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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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眯着眼睛动了动眼珠，感觉周围已经不似我昏迷前的黑暗，而是有微弱的光亮。我动了动浑身伤痕的身体，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在费力支撑起了身体后，我勉强打起精神环视了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现在我们居然位于一个空间不是很大的装修异常简单的封闭石室中，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位于其中。离我不远的地方正生着一堆火烤着刚才袭击我们的小怪物，我顿时感觉身上更疼了。

整个房间的照明是由我们在甬道的河道中看到的那些生物提供的，而伤势比我严重的王大爷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我旁边不远的地方，他面色平静苍白，却鼾声震天，以至于我都不确定他是睡着了还是晕死着。但是我远远看着他，总觉得这次他这次大失血，让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我忍着伤痛挣扎着想站起身去叫醒他，毕竟留在这样一个状态不明且明显有主人的地方，对我们终究是弊大于利。就在我半起身的时候，我对面的石墙突然打开，闪进来一个看不清脸庞的黑影。或许是进入海底城之后受到的冲击太多了，以至于我居然可以很淡定的保持凌空的动作跟对面的黑影大眼瞪小眼。

但黑影却没有跟我进行过多的眼神交流，愣了片刻，便提着手上攻击过我和王大爷的小怪物径直走向火堆旁。

我叹了口气，很快就撑不住身体的疼痛，再次坐了回去。我恨铁不成钢地远望了一眼睡得很沉毫无知觉的王子，心想现在福祸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黑影已经把他盖住整张脸庞和脖子的头发拨开，拎着烤好的小怪物走到我身边，蹲在我身边把烤肉递给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喉咙处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他却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他手掌粗糙的质感让我我瞬间回神，我努力往后挪了一点空间，跟他保持距离警惕着。他看着我的动作，也不恼，微笑着一脸慈爱地看着我，而且最诡异的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笑容。

更为巧合的是，王子也在此时醒来，看到黑影的手还悬在空中保持触摸我脸颊的姿势，我则是一脸戒备的样子，他碍于自己身体无力无法站起来，只能气息不足地怒喊了一句，“哎我说，猥琐男，你的爪子在干什么呢。”

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如果尴尬能具像化，我的头顶肯定黑线满满。但是黑影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撕下小怪物的肉一把塞到我的嘴里，让我吞了下去。然后把另外一只烤好的直接扔给了王子，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那个样子让我感觉虽然他面上无波无澜，但是心里还是介意王大爷刚才的称呼。

之后他也不理我们，只管从我们的背包中拿出黑笔，在地上自顾自地写着字。我和王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挪动着身体。

等我们到了黑影的身边，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写的居然是现代的汉字，但最让我震惊的还是他写下的内容，也是这内容解释了我对他的笑容的熟悉感的原因。

黑影居然是李悟消失多年的老爸，小时候特别喜欢我的李家老爷子！整个事件发展过程特别简单，大概就是老爷子退休无事可做，想来寻宝，但是很不幸的被困在了这里，又特别幸运的找到了这个躲藏之地，但是在避开这里的小怪物们的追杀时，损伤了声带，之后多年一直生活在这里。他给我们吃小怪物的肉，也是知道它们的骨肉可以解伤口中的毒性。不过关于他具体为什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老爷子可是半点都不肯透露。

描述了全部的经过之后，老爷子也不理我们，直接回到石床上躺着养神去了，仿佛刚才跟我们叙旧的不是他。我震惊之余也毫无办法，和王子一起坐在原地，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望着头顶石板叹息，心里的疑惑也随着老爷子的出现不断放大。就这样重复了三天的烤肉生活，我们的伤口居然真的愈合了。

身体恢复如初后，我们打定主意不能留在这个鬼地方，我原本想劝说他跟我们一起走，但是老爷子却固执的摇头不肯离开，即便王子提到了李悟，他也不肯改变主意。我心中想起了李悟说的要找的人，不禁联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李老爷子放弃那么多，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和寻找。

临行之际，老爷子给了我们非常重要的告诫，“你们在这里发出了声音，已经成为了这里所有怪物的猎杀目标。如果你们想出去，就必须拿到每个石室中的碎片，把所有碎片集齐，就可以拼成完整的钥匙，这样才能进入这里真正的主人所在之处，那里才有逃生的机会。还有，这把刀给你们，一定会帮上忙的。”

王大爷一听，眉头一挑，不太相信地说，“我说，李老头儿，你不会是逗我们吧，你搁在这召唤神龙呢，还收集碎片？而且你这也太不厚道了，这重要的事你咋不早说，早几天光听你讲那些光辉史和历险小故事了。还有你这把刀，我咋感觉，就像给行刑之前的犯人送面条一样啊。”

我看着老爷子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语，面上已经有了不耐烦，暗中戳了戳他，示意他收敛一点。

