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氏献图,假途灭虢,此为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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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王氏献图,假途灭虢,此为连环
解良县,牢狱外一处酒肆的雅间内。
一名狱吏躬身站在一个青年男人身边,青年男人微笑着将一个小盒子向他面前一推:“这是袁公子赏你的,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这狱吏便是徐晃故交的那位,接到赏赐,他连忙点头哈腰。
“多谢上官,多谢…多谢。”
青年男人挥挥手,“去吧!对了,差点完了,你还有个妹妹吧,年方二八,样貌清丽,尚未婚配,袁公子可说了,事成之后,会替你妹妹选个好人家!”
“南阳许子远是袁公子看重的才俊,他?你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狱吏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男人。“我家何德何能?能攀得上许公子的高枝。”
“哈哈哈…”青年男人大笑。“替袁公子做事,以后的好处还多着呢,有你家享福的,快去吧。”
这狱吏笑着忙再三感谢,夹着小盒子,快步退下了。
就在这时。
“啪啪啪!”
连续的鼓掌声响起,又一个一戳小胡子的清秀男人徐徐走出,不禁夸赞道:“子远,此一举高明啊,既解决了本初的大难题,又替自己觅得一貌美如花的媳妇,可谓是一箭双雕。”
这个被他称作“子远”的,正是袁绍的挚友——许攸!
而喊话者,也是南阳人——逢纪。
此番来解良县,袁绍自然不会孤身一人,他选了两个最得力的心腹,便是许攸与逢纪,这两位脑瓜子都精着呢!
“哈哈…”许攸笑道:“无需夸我,至多也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许子远这一计是在救袁家,要是没有我,袁家就完了!只可惜,委屈我自己咯,要娶这么一个狱卒之女!”
“哈哈哈…”逢纪也笑了。“子远哪,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替本初办事儿,帮袁家这么一手,日后…还会缺女人嘛?”
“哈哈哈…”许攸再笑,“逢兄,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这人,从来对女人就没有兴趣!”
…
…
秦府周围,人头攒动,无数百姓、农人纷纷围拢了过来,不时传来吃瓜百姓们的议论声。
谁都没有想到,解良县一方“巨擘”的秦家,就这么顷刻间轰然倒塌。
王允与儿子王盖也聚集在这边。
只不过,他们是坐在马车上,隔着车窗望向秦府的一举一动。
“爹?秦家就这么…就倒了?只是…只是因为爹的一幅画么?”
王盖好奇的问王允。
王允目光盯着秦府门前围满的官兵,一捋胡须,“这时候了,你竟还天真的以为,是爹的一幅画葬送的秦家!”
“难道不是么?”王盖好奇的问。
“哈哈…”王允浅笑,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举目望着湛蓝的晴空。
那一日,他收到了桥玄的信,要他协助河东郡新上任的督邮荀彧与玉林观主柳羽,揭露此间河东解良县的真相。
于是,嫉恶如仇的王允便致信他的儿子王盖,让他写好这边的情况,守在马厩,等待与“自己人”接头,给予帮助。
可…前脚信笺刚刚送出去。
后脚…新晋的太尉桥玄连夜赶到太原,与亲自与王允见上一面,陈明利害。
昔日师徒,久别重逢,自是一番唏嘘。
在王允震惊的注视下,桥玄把他来的目的娓娓道出,而更让王允惊讶的是,桥玄决议揭露“解良”一县的根本缘由,竟只是因为一个——玉林观主柳羽!
昔日恩师有命,王允自然不敢怠慢,当夜就辞别桥玄,启程也赶往解良县。
并且,在接到鬼卒的信笺后,代替他儿子王盖,与柳羽一道完成了这‘太原王氏献图’之计!
对于荀彧而言,身为督邮,他的目标从来也不是那陈年卷宗。
从荀彧接到柳羽送来的那封信起,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秦家!
为此,他需要为王允吸引足够的火力。
算下来,王允这边是“假途灭虢”;
荀彧则是“声东击西”;
至于…柳羽,他的目标从来是营救关长生,对付秦家,那算是——“围魏救赵”!
这一系列的计策组成了一张弥天大网。
当敌人深陷其中,方才觉察…这是中了“连环计”。
于是,就有了这两日,所有人都陪着颜和,陪着秦牛在演戏、
王允还喜闻乐见的给自己加了许多戏码,比如…把他自己塑造成一个攀附权贵之流,塑造成一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慈父。
这些,与他原本的性格截然相反。
但…却成效斐然!
