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大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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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愁云惨淡,大雨过后的乡野万籁俱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偶尔几滴水滴从屋檐滑落,掉在路面的泥坑里响起的“嘀嗒”声显得格外刺耳。寺庙内火光摇曳,两道人影席地而坐。
“明阳哥,你赶紧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烤烤吧,如若受凉染上风寒,影响了秋闱大试上文思发挥,那我可就万死难辞了。。。”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说话的少女名叫路瑶,坐在对面的少年叫张明阳,是文国,晋州,江汉府,源蒲县,张家子弟,路瑶是张家奶娘之女,张家的丫鬟,但是张明阳从来没有把路瑶当下人看待,因为两人年纪只差一岁,所以私下里张明阳一直与路瑶以兄妹相称。
文国以文立国,举国上下文风昌盛,文坛百家,又以儒家最为尊崇,倒也无可厚非,只因儒家出了个孔丘。千年前冥界动荡,修罗族趁机攻伐羸弱的人族,妖魔鬼怪肆虐世间,造下滔天杀孽,人族十不存一,当此之时,一代大儒孔丘横空出世,以惊艳才气沟通天道之力为己用,乘列国车,持《春秋》圣书,执春秋笔六伐幽冥,以一人之才气挽人族于将覆,封修罗族于冥界血海永世不得出冥界。孔丘因功德无量,天道降下无穷才气,金光加身,终成圣人,百年后孔丘将一身才气洒满整个中天大陆,从此隐于世间,而因为孔丘精纯的才气之力已被天道认可,从此彻底改变了文人的地位,以前被世人嘲笑百无一用的书生也能靠着自身才气沟通天地灵力,灵力强弱取决于自身才气高低,而才气又被分为童生、秀才、举人、进士、翰林、大学士、大儒、半圣、亚圣、大圣,自孔丘之后文人再无大圣出世,故世人一般将才气分为九个等级。自此孔丘所创立的儒家大行其道,世人不习武而专修文。
路瑶口中所说的秋闱大试正是儒家考察文人才气等级的认证考试,分为小试,乡试,会试,殿试,小试对童生考生才气认证,乡试又称秋闱大试对秀才考生才气认证,会试又称春闱大试对举人考生才气认证,殿试对进士考生才气认证,而后面的翰林、大学士、大儒则需要到儒家指定的认证机构稷下学宫进行才气认证,至于圣人才气则不是人力可为之认证,需要天道认可,一般文人一辈子也难以跨越前四个等级,遑论更高等级。
张明阳已取得童生认证,应族中长老要求,来江汉府参加秋闱大试,张明阳虽为张家少爷,却是张家三爷与青楼艺伎所生,母亲生下他后便被族中长老以金钱收买,从此销声匿迹,张明阳被领回张家收养,父亲从来对他不闻不问,家族中人更是是他如弃履,若非张家奶娘路瑶的母亲见他可怜,偷偷喂养乳汁,很难想象张明阳怎么活着长大,张明阳自幼在鄙视与白眼下长大更是早早的就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道理,家族的藏书楼从来不对他开放,年少的张明阳就偷偷收集族兄族姐闲置于案边的弃书,买不起文房四宝就自己动手制作,在十岁那年偷了父亲的三两银子独自去参加小试,此举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若考上,家族的人才会对他另眼相看,如若考不上,就光偷了父亲银两这件事就会被族人活活打死。万幸的是张明阳破釜沉舟的决定终是成功了,他一举考上了童生,得到才气认证,当他穿着特制童生服胸前别着童生徽章站位张家门前时,果然不出他所料,族中众人纷纷相迎,自此他才有了作为张家少爷该有的尊严,其实张明阳对张家少爷这个身份毫不在意,他只想能像其他张家子弟一样入藏书楼观书。现在终于实现了,他迫不及待的冲入藏书楼,遨游在书籍的海洋,经史通集,书典注解,废寝忘食,一呆就是三年,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年来博览群书,自己的才气徽章不但没有更加闪亮,反而暗淡无光,不可能啊,自古以来个人才气都是随着看书写字的增加而增长,从未听闻才气不进反退的事例,张明阳摩挲着胸前暗淡的童生才气徽章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张明阳思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之时,族中长老派人请他去议事厅议事,家族议事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因为张明阳取得童生认证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族老们所议之事很简单,就是希望张明阳去江汉府参加三年一度的秋闱大试,如若成功考取秀才认证,张家在源蒲县的地位将更进一步,跻身三流家族行列,说是议事,族老宣布完决定不待张明阳回应就各自离席散去。张明阳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而后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怎么会这样。。。”张明阳感受着体内若有若无的才气之力皱眉轻声嘟囔道。
