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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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光之国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非常幸运,强大灵活的身体机能、完备超前的文明体系、大时间尺度下和善平衡的星域周边环境,所以绝大部分不必离开本星的光之国人民一生顺遂。
顺风顺水没有什么不好,求之不得。只是选择了踏入宇宙,曾经的安逸只会提高遇到危险的概率。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同期和老师的险些遇难,四个学生骤然成长,道琼斯第二次实践的表现难得获得了两位老师的一致表扬。
学生实践去的地方都是前辈去过的,虽然观察地的资料老师会提前翻阅,但学生只有到达目的地才会知道观察对象的分类,和往后独立工作一样,观测对象的资料需要自己一步步摸索搜集。
道琼斯第一次实践观摩的是某处新生非人态微型文明,一直停在同步轨道,在麦克斯的指导下做记录。观摩全程非常顺利,文明内部基本没有重大事件发生,外部除了他们两个没有更多的外来者,连过路者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犯了错第二次实践对象还会简单,没想到却去了一处类人文明,并被允许拟态融入社会。
此地特别在其相当发达的生物技术,在本有不可调和的贫富矛盾上更添争端。
五年前人体强化概念第一次提出,经时两年试验即被批准用于临床,又一年后开始大规模商用推广,范围囊括普通的四肢残缺、坏死的替换,到眼球视力矫正、内脏器官更换、生殖器模拟再造,再到顶级的脑部神经增强。
由于受用人只需按时服用神经抑制剂就能重获健康、得到强化,即便被质疑会给社会安定带来不安定因素,行业巨头自上而下的打点宣传还是让义体走进千家万户,人体科学研究领域、义体制造行业一时发展欣欣向荣。
但是群众对义体的天然排斥一直存在,并且强化技术在贫富的不平衡之外又带来了新的机体不平衡。神经抑制剂作为保障强化效果的核心并不便宜,强化部件的功能性、舒适性也与价格紧密相关,科技带来的便利底层人民终归还是无权享有。而军用级强化装置也确实流入恐怖组织手中,且恐怖组织还在暗中继续提高武器的杀伤力。
因此未强化的正常人群体走上街头,抗议人体强化技术的推行,要求完全废止人体强化技术,保障基本人权的平等,还社会安定。
各地动luan频发之时,行业巨头又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强化升级系统混乱,造成使用其产品的改造人精神思维全部脱离本人控制,发生无数恶意伤人事件,不少人在神经系统极度兴奋后死亡。改造人从此成为人人恐惧、躲避、厌恶、针对的对象。各国政府也在群众呼声下圈地,采取强硬手段收拢改造人,并划定集中地的界限,只能进不能出,任其自生自灭。
混乱冲击着秩序,道琼斯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改造人,名亚当·简森,就职于国际刑警下属的一个反恐特别行动队。引起他好奇的是简森在队伍中的定位,不可或缺。因为其具备极强的战斗素养,来自经验积累,更重要来自一套放眼全球都无出其右的强化装置。
一名没有特权的改造人国际刑警而已,全城戒严时在马路上贸然出现还会被警察围攻,怎么会配备了一套顶级的强化装置,另外当时殃及无数的系统混乱好像并没有对他的机体造成负面影响。
他还发现作为行动队唯一的强化人队员,简森在队伍中人缘不错,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冷酷的样子,还挺招女队员喜欢的。此人的个人生活以当地人的标准有些无趣,除非任务不去娱乐场所,私人约会基本没有,偶尔会有行动队的朋友聚会。
“在看什么?”杰诺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个改造人,对其义体的仿真水平、强化水平还有美学水平暗暗称奇,“找到目标就下去看看嘛。”
一想自己一连许久盯着一个人看的行为被老师看在眼里,道琼斯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没想好要怎么拟态。”
“普通人女性,五官端正,能进行动队最好,方案列好了可以拿给我看看。”
老师这么一说就肯定是要给他看,道琼斯磨磨唧唧写了好几天,才交了两个方案。想想他们也是有些纸上谈兵,学习案例的时候既敢想也敢说,真要自己去和人接触,反倒有些惶恐。
“怕什么,这是必经之路,以后你会发现和不同的文明个体交往相当有趣,有时候还相当重要。”杰诺选定了拟态为年轻女医生的方案,以某黑bang老大的失意情人为人际网起点,并对如何获取该情人的信任做了批语,真诚的同时要有防人之心,“我也下去,省的你别扭。你放手做,有麻烦及时联络。记住几个词,融入、低调和分寸。”
深夜,城市里的霓虹灯绚丽耀眼,道琼斯钻进一家灯光昏暗的小酒馆,要了杯酒在靠墙的卡座坐下,听到高跟鞋敲响木制台阶时手一抖,杯里的酒洒了几滴在手上。
“女士,这个座位我经常坐,麻烦你换个座位。”
“我先到的。”两人对视,对方不耐烦地皱起眉,道琼斯笑起来做了让步,“不如一起?”
