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儿妆（一百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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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天兵俯身抱起火凤，天帝一挥手，一干人等便呼啦啦的离开。

魏然仰头看一眼头顶更加浓厚的云层，回首去看太子长琴，心道：又一轮雷刑即将开始，长琴...还能撑多久？

林小竹还在他怀中，因为某种痛苦紧蹙着眉心，唇瓣咬得苍白。

冥河水的毒在她体内蔓延，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种淡淡的愁绪在他眉梢展开，他最后再看一眼长琴，唤出骨伞便遁身而去。

地府鬼门入口。

当山海经的梦境散去，魏然站在一片废墟中央，抬眼望去，宽阔的长街大道一个鬼影都没有，到处都是燃烧的大火，倒塌的建筑，碎砖片瓦铺了厚厚一层，让人无处落脚——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

然而魏然无暇多想，林小竹虽然昏迷着，身体却因极大地折磨，难受的挣扎扭曲。冷汗岑岑流下，浸湿了额前的发丝。手指攥紧魏然洁白的衣袖，因用力而发白。

冥河水凡人沾不得，若不幸沾上，只有生长在奈何桥畔的阳婆果可以解毒。

奈何桥在鬼门关东南侧，不过百米之遥，可阳婆果树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可遇不可求。如今，魏然也只能凭着运气。

抱着小竹绕过奈何桥，冥河岸边，遍地红莲中，一株半人高的阳婆果树很扎眼。黛青色的树叶繁茂得犹如撑开一把绿伞，魏然站在树下抬起眼，自那绿叶婆娑间寻找一枚鸡蛋大小的红色果子。

不知多久，魏然的心几乎就要一寸寸凉下去，这时，一阵压抑的咳喘声从背后传来，“来人可是孟章神尊？”

魏然回头看去，见是一位白发老叟，仔细辨认，才记起那是冥河渡口撑船的老翁，连忙颔首微笑道，“老人家叫我魏然就好。”

老翁微微一愣，才道，“当年我渡你过河时，见你身边还跟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他看着如今白衣黑裤的魏然，又看看他怀中不住颤抖的林小竹，疑惑道，“她是......茵竹仙子？”

魏然道，“她是我朋友，叫林小竹。”

老翁走近一步，看清她的脸，目光微怔，“朋友？”他退后一步，吃惊道，“这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吗？老朽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神尊你的徒儿？”

魏然垂眸看着她与茵竹如出一辙的脸，对老翁道，“经年一别，物是人非，她如今早已不是我的徒儿，我也不是昔日孟章了。”

老翁便没再多问，迟疑片刻，却道，“我瞧这位姑娘是种了冥河水的毒了？”

魏然点头，眉心不自觉拧紧——方才，他没有找到阳婆果，心下正苦恼。

老翁似是看出他的烦恼，微笑道，“如果你不嫌弃，我这有一颗珍藏了百年的阳婆果，可以给这位姑娘服下。”

“那，”魏然生平第一次舌头打结，“那，就多谢您了。”

老翁手掌摊开，掌心便出现一颗火红的果子，乖乖巧巧的卧着。

魏然接过，将阳婆果喂给林小竹，这才抬头对老翁深深一拜，再次道谢，“如果老人家有什么心愿未达，我必赴汤蹈火。”

老翁摇手失笑，“我一个糟老头子，哪有什么心愿，不过是见这姑娘生得和当年的茵竹仙子这般相似......我只当是报答当年茵竹仙子的救命之恩。”

见林小竹的神情渐渐平静，魏然松口气，不禁奇道，“茵竹竟与老人家有这种渊源？”

“那时，我刚刚上任，因经验不足，导致渡船差点翻了个儿，才从人间历劫归来的文曲星太渊真人打湿了半边袍子，他一怒下要扔我下水喂了冤魂恶鬼。恰好一位绿衣小仙从奈何桥畔经过，见我被太渊真人为难，便将人揍了个狠。我连番追问，才得知她就是当年孟章神尊待在身边的半大小姑娘茵竹仙子。”

说着，老翁叹口气，有些怅然道，“不久后，我听闻鬼王的《天行策》失窃，而盗书之人就是茵竹仙子。还听说，九重天上盛开了一场绚丽的漫天竹花，纷扬如雪，茵竹仙子竟私自开启禁书，倒行逆施，闯下大祸，最终被贬尸山，含恨而终......说起来，我实在很难相信，那样天真的小姑娘，怎会是人们口中欺师灭祖的魔头？天意难测啊！”

“往事不可追，”魏然的神色含着一丝冷然，他淡声道，“老人家，我还有些事待处理，便先行离去。”

老翁道，“让你见笑了，今日遇见故人，老朽话多了些。”

“无妨，来日若需要在下相助，可来赠梦阁寻我。”言毕，他带着林小竹飘然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