“扣扣扣!”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从来都没有人来自己的小院,听到敲门声张明阳自然知道来人是谁,微微一笑起身开门。
“明阳哥,听说你要去参加秋闱大试呀?”果然门一打开路瑶就兴奋的叫道,胸前微喘,小脸红扑扑的,可见她是一路小跑过来。
张明阳单手伸到路瑶头顶,中指微曲,轻轻的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说道:
“丫头你消息够灵通的,我才刚从议事厅回来你就知道了?”
“那是,刚刚在议事厅伺候的小廖姐跟我是好姐妹,她偷偷告诉我的,明阳哥,你真的要去参加秋闱大试吗?”路瑶眨着大眼睛再次跟我确认道。
“对呀,去不去我自己又决定不了,长老们让我去那就去试试呗,能不能考取秀才就随缘吧!”张明阳自嘲一笑说道。
“明阳哥,那我跟你一起去,我给你当书童。”路瑶伸着小舌头俏皮的说道。
“胡闹,哪有女子当书童的,你就在府上老实呆着,替我照顾好乳娘。”张明阳顿时板起了脸。
“你一人远赴江汉赶考,府上都不派人照应,长老们真是太偏心了,二爷家的明德少爷考取童生都派去八个下人鞍前马后,明阳哥,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况且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张府,我真是太可怜了,如果你不带我去,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路瑶本来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看张明阳脸色稍稍缓和又委屈巴巴的说道,边说还边装模作样的抹眼泪。
张明阳哭笑不得,思索了片刻说道:
“行了行了,我带你出去,不过你在外要扮做男儿身,路途遥远,人心叵测,免遭歹人惦记。”
“好的好的,你只要带我出去我什么都听你的,耶!明阳哥最好了。”路瑶欢呼雀跃的张开双臂就要上来拥抱张明阳。张明阳后退两步,单手前伸抵住路瑶的小脑袋:
“打住打住,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亲。”
路瑶俏皮的白了张明阳一眼,小蛮腰一扭转身就要走出小院边走边说:“我去跟母亲辞行。。。”
“等等我,我也去。”张明阳赶忙追了上去。
张府下人住所,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用棒槌捶打盆里的衣物,额头渗出丝丝汗水,妇人慈眉善目,嘴角噙着笑意,看样貌就是个平易近人之人。
“母亲,母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到路瑶的叫声,妇人笑意更浓,眼里满是慈爱,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摇了摇头接着捶打衣裳。
“母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阳哥要去江汉府参加秋闱大试。。。明阳哥马上就要考取秀才了。。。”路瑶贴在母亲身后兴奋的嚷嚷道。
“明阳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你要多跟你明阳哥学习。。”妇人宠溺的轻轻推了背后的路瑶一下,然后抬眼看到门口慢慢走来的张明阳,连忙起身把手在自己围裙上擦干,笑脸相迎:
“明阳少爷,您怎么来了?”整个张家也只有眼前这位妇人一直称张明阳为少爷。
“阿娘,孩儿来向您辞行的,明日孩儿要去江汉府参加秋闱大试,孩儿不在的时候阿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好啊好啊,府上已经有年头未有人去参加秋闱了,明阳少爷果然是好才气啊”妇人也显得有些激动,看张明阳的眼神尽是欣慰。
“母亲,我也要跟明阳哥一起去。。。”
“胡闹,你个女子家家去做什么?你哪都不许去,就在府上呆着。”路瑶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呵斥道。路瑶不敢忤逆母亲,只好委屈的看向张明阳。
“阿娘,小瑶自出生起就在我张府长大,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不愿她做那笼中之鸟井底之蛙,所以孩儿自作主张答应了小瑶跟孩儿一起赴江汉府赶考。”张明阳边扶着乳娘坐下边说道。
“明阳少爷,此次远赴江汉,路途遥远,不是游山玩水,这丫头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如若途中再起事端耽误了少爷的行程可如何是好?”
