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之大（一百一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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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竹刚爬上二楼，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楼梯。

她好不容易扒拉住栏杆稳定身形，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力突然将整栋房子撞得震动。房子里各种昂贵的古玩花瓶、杯碗茶碟，噼噼啪啪往地下掉，碎了个透。碎的可都是银子，她抽口气，别开脸不忍看。

外面，一只朱红孔雀盘旋在天空，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霞彩斑斓的翅羽之下，放出万道尖锐利箭，直刺向龙鳞结界。

龙身变成的结界被外力冲撞，起初还纹丝不动，一点变化也没有。渐渐的，不断有青色炽光如轻烟般一缕缕往外溢散。显然，青龙有了败阵的迹象。结界并不如她想的那么坚固不催。

一青一红两股力量在两双无形之手的操控下搏命厮杀，层云堆叠聚拢，天地风云变色。

突然，一阵龙吟响彻在赠梦阁上空，像要把人的魂魄震碎。

林小竹匆忙跑下楼，院子里一天一地碧色竹叶，随着拔地而起的疾风一圈接一圈飞速旋转，汇聚成一个绿色的飓风中心。她想冲进去，都被高速旋转中的竹叶挡了开，好几次差点被锐利的竹叶割破了手。

魏然长身站在漩涡中心，正合起双手，催动法阵咒术。

他背脊挺直，潇然玉立。黑的长裤，白的衣衫，郎艳独绝，气质超然，但那往日温润的轮廓此刻看来却有几分刚决沉毅。

在他身前，是那扇朴素天成的大门。

林小竹看看魏然，看看天空，又看看魏然，目光忽上忽下来回切换。眼中尽是关切之色。可她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等着。

好在没多久，魏然终于睁开眼睛，目光在接触前方大门的时候顿时变得凌厉，他来不及对小竹说话，旋即揽过她的腰，带着她迅速退后好几米。

几乎在落地的一瞬间，“轰隆”一声巨响，大门重重被人以法力轰开，其中一扇竟碎成两段。

林小竹看得直发怵，下意识往魏然怀里缩了缩，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两枚铜环忽的一下变成小青龙的模样，逃命似的直往魏然这里飞来。

魏然伸出手，将小东西收回掌中。

门外传来一声大笑，嚣张狂傲，“哟呵，真是抱歉了，许久不见，在下一兴奋就力道猛了些，竟不慎将你家门弄坏了，神尊不会介意吧？”

未见其人先听其音，不是高寻是谁？

林小竹想起高寻那副志得意满仿佛全世界都被他踩在脚下的嘴脸，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在沸腾。

魏然倒是没甚表情，他抬指抹去唇角的一点血迹，对着那停在咫尺处的脚步声笑了一下。

“一扇门罢了，无妨，”话说的轻描淡写，目光却不太愉快，见对方没动静，他眼中的光芒愈发警惕起来，温声说，“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叙叙旧？”

“不急，等神尊到了地府，我们自然有的是时间……”

说话间，高寻捏了个诀腾在空中。

魏然看见门外的一角红衣一闪而过，心道不好，没等他反应过来，天空就在一瞬间彻底阴暗下来，随即，一大群黑影迅速从门外冲进来，将他们为了个水泄不通。

林小竹看一眼海水一般围着他们的黑影，这些分明是地府最凶最厉的恶鬼。她慌乱中只来得及哀叹一句，难道地府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又要重来一遍？她无语望天。

正出神，一只手伸过来，要把她往身后藏。她“啪”的一声轻拍掉那只手，忍住心底的惊慌，对着意外看过来的魏然启唇一笑，“这次你别想把我搁在一边干看着，我要和你一起。”

“一起……么？”魏然侧头，着实被她这话弄得有些意外。

“嗯，一起，”她调皮的眨一眨眼睛，悄悄吸一口气，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对着把他们包裹成粽子的恶鬼，斩钉截铁的吼了一嗓子，“这次，我就要和你一起并肩作战，赶走这些该死的苍蝇！”

魏然几不可闻的轻扯嘴角，片刻后，像是下了决心，对她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都这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见他说一半留一半，林小竹着急的想跺他一脚。

“一会儿要是我们撑不住了，你就找个机会赶紧跑，我会给你拖住这些东西。”

“……”林小竹递给他一个白眼，“魏然，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了？”

“你是不怕，可是我怕。怕你出事。”

林小竹猝不及防被他这句话给噎到，像看个怪物一样瞅了他半天，脸色一连变了好几遭，半晌才结结巴巴开口，“魏、魏然，你你你、你不会是转性了吧？”

“嗯？”魏然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你刚才这话，”她斟酌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好像，是有那么点肉麻。”

“……”

魏然看她几眼，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怕更丢脸，于是迅速别开视线。

他清一清喉咙，“好了，我们先解决眼下的情况，要是你能出去，记得，一定不要回头。”

林小竹这次没说话，也没敢看他，脸上挤出的微笑便再也挂不住，鼻尖不争气的酸了。

她垂下头，藏好眼底的苦涩，不一会儿，眼圈一团雾气氤氲，天一琴又一次在林小竹面前，被魏然从灵虚里召唤出来。

那么近的距离，它还是和以前那般好看，琴身通透莹白，笼罩着淡淡神光。只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细看好几眼，她才发现天一琴和前几次所见，相比起来颜色更浅、琴身更透明，仿佛一个半隐半浮的幻影，而非触手可碰、实实在在的法器。

她不免生出更多对他的担忧。

天一琴都这样虚弱了，魏然他……岂不是会更加虚弱？

这样的身子，还想强撑着保护她。真是一个傻子。

魏然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弹了上全上万遍那样自然，那样流畅，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铮鸣的琴音，仿佛天外飞来的神之曲。有仿佛一坛酿造千年的甘酿，醉心醉魂。

林小竹陶醉在这样美妙的琴音中，等她飘飘然醒过来的时候，包围他们的恶鬼黑影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突然，琴音忽然停止，魏然喘着气捂住胸口，竭力使自己狂躁奔走的灵息恢复平静。

片刻后，他才抬起眸子，压抑着颤抖沙哑的嗓音对小竹道，“现在，是时候，你该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一声暴喝资外传来，“想走，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魏然拉住她手腕的手蓦地一怔，只停顿不过两秒，他便毫无迟疑的抓紧小竹的手腕，转身飞快的往赠梦阁内飞奔。

趁高寻还没踏进大门，他得趁机赶快走进了赠梦阁，凭着里面早年布下的机关和结界，说不定能挡一阵。

事到如今，他们别无他法。

然而，还没等他们跑上几步，高寻的红袍就倏忽一下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扶手立在台阶上，用俯视蝼蚁一样的眼神俯视着他们，讥笑道，“今天一个也别想走。义父有令，你们，”顿了顿，扫一眼楼上，唇边笑意不减，“还有楼上那两位，都得跟我一起，去地府鬼王那里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