我接过雕刻精美的短刀，想向老爷子询问点更细致的介绍。老爷子看着短刀，眼睛中瞬间盛满了故事，轻轻摇头写道，“这把短刀叫昆吾，他的主人应该叫阿寻。”说完就回到了石床上背对我们躺下，我心里突然有些五味杂陈，想着这几天跟老爷子短暂的相处，无法劝他离开，又没办法对李悟交代。

我看着手中这把雕饰有翼的龙并刻以“寻”字的短剑，原本轻巧的剑身也因我流淌的情绪变得无比沉重。

王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神无声的安慰了我。我收敛了情绪，告别了老爷子，便带着那把短剑去寻找碎片了。

只是我到这一刻为止，从来没想过，我一直在象牙塔中读书，对于人性的认知从来浅薄，从未把我四叔的话真正放在心上，直到不久后的和李老爷子的再次重逢，我才认真的记住了他的话——人心的恐惧和贪婪只有一道脆弱的底线，每一个人都是半人半鬼，只要环境合适，恐惧和贪婪就可以把圣人变成最恶毒的人，反之也亦然。

我们按照老爷子的提示，又重新来到了之前小怪物的石室侧门前，给彼此打了打气就悄声进入了石室，希望能在不要惊动小怪物的前提下拿到碎片。

但是老爷子也确实没有欺骗我们，我们两个真的因为曾经发出过声音，就被当作了眼中钉，所以当我们刚踏进石室时，小怪物们就全都惊醒了。怪叫着张牙舞爪地向我们扑过来，王大爷啐了一声，向我喊着，“霍霍别怕，我书包里有很多肉干呢，咱们跟他们拼了！”

我一时哭笑不得，拿着刚刚得到的昆吾刀，朝着我正前方的小怪物就挥舞了过去。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把昆吾的威力居然这么大，不止我砍中的那只，它后面紧随其后的同伴也瞬间丧生。

王大爷一边对付着怪物，一边羡慕地感叹，“这特喵的，还有余震呢，好东西呀，那霍霍，快来帮我啊！”说完又继续一心战斗，顾不上说话。

我也顾不上惊叹，眼见下面的幼年小怪物正在不断长大，简直像莫比乌斯循环一样，这场战斗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突然我余光捕捉到了树枝上有一只体型稍小的怪物，一直没有活动，一副悠然观战的样子，我连忙对王子急喊，“王大爷，你挺住，我好像找到碎片了！”

说完我立刻调转方向，杀出一条血路冲向树上的那只，果然在我即将接近的时候，很多怪物甚至放弃了攻击王子，全都不要命似的扑向我，显然在阻止我接近。

但是拖了昆吾的威力，小怪物们的攻击生长速度根本赶不上我的前进速度，王子也在后面帮我减轻负担。

我很快就脸色苍白、满身伤痕地接近了树上的小怪物，拼着最后的力气，手起刀落砍杀了他。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他所有的小怪物全都失去了生命力般掉落在了地上，青铜树上的红色脉络也迅速消退直至完全消失。

我和王大爷也力竭倒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半晌我们才拿出一丝力气，吃下了之前的烤肉干，又静坐了很久才恢复一些体力。

我拿起刚才杀死的小怪物吐出的东西，但看来看去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只是一把黄金铸成的钥匙而已。

王大爷失了力气，无精打采地嬉笑道，“我说霍霍，咱俩为了这么点黄金，差点把命搭进去，最后还得用来开门又不能带走，这波真是血亏。不过咱俩现在都这幅样子了，剩下的咋办，关键那个老头儿也没介绍过其他几个地方是什么情况呀。万一还有毒，也不知道用这烤肉干还好不好使呀。”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王爷，你脸色都白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说这么久。咱们抓紧时间出去，谁知道这些东西还会不会复活。至于其他地方，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了，不去老爷子说的最后的那个地方，我们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王大爷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那个老头不是也在这里呆了很久吗，我比他年轻多了，怎么就会是死路一条了？”

我白了他一眼，打趣道，“先不说人家有魄力，能在这里活下去。就说那个忍耐的劲头，换作你，你能看破红尘，放弃尘世的琐事？”

他讪笑了一声说，“霍霍，哪的话呀，那我就一红尘俗客。嘿嘿，那咱们快点走吧。”

我也不再多话，和他互相搀扶着按照老爷子说的方法，在我上次踩中的机关处连续踩了三下，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我们坐在甬道上，继续养着精神和气力，但是这着实考验我们的心理素质，因为我们发现所有的陶人脸部都裂开了一道缝，并且都在相同的位置。但是无奈我们受伤不轻，所以只好拼命忽略那些陶人制造的瘆人感觉，看着对面门上的人面巨蛇浮雕和下面的“水”字，思考着我们接下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