“母亲,你就让我去吧,我一定听明阳哥的话,绝不惹是生非,况且府上长老并未给明阳哥安排仆人陪同,带上我也好路上照顾明阳哥生活所需,让他得以专心习文,不为琐事所累,岂不美哉!”路瑶赶紧补充道。
乳娘思索片刻又看向张明阳,似待做决定,张明阳微笑着拍了拍乳娘的手背,示意其宽心,终于乳娘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好吧。。。”路瑶问讯大喜,蹦蹦跳跳的跑进里屋收拾行李去了。
张明阳陪乳娘坐在小院,因为自身才气不进反退的怪异状况让张明阳心忧,有些心不在焉,乳娘一双慧眼自是早就看出张明阳的反常情绪。于是开口问道“明阳少爷可有何心事?”张明阳抬头撞见乳娘关切的眼神心中更是躁动不已,如若此次秋闱大试落榜,恐怕自己以及路瑶母女在张家又会被打回原形,甚至逐出家族,张明阳对于张家毫无感情,逐不逐出家族无所谓之事,凭自己童生之才不至于饿死,但家族中人素来将张明阳与路瑶母女二人视为一体,母女二人若真被张家扫地出门,自己无力保全二人,很有可能会流落街头,这是张明阳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想到这里张明阳暗暗握紧拳头。
“阿娘,孩儿并无心事,只是近来夜里久寐而不能眠,适才神游天外,阿娘莫要怪罪。”
乳娘听着张明阳的解释心中忧虑更甚,若有所思地问道:“明阳少爷可带着小姐留下的玉佩?”张明阳一脸茫然,心中低语道“阿娘为何突然问起这玉佩?”虽心有不解,但还是从怀中取出玉佩递到乳娘手上恭敬的答道“阿娘吩咐孩儿贴身携带,孩儿一直谨记,未有一刻离身,可是这玉佩有何特别?”张明阳问道。
“这玉佩是你母亲所留,我让你贴身携带,是遵从你母亲所愿,张家之人皆言你母亲为青楼女子,被族老重金收买遣离,可我与你母亲有过一面之缘,观其气质绝非传言之人,你母亲消失之前将此玉交于我手,并言明一定让你贴身携带,如若思念她,便睹此玉,这么多年来,你被张家人口口相传而置气于你母亲,从不愿拿出此玉一睹,孩子啊,莫要听信谣言,我觉得你母亲是有苦衷的。。。”不待乳娘说完张明阳出声打断道“阿娘,您应当知晓,我记恨于她并不是因为张家人所言她为青楼女子,也不怪她贪恋财物,我耿耿于怀的是她把我生下来又弃之如敝履,任我自生自灭,只此一点,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她!”
“孩子,天下哪有不怜自家孩子的父母呀?或许你母亲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那我父亲呢?张家三爷呢?他过问过我的死活吗?”张明阳涨红着眼睛怒吼道。乳娘顿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轻轻抹了一把眼泪将玉佩还给张明阳手上,随后也进了里屋。
张明阳一个人呆坐在小院里久久无法释怀,此时他手中的玉佩中心一丝红光一闪而逝,沉浸在愤怒与悲伤中的张明阳自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