以此为起点,道琼斯的第一次融入之旅开始了。
道琼斯仿照所观察的女性的交谈特点和重点,稀里糊涂地和人建立了友谊——从气氛有点尴尬,到她手忙脚乱抽纸给人递,倒惹得对方破涕为笑,后来就被拉着手哭诉,一直说到凌晨时分客人只剩她们两个。
见对方醉倒在桌上,回想方才几个小时前后不搭的对话,自觉没有什么问题,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拍醒打盹的店主,刷了信用点送人回家。
有她这个掌握了老大个人特征的人感情顾问,情人投其所好很快转正,她的行医资格、店面、材料、人手,甚至病人也就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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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下。不过没能把她弄进行动队,国际刑警暗中有多支队伍打击恐怖分子,和这个黑bang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能搜集到的信息不多。情人本来还有疑惑,但见她一脸欲言又止有些难过,立刻明白,到头来还宽慰她这么善解人意,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适应并转变,对于一个合格的监视员顶多花几个任务单位的功夫,道琼斯也很快进入了角色。
病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记住常用药开就是,至于效果,不过是家平民区的小诊所,差不多就行。其他像黑bang里枪伤、刀伤这种小外科她倒是擅长,反正不是自己的肉,诀窍“稳准狠”,效果拔群。
诊所店面和行动队的掩饰门面在一条街道上,相隔不远,道琼斯闲暇时间就上到二楼住处的飘窗观察行动队门面有什么人进出,不过始终没想到该如何结识简森,对方又不可能在她这儿处理伤口。
这种事也急不得,时间久了自然有突破。因为她给黑bang成员处理伤口手艺不错,收费也不多,又听说是老大老婆的好朋友,一来二去和不少黑bang成员混了脸熟,谁被派去干了什么都能听个差不多。她的拟态相貌还不错,又总是一个人,难免有人想凑近乎。
诊所没病人,道琼斯靠着桌子看电子报刊,头条还是对数日前中东某处废弃国际酒店发生的爆炸案的调查进展报告,确认是恐怖组织行为。
“琼斯医生,看新闻啊,我来换药。”
她在这儿化名琼斯,来换药的小伙穿得规规整整的,像个上班族,手也不像动刀动枪的手,她有印象。
她利落地挽起他的袖子,拆解小臂的绷带,开始换药,“这点小毛病让朋友帮着弄就行了,何必再到我这儿多花钱。”
“他们哪儿有你细致,下手也没个轻重,你多收点钱我都乐意。”
“那天半夜急诊我下来缝线,谁疼得哭爹喊娘直骂我,送你来的人都惊呆了,说可没见过你这么骂人。”
小伙不好意思了,“我就是来跟你道歉的,以前没被刀划过,吓的,你别跟我计较。”
道琼斯自然不会计较,两三句话,刀口就重新包扎好了。问人是不是新来的,没想到是做财务的,好吸两口,小公司工资太少支撑不起,就壮起胆子给人卖命了。
“回去小心点沾水。”她低头继续看爆炸的相关报道,却没见动静,“还有事?”
“没事儿,没事儿。”小伙讪讪笑了笑,“琼斯医生一个人,陪你解解闷。”
她也笑了,指指报刊,“那你说说,没事袭击一个废弃的酒店干什么。”
“那你可是问对人了,当然是做见不得人的交易啦,而且有人吞了货。”见道琼斯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小伙示意她凑近,压低声音,“我有朋友帮他们做事,搞通讯设备的。具体交易的什么不清楚,不过八成是强化设备和武器,要不国际刑警怎么也去插一脚。”
“那这个爆炸......”
