她不够机灵。她生气的跺一跺脚。
这时,一个七分陌生三分熟悉的声音落入她耳朵。
“爻灵,你可是气为夫了?”
为夫?
这话吓得她一个激灵。
魏然何时这么跳脱了?竟喊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她忙条件反射似的去看那声音来源,一看,乖乖,她差点跳起来大吼一声,“苍天,饶过我吧!!”
对面笑容扭曲的那人分明是一个画着烟熏妆,面涂腮红,口抹胭脂,翘着兰花指的陌生男人!
见她一副见到鬼的样子,那男人露出几分困惑,盈盈大眼无辜的一眨,委委屈屈道,“爻灵,娘子,你不喜欢为夫这样子吗?”
小竹艰难吞了吞口水,原谅她,面对这样一张大花脸,还自称为夫,她着实喜欢不起来。
见她瞪着眼睛,那男人将嘴唇凑近她耳朵,细声细气道,“若娘子不喜欢,为夫这就换个样子。”
话音刚落地,那人就换了副样貌。
一个羽扇轻摇,面若冠玉的玉面小生活脱脱站在她面前,对她巧笑嫣然,模样比姑娘还俊俏。林小竹这次没那么接受不能了,但随即,那男人小嘴说出一句话,又差点将她弄得天雷轰轰。
那人拖长声音,捏腔作势道,“娘——子——,叫一声郎君——来——听——听?”
小竹一巴掌呼过去,拔腿就跑,这人她不认识,八成是个神经病!
那人被扇了一掌,原地懵了一阵,反应过来娘子并不喜欢这身打扮,想了想,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吧,不然,娘子可真要跑了。
他追上去,抓住爻灵的手,扳正她的肩膀,有些不满意地开口,“娘子若真的不喜欢为夫的扮相,大可说一声,怎能自己先跑了呢,要是跑丢了,为夫去哪儿寻你?”
小竹受不了他一口一个为夫的乱叫,正要发火,一抬头,却看见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突然怔了怔,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不是,那个谁,谁来着?
看了几秒,她终于想起来,前几日在梦里见过他。
绿竹小院,一位青年在修屋顶,院子里的姑娘在烤芋头。
那个梦做得蹊跷,可惜梦了一半就醒来,还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不过她还记得他们一个叫华旭,一个叫爻灵。
蓦地记起刚才这青年叫自己爻灵,难道,他就是华旭?
见他的模样,和梦中的青年的确相似,细细看,竟然有三分熟悉。小竹想起魏然的脸,突然眼神一亮,一拍脑门,这位青年的模样竟和魏然极为相似。
小竹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端详青年的眉眼。啧,越看越像,怎么会那么像呢?莫非他就是魏然?可,可魏然那性子,就算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花脸去讨一个女子的欢心。小竹摇摇头。
这时,华旭用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的一边脸颊,“爻灵,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理为夫了?”
“爻灵,我是爻灵?”林小竹反手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华旭目光微沉,眼底含着担忧,伸出手掌触碰他的额头,“发烧了?不像啊,怎么在说胡话呢?爻灵,你不会真忘记自己是谁了吧?”
啪!
华旭被打了一下,委屈的缩回自己的手,“你打我?”
小竹白他一眼,“打你怎么了?”
华旭又委屈地伸出手给小竹看,可怜巴巴道,“好疼,你给吹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小竹的白眼简直要甩到天上。几岁了,还装什么傻子?她眉毛都不抬,直接甩手往前走。
“娘子,你理理我嘛。”
“娘子,你之前都不这样,怎么突然就变了?”
“娘子,你不要阿旭了?”
无论他怎么叫,小竹只有一个字,“滚”,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她走到哪里,华旭就跟到哪里,眼神一直黏在她的背后,说不清里面有多少哀怨和委屈。
小竹一心想着要去哪里寻找魏然,想到西王母那随手一挥,心里就不快起来,早知道要走散,就该找根绳子把自己和魏然捆在一处。现在好了,魏然不见了,凭空多出一个小跟班。
他们一前一后穿梭在热闹繁华的街头。
小竹不知道,如果她此刻回头看华旭一眼,就会发现,他的背后一直背着的黑色大包裹正在发着白光。
走了一阵,她口有些渴,腿有些酸,正好看见一个茶馆,直接往里走,打算先休息一阵,再顺便琢磨琢磨魏然会去了哪里。
刚坐下,华旭就跟了进来,在她对面落座。
店小二上前来热情招呼,“二位来点什么?”
小竹扫一眼店内其他桌上的盘子,道,“来碗茶,再来碗面。”
“好嘞,”店小二看向华旭,笑道,“那这位客官来点什么?”
华旭道,“我娘子要什么,我就要什么。”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林小竹看了看日头,正午阳光刺眼,天气热得很,她心里头想着事,正烦闷,于是不客气道,“我不是爻灵,不是你娘子,吃晚饭,咱就分道扬镳吧。”
“娘子?”华旭着急道,“你真的生气了?”
小竹不想和他多废话,干脆没出声。
华旭急得解释,“娘子,刚才我的扮相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扮了。其实,我只是看你在戏院里听戏时,很喜欢盯着那旦角看,我以为你喜欢呢,就想着亲自扮给你看,这样你以后只会看着我一个人,不会再看其他男子了。”说到后面,华旭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抖一抖,模样可怜起来。
林小竹搓了搓胳膊上的汗毛,心说那爻灵仙子不知是哪只眼睛瞎了,竟会看上这样一个动不动就撒娇的男人。这模样,几个女人消受得了?