“呵呵!”
此刻的王允不由得笑出声来,究是他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早就对这解良县的时局颇有微词。
但…
柳羽的计略,依旧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能让桥玄不惜连夜疾驰百里,也要替他出头;
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就制定出这般精妙的连环计;
最厉害的是,他的想法让人揣摩不透,今日…陷入其中的是颜家与秦家,他日…换做是其他家,又能如何?
而这些都是让王允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父亲为何不解释,却只是笑个不停呢?”
王盖好奇的问。
“呵呵。”王允还在笑,他没有解释,只是口中轻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说的好,说得好。”
言及此处,王允回望马车上的王盖,“吾儿啊…你要学习的路还很长!首当其冲要学习的,便是遮掩自己的目的,只有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对手才会露出破绽,我们也才会有一击必杀的机会!吾儿,可记住了!”
呃…
王盖悟性一般,他微微点头,只能算是听懂个大概。
王允也不介意,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静观这事态的发展与变化,就像是一个胜利者一般。
不说他的儿子。
至少…他是学会了一招“连环计”!
那边厢…
柳羽与张玉兰也凑着热闹,围在这秦府门前。
几名便衣的鬼卒在张玉兰耳边言语一番。
张玉兰连忙告诉柳羽。“夫君,似乎…他们在外围的防护都卸下了,此前…距此百米,都不许人靠近的。”
“树倒猢狲散。”柳羽微微一笑。“谁看不出来,这解良县就要变天了,自然,那些原本颜和的手下该跑的跑,该降的降…所以这外围的防护也就撤下了。”
“那么现在…”张玉兰继续问道:“我们算是赢了嘛?”
“赢一多半了。”柳羽的声音始终很轻,“现在只差关长生那边,我担心…这些时日他在牢狱中遭受严刑拷打,身体会受不了。
“关大哥一定会挺住的!”张玉兰咬着牙。
俨然,对这位救命恩人。
张玉兰不希望他有事儿。
就在这时。
有郡吏走出秦府大门,当即就在府门前贴满了布告,还有人鸣锣告知。
——“即刻起,暂扣颜和县长印绶,在解良县开展代号为‘雷霆’的行动,为一切冤假错案平反!”
——“凡是有冤之人可备好状纸,从正门进大堂,荀督邮特设文吏记录审理,真有冤屈,当即做主!此外,解良县暂颁十罪疏,十罪如下!”
——杀人放火者,诛!强买人口者,诛!
——聚众械斗者,诛!挑起祸端者,诛!
——窝藏罪犯者,诛!知情不报者,诛!
——奸淫掳掠者,诛!欺压良善者,诛!
——妨碍公务者,诛!私自圈地者,诛!
一连十诛,后面跟着督邮的名章以及县衙的方型印绶…
除了将告示贴在此处外,衙役们抬着铜锣,敲到哪里,布告就贴到哪里。
而布告贴在哪里,哪里就会被围的水泄不通!
“夫君…文若这是要?”
张玉兰没看懂,不知道荀彧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柳羽中淡淡的笑道:“除恶务尽,既已擒贼擒王,那接下来就好办了,这一纸诛杀令,能镇得住群狼!”
嘴上这么说,柳羽心头却在想,这不是他教曹阿瞒在顿丘县颁布的那十罪疏么?
荀彧什么时候,学会了?
学的好快呀!
“走…”
高兴之余,柳羽拉着张玉兰就往秦府大堂行去。
“夫君?咱们…似乎没有冤屈吧?”
“可咱们有重要证据啊。”柳羽回给她一个欣然的笑脸。
“证据?”张玉兰还没反应过来。
柳羽则提醒道。“人证,咱们可有人证,那窃天坞的贼子,便能证明这县长颜和与窃天坞相勾结!”
说罢,柳羽拉着张玉兰快步走入了秦府大堂!
此刻,周围的百姓们,还尚在观望…
总是需要有第一个站出来,去吃螃蟹的人!
…
…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关羽在一名狱卒的引领下,带着手镣脚镣,走过一道道黑暗的甬道。
镣铐交相碰撞,发出“叮叮隆隆”的声响。
每一次转弯,每一道门的打开,关羽的心情都仿佛要沉重几分,仿佛这一道道转弯、一道道门是通往天堂或者地狱的阶梯。
他知道,今日午时他就要被斩首示众,还有几个时辰。
突然,他张口,开始吟出一些声音。
——“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量力而动,其过鲜美,任人之工,不强其拙!”