“嗐,怪我没跟你说清楚,一共四拨人,交易的两拨都被抢货的给消灭了,不过货他们也没捞到,被国际刑警炸了。”
“还是这抢货的厉害呗。”
“自然,听说跟光照会有关。”
“光照会又是什么?没见报上说过呀。”
“琼斯医生,什么年代了,媒体上真话能有20%都谢天谢地了。”
“你不信啊?”
“我早就不信了,除了报道的动luan、镇压是真的,所有美好的承诺都是假的。看看强化技术把社会变成了什么样,几个大厂赚的盆满钵满,我们得到什么了,只有动luan。”
“那你对强化人也很反感吗?”
“当然!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发狂。我原先的女朋友就是被一个强化人打死的!”小伙儿情绪不由激动,见道琼斯不言语,就问,“琼斯医生难道同情他们吗?”
“我没什么感觉,都是人嘛,来了我这儿就都是病人。”
又东拉西扯聊了很多,说现在强化人能在市区自由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通行证过期或缺失的不再延长和补办;说他们黑bang和恐怖组织的大不相同,和政府对着干的都叫恐怖组织,他们则只要钱,某种程度上他更偏袒恐怖组织;说改造人的聚集处——巨像之城兴起了反抗同盟,要争取强化人的利益,也被划成了恐怖组织;还说光照会神秘的很,一般的袭击并不参与,到底捣鼓什么没人知道。
“没想到琼斯医生对这些感兴趣,以后想知道什么,我帮你打听。”
“巨像之城我能进吗?我听说里面环境很不好,很缺医生和药物,我想去帮帮他们。”
“知道琼斯医生好心肠,还是劝你别去。他们对非强化人相当敌视,你怎么保证他们信任你?小心死在里面。更何况里面那么多人,你去了又能帮多少呢?”
没过多久,这人又来了,问道琼斯喜不喜欢宠物,给抱来了条刚断奶没多久的小黑狗,倒还真给她添了不少乐趣,以及意外收获。
这狗属于大型犬,养了三四个月开始窜长,有了几十公分的长度。傍晚她照例给狗喂了食拉出来溜,在诊所旁边的巷子扔球给狗叼着玩。巷子口站了人注视着他们,等她装作发觉抬头看过来,那人点点头示意一下转身就要走,正是亚当·简森。
“你也喜欢狗?”见人被一声喊停了步,她拽着狗往巷子口走,狗还没玩够,扯着绳子往后退,任她怎么拽就是不走,“饼干!饼干!走了!”
简森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动了动,还是掏出个花花绿绿包装的小食品袋,撕开倒了点在手里,招呼着饼干过去。饼干循着香味还真挪了步,小跑到他跟前,闻闻手心的吃食,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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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伸出舌头几下全卷进肚。
“真不好意思,刚养了没多久,还没训好,管不住嘴。”
“正是吃得多的时候,一点麦片而已,不碍事。以后可以口袋里带一点吃的,她就很愿意跟你走了。”
“谢谢,你好像很有经验?”
“以前养过,可惜没照顾好他。”
“抱歉,让你伤心了。”
“没事,很高兴看到她这么健康漂亮,我的心情也变得很好。”
“你既然喜欢她,可以常来玩,我们就住在这个诊所。”
“那有点打扰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
“平常病人也不多,我也正想找个人学习一下养狗的经验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饼干就一直盯着简森的口袋,等交换了姓名简森准备离开,饼干又叫了一声。道琼斯不明所以,简森一看饼干的视线,微笑着蹲下揉了把狗头,把口袋里的麦片都送给了它。
饼干这次欢快地摇着尾巴叫了两声,送简森离开。道琼斯意思意思踢了踢它的腿,嘀咕自己也不是没喂过它麦片,哪见这么喜欢吃过。
在她和饼干热情真诚的招待下,简森逐渐放下了戒备,没事就会来,如果没来那就是出任务去了。有一条狗在中间,对话的内容范围逐渐加深变广,一切水到渠成。
她知道了简森的义体改造源于一次对曾经就职企业的恐怖袭击,为了活命他不得不接受改造与强化。袭击改变了他的身体,带走了他深爱的女友,也带走了他们一起饲养的狗。而他在后来的追查中又发现女友并没有死亡,而是活得好好的,用从他身上获得的独特生物数据做强化研究。除了那次袭击,他还有过一次濒死的经历,改造人失控的时刻,他沉入了深不可测的海底。
简森则惊讶感慨于她极其罕见的万物皆平等的观点,又对各种事物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有前女友利用背叛他的前例,有路人无处不在的审视排斥环绕,又有要好的朋友不知所踪,他总是在信任他人和孤身一人的边缘徘徊不定。
当日在巷子口被叫住的时候,他本来是漠然的,发现对方像完全无视了他的机械手的金属光泽,并且说话时一直笑吟吟地对着他墨镜下的眼睛,透过墨镜的视线仿佛还带着温度,他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在一念之间接受了她的邀请,通过观察她同来来往往的人相互之间的态度,确认她的内心真挚朴素,因此与众不同又受人欢迎,无论是正常人还是强化人。
“你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排斥我们呢?”