见她不说话,华旭眼皮一颤,滚下颗泪珠来,“娘子,你到底怎样才肯不生我的气?”
林小竹收回神,立刻摆摆手,“不,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受不了你这样。”
显然,她的实话实说伤害了华旭的自尊心,华旭的神色低沉起来,看她的目光有几分受伤。
小竹试图安慰一句,“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是你娘子,你认错人了。”
闻言,华旭蓦地抬起头,一脸惊讶地望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小竹尴尬地笑了一声,“我是说真的,我不是你娘子。”
“娘子?”华旭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腕一把握住,看样子,是在替她把脉。
小竹满头黑线,“我没病。”
华旭严肃地把着小竹的脉搏,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片刻后,华旭松了口气,却更加困惑了,“娘子,你真的没病,只是怀孕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留下一脸被雷劈过的林小竹,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华旭想了想,把胳膊支着下巴,凑近了些,像是终于想清楚了困惑一般,对小竹露齿一笑,“娘子,你一定是因为怀孕,才会有种种反常举动。”
“啊?”小竹还没有捡起自己的下巴。
“我听说人间有句话叫一孕傻三年,看娘子这样子,傻得不轻,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不过没关系,有阿旭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陪着你迎接我们的宝宝降世。”
“宝,宝?”小竹魂游天外,下意识盯着自己的肚子。
“嗯,”华旭比出三根手指,“我们的宝宝,已经三个月大了。”
小竹无语望天。
宝宝,三个月大了?
我怀孕了?
我怎么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和男人、那个了?
她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真想来个雷劈死自己,这个梦做得,忒夸张了些......
华旭将她的手抓在自己手里,宽慰道,“娘子,我知道你很开心,可是也别太激动,太激动对孩子不好......”
“你给我闭嘴!”
小竹没好气地瞪着他。
华旭张了张嘴,很自觉地垂下头,照顾孕妇的脾气。这时,茶水和面条端上来了,他将茶水吹了吹,递到小竹手里,“娘子,喝口茶,小心烫。”
华旭没想到自家娘子连自己奉上的一杯茶水都不愿意接,茶杯脱手一滑,掉在地上,一声脆响,茶水溅了满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飞溅的茶水吸引过来。
茶馆里原本颇为安静的气氛因这一点插曲,变得聒噪起来。
有人在小声议论。
“看样子,像是小夫妻吵架,唉,吵架就吵架吧,拿茶水撒什么气。”
“就是,看他们那身打扮,不像是市井小民,不知民生疾苦唷。”
“现在一桶水都涨价到八文钱了,足足比一月前高了两倍,照这样子下去,以后咱小老百姓怕是连水都喝不起了。”
“可不是吗?”
“我听说,那些个世家大族把所有水源都给垄断了,所有河流瀑布山泉的取水点一律归官府管,老百姓就连打个水井都得官府同意,现在这年头,水价比粮价都高。”
“唉,天不叫人活啊。”
“咱这个地界儿还好,还能有水喝,我听老家亲戚说,许多州郡的河流都干涸了,地下也采不出水来,一亩亩的庄稼地跟着渴死,百姓跟着饿死,官府也想不出法子,当地百姓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这都干旱三年了,不知啥时候是个头......”
听见这些话,再看看地上的茶水,林小竹心里竟产生一些罪恶感来。以前听老辈人说,在战争年代,到处闹饥荒,不少地方还有人吃人的传闻,都说浪费粮食可耻,现如今,在这个干旱了三年的世界,浪费水比浪费粮食更可耻。
华旭并未因她打翻自己递过去的水杯而生气。只是,自己没说什么,她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闹得华旭自己也不开心,他伸手过去,捏了捏娘子的脸蛋,逗她道,“明明是你欺负我,现在这样子,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林小竹没理他,拍开他作怪的手,但这次力道轻了许多,明显是心不在焉。
华旭心想,娘子这般不开心,他们的隐居生活才开始没多久,就要结束了?他十个不愿意,于是想赶紧带着爻灵回家,远离人间是非之地,道,“娘子,再不吃面就坨了,我们吃完饭,就回家。”
林小竹想起他口中的那个家就是那屋顶破了个洞的茅草屋,心里十分不乐意,“我不回去,我又不是你娘子。”
华旭叹了口气,娘子又开始说胡话了,他并未多话,只道,“吃吧。”
桌子底下,华旭的手却并不安分,等小竹吃碗面,正在抹嘴,华旭只见一点白光钻进小竹后脖子处,小竹只觉得一阵巨大的疲惫感袭来,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华旭及时抱住小竹的身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会,抱着她起身。
看得开小筑。
清风徐徐,一阵阵紫藤花的香气浓郁扑鼻,窗口的轻纱缓缓飘荡。
林小竹睁开眼睛,只觉得这一觉睡得酣畅绵长,真是舒服,她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
轻纱柔曼处,一个高大俊雅的男子缓缓侧过身,朝她露齿一笑,林小竹蓦地一怔。
魏然?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