——“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卑让,德之基也!”
——“因人力而蔽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
一边走,关羽一边高声背诵着《春秋》。
仿佛每距离“死”更近一步,他就越能体会到那些春秋中的英雄,不畏生死、坚守信念的决心!
终于。
狱吏将关羽带到了一间新的牢狱门前,虽然同样还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可这牢房却比那些血迹斑斑的牢狱要好一些,有一张木板床,两床薄被,桌案器皿…
最重要的是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些小食,还有一壶酒。
当然…
这些并没有让关羽的表情有太大的变化。
“断头酒是么?”
关羽冷冷的道,“这些饭食就算了,关某只要酒即可!”
那狱吏连忙把酒递给关羽,因为锁链…关羽必须用双手才能握住酒坛,他将酒猛灌入肚中。
一道热流涌遍全身。
关羽不忘长叹一声。
——“好酒,好酒!”
狱吏上前道:“关爷应该认识我吧?”
“你是徐公明的同乡!”关羽记性不错,那日…便是这狱吏打开牢狱,才让徐晃能顺利进来,取走了他的“血衣”。
哪怕最后,这血衣并没有能救下他,可关羽依旧记着这狱吏的这份情。
“关某即将赴死,兄弟对关某的恩情也是无以为报,若有下辈子,关某必定登门拜谢。”
双手微微拱起。
关羽义薄云天,有恩要报,有情就一定会还!
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也要还!
哪曾想…
关羽这话方才脱口,“啪嗒”一声,这狱吏直接给关羽跪下了。
这…
关羽一怔,连忙蹲下去扶,却发现因为脚上的镣铐,他想要蹲下来…极其的困难。
而那狱吏的声音再度传出。
“关爷,小的也姓徐,是这牢狱中的押狱,也是徐公明的同乡,小的知道今日午时,关爷就要被斩首示众,小的知道关爷与公明的这份情义,小的想帮…却…却又人微言轻,无力回天。”
“这不怪你!”
关羽扶起徐押狱,见他伤心到流泪,连忙劝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徐兄弟且等我二十年,到时候,关某与你换个地方把酒言欢!”
“不…不,不…”徐押狱连忙摆手,他再度跪下。“小的…小的想求关爷一件事儿!”
唔…
这一句话让关羽一怔。
“关某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事儿能帮得了兄弟?”
“小的,小的求关爷临死前…可怜可怜咱们解良县的这些同乡吧?”
说话间,徐押狱就磕了个头。
见关羽满是疑窦,他接着道:“咱们都知道关爷是被诬陷的,是颜县长那狗官与秦老爷那恶霸诬陷的,冤有头债有主…小的,小的愿意放关爷出去,求您…求您杀了这狗官,为咱们解良县的百姓们出口恶气,也为同乡们做件大善事儿吧?只是…只是…”
“只是关某杀朝廷命官,将会被大汉通缉,自是难逃一死。”
关羽一字一顿的迸出了这个几个字。
“关爷…我…”似乎,因为被说出了心中所想,徐押狱低下头,一副惭愧不已的模样。
就在这时。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关羽却笑了,爽然的大笑。“原本今日就是关某的死期,若然临死前能为家乡百姓除去恶霸,绞杀狗官,那关某死而无憾!”
言及此处,关羽目光幽幽,直射向徐押狱。
“你当真能放我出去。”
“关爷…”徐押狱连忙道:“这牢狱被小的提前布置过,墙角的石砖是虚的,一推就倒,牢狱外…小的给关爷背上了一匹马,桑树下还有一柄大刀…”
俨然,徐押狱准备的十分妥当。
关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因为这徐押狱是徐晃的同乡,所请又符合乡邻所盼,故而…关羽没有丝毫生疑。
只觉得,他也是想要让自己临死前为民除害。
横竖是死…
能除掉这狗官、恶霸,也不失在人间走这一遭。
“那狗官、恶霸现在何处?”
“他们…他们在东城门外五里处的窃天坞,听说…听说他们要带窃天坞去屠戮一个村落,他们担心那村落的村民把知道的都抖出了。”
“狗一样的东西!”关羽目眦欲裂…他一双眼眸望向徐押狱。“你走吧,若能杀掉这狗官,无论关某是否被擒住,也绝不会出卖你,你放心即可!”
“咚,咚…”
徐押狱连连朝关羽又磕了两个响头。
这才快步退出了此间牢狱,正欲锁上牢门,关羽急问一句。
“还有酒么?”