“你们本来就是一个种族嘛,就因为接受了改造就不是人了?过错是改造人本身有意造成的吗,是别人促成的,是环境使然,和民众本身有什么关系呢?是有人借助强化设备作恶,难道没有强化技术的时候就没有恶性的事件发生吗?矛盾在强化和非强化吗,强化技术不过是把矛盾具象化罢了。”
简森听得有些怔,他一时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小诊所的医生说出的言论,还是一个女性,“......那你觉得什么是根本矛盾?”
道琼斯有些懊悔自己没忍住多说了,只好尴尬地回答道:“我、我还没想那么多呢。”
恰好饼干在楼上跑累了,呱嗒呱嗒奔下楼梯扒在简森腿上,小眼睛黑亮,张着嘴憨憨地吐舌头,要吃的。
道琼斯把专门问了牌子买的麦片新开封一袋递给简森。麦片消耗得还挺快,因为不光饼干喜欢简森喂她吃,简森自己也喜欢吃,她尝了尝发现带着奶味和水果味,就也没事抓一把吃。
饼干吃够了就往桌子底下一趴,打盹去了,剩下俩人把手上沾的哈喇子洗掉,边吃边聊。
“琼斯医生对巨像之城的反抗组织有什么看法?”
“他们的组织者相当厉害,有了队伍才有抗衡的底气。不过通过袭击车站表示反抗并不是明智的举措,这只会加深强化人和非强化人的隔阂,而且加快政府清理强化人的进程。”
“确实不合常理,我们调查后发现,车站爆炸案的背后有光照会的踪迹。”
“又是光照会。”
“你听说过?”
“听黑bang的人讲过一点。我觉得他们很危险,你得小心。”
“你总是这么关心别人,谢谢。”简森难得露出了微笑,“我明天准备去巨像之城调查反抗组织的首领,并争取把他押送回来。”
“行动队派你去刚好,他们对你的戒心会低一些,但我觉得你恐怕很难说服他。”
“总之那是我的任务了,我会尽快完成任务回来的。”
饼干半夜醒来撒尿,没看到屋里的主人,楼上楼下找过来,最后在上楼顶的梯子口汪汪几声叫,被主人喊回去睡觉,也不回去,就地窝着睡了。
近处街道的灯和远处高楼楼顶投射了老远的蓝色灯柱相比实在不够明亮夺目,夜空中还有红色的光亮一闪一闪,是航班在往来,其中会有一架是行动队的专属。
道琼斯在犹豫自己是否要跟到巨像之城去,她相信以简森的实力不会出差错,但她又想去一探究竟,看看改造人的聚集区到底什么样,听听反抗组织会有多大胜算。
只是她如果关门溜去了巨像之城,饼干该怎么办?托给行动队的门面帮忙养着?
她下楼收拾起东西,又给人发消息,让帮忙弄点神经抑制剂。饼干困得睁不开眼在她脚边围着,对明天的变化丝毫不曾感知。
夜空从黑蓝夹着点昏黄,颜色慢慢变淡。
诊所的门是关的,却有人堂而皇之的站在了她面前,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胸前搭着条表链,微笑着递给她一支玫瑰花,“女士,有幸共饮黎明的咖啡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