“有…有!”这时候的徐押狱紧张坏了。“管够,管够…”
…
…
初夏时节,因为解良县的变故,农人们又有下地干活的了。
布谷鸟的叫声不断的响起,一方方麦田处,遍是农人在采摘芜菁、芥菜、冬葵还有小蒜。
时不时的,有农人把“涨疯了”的野草割下,堆放在一旁。
等到晚上,一把火烧掉这些野草,便是耕地里极好的肥料——草木灰!
此刻…
距离窃天坞三里处的官道上。
袁绍与颜和、秦牛都在…
通过井中暗道,连上袁家故吏的帮扶,总归…颜和被救出来了,且成功出城。
说到底,荀彧带来的一百郡卒太少了,根本不可能守住每一个地方,而解良县的漏洞,没有人比颜和、秦牛更清楚。
“多谢袁公子大恩!”
“多谢袁公子大恩!”
颜和与秦牛朝袁绍拱手一拜…
“咳咳…”袁绍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回道:“之后,按照我给你们说的做,待会儿窃天坞的人就会下山,他们会保护着你们往南阳走,千万走小道,只要到南阳地界,那里是便是我们的地盘,天王老子来了也伤不了你俩。”
这话脱口…
颜和与秦牛感恩戴德,连连拜谢。“袁二公子于我们的恩情,情同再造…若有差遣,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袁绍摆摆手。“我还得回城里,去接颜良与文丑,有窃天坞的人保护你们,料想沿途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们在此等待…他们多半很快就下山了。”
留下这么一句…
袁绍特地留下马车,他自己骑上一匹快马往解良县方向再度行去。
颜和与秦牛彼此互相看看…
颜和当先开口:“袁家三子中,未来,必是这袁本初能成大器。”
“咳咳…”秦牛凝着眉。“我还说颜兄啊,咱们都什么光景了,你还想着他能不能成大气,完了…你、我已经完了。”
这话脱口,颜和冷冷的瞪了秦牛一眼。
这个昔日的奴仆,如今落得窘迫后,又变得恢复了一身的怒气…
格局…格局太小了!
“你懂个屁!”颜和冷冷的道:“若是未来袁二公子能起来,何愁没有你、我东山再起之日?”
说话间,颜和望着袁绍一骑绝尘,飞扬而去的背影,不由得喃喃。
——“此子必成大器!”
…
…
汾水旁,许攸与逢纪早就守在此间。
袁绍见到他们,即刻翻身下马…
“你们那边怎样?”
许攸笑着道:“一切顺利,那关长生已经在路上了,手持大刀,磨刀霍霍,料得用不了半盏茶,就能见到那两位‘守候之人’!”
一边说话,许攸一边拨动着自己的小胡子,笑的宛若一朵儿花儿一样。
逢纪则道:“窃天坞也安排妥当了,咱们的人已经在水中下毒,三百余壮汉,连同家小,千余人,一个也没留下,均死的无声无息!”
讲到这儿,逢纪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本初,当舍则舍是袁司空定下的规矩,让这些人都闭上嘴巴本无可厚非,可缘何本初还要留下颜良、文丑两人?就不怕他二人知道了真相?为父,为兄弟报仇么?”
“呵呵…”
提及此处,袁绍笑了,“有什么可怕的?”
“该闭嘴的人,都永远闭上嘴巴了,颜良、文丑均是一介武夫,他哪会知道他的仇人是谁?多半会把那关长生当成仇人!”
“而我袁绍若是替他们报了这份仇,他们岂会不对我心悦诚服?颜良、文丑,素问此二人武艺高强,留之,我未来有大用!”
嘶…
这话脱口,逢纪倒吸一口凉气。
袁绍小小年纪,却能思虑的如此周祥,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能布下如此阴损的计略,前途不可小觑呀!
许攸倒是没有说话,他只是轻拽了下小胡子。
谁人又知晓,这次的计略,是他献上的呢?
呵呵,杀人留子,毒弟留兄,他许子远,毒着呢!
就在这时。仟千仦哾
“驾,驾…”
一匹快马犹如旋风一般在官道上飞驰。
马上的人红脸长髯,一身血迹,却手持大刀…迎着正午的太阳,大刀挥舞,即将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来了!”
马儿从他们的身后飞驰而过,留下了一道汹涌的疾风!
望着那一骑绝尘后的背影。
许攸轻吟道:“来了。”
袁绍像是早就会意,颔首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