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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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的气息逐渐浓厚，但不止一个人心里始终绷着根弦。
绕月卫星运行监控室的大屏上标示佩普珥飞行器的两个红点从月球迅速逼近母星，进入大气层后开始减速，轨迹推算降落地在连城范围内。
谢言现在可以确定，佩普珥这次的目标是他。
核电站收到通知前就已经完成由守备到战斗状态的转变，就近的驻守连队接到命令迅速向电站机动。主官们向下传达了相似要求，一旦开始战斗，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保持镇定。
研究员们再次检查资料是否备份，在实验室继续工作。实验室在厂房内部，战士们在室外守着，电站除了不得离岗的员工，其他人自发准备后援。
由能量波动可以判断来的是母舰发射的小型飞船，人不会多。以佩普珥的单体素质，硬碰硬绝不是谢言的对手，所以他们不会傻到只以他为目标。
人类在佩普珥的消灭范围内，而他不会坐视不管。
外面在下雨，雨不大。谢言上了厂区最高的楼顶，他需要确定对方的人员是分成两队还是合二为一。可见佩普珥人十人一队，发动宇航服的小型推进器，一队向核电站飞来，一队飞向还未就位的另一个连队。
电站已经严阵以待，路上的部队更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他瞬移至余秀荣面前说佩普珥人到电站还有五分钟，但对方的作战水平他目前还不知道，要求电站至少坚持十五分钟。余秀荣联系增援部队告知敌人向其逼近，让其立刻就近防卫。
敌人没有从陆地来，而是从天上，先到的是十发带着蓝色曳尾的光弹。光弹疾速坠落，把一线雨滴都染蓝。沥青路面被砸出不小的凹陷，墙体被打穿，人体因为光弹的高速运动呈现整齐的圆截面，以及一瞬的残留意识。
谢言捡起没见到敌人真面目就惨遭牺牲的战士的配枪，飞身上了三层楼顶，在光弹聚能的间隙，对准一人连射三发子弹打穿了他的面罩。面罩内部喷溅上一层蓝色的血，推进器失去控制，人从十几米高空坠落。
连队的六轴无人机起飞，和对方斗智斗勇，在被打落之前打中了几人的宇航服。宇航服内适合佩普珥人呼吸的气体从破洞泄出，待气体耗尽几人降落至地面，打开面罩，发现呼吸虽然困难，但地表大气已经可以支持他们的活动。不包括战斗这种剧烈消耗的运动，那还是会要了他们的命。
佩普珥人的光弹发射速度极快，所以命中率很高，但其聚能时间明显长于枪械子弹上膛的时间。没有了无人机，大部分敌人都由谢言预判并命中。在他的帮助下，连队以一定的牺牲率解决了全部的敌人。
谢言检查了一具尸体，发现其宇航服上仍有设备在运行，被他察觉，设备立刻被远程下线。是摄像机。
他站起来，扫视一眼战场，对还活着的两个指挥官下达命令，“做好急救，带人向电站靠拢。”说完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电站没有他的协助打得很惨，没想到敌人直接越过站区大门飞临厂房。厂房前后两个门，实验室靠近后门，一开始只布置了一个排，这个排的兵力也最先消耗殆尽。
前后两个门的守卫力量四六开，佩普珥的十个人也按比例分配。
此时前门的敌人还有一个，也许还有活着的战士，但没人再能阻止了。
大门之后抵着各种桌椅，门外忽然安静，而门有几下晃动，门后的员工都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各式工具。
佩普珥人推门不动就后退几步，臂上枪膛蓝色的光环逐渐亮眼。光弹轻松穿透铁门，门后的障碍仿佛空气。
员工面前暂停的气流被带动，一道微风，谢言双臂交叉拦下了这发光弹。他转手把光弹原路甩回，紧接着向前跃步，身形在门外闪现，拾起地上沾血的步枪，对着仰面跌倒的人射击。
不超过一分钟，人们还在惊恐，他已经瞬移到了后门。
连队主力已然损失大半，工事里还有不少伤员没来及包扎，地面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血洒在灰黑的地面也不显颜色。
未受伤的战士分成小组分散开来将空中的敌人引至更宽阔的空地周旋，剩余的狙击小组还有两个。一个战士扛起火箭弹发射筒，由同伴引发，预判正确，弹头和刚刚出膛的光弹迎头相撞，把一个佩普珥人炸落。两人随即招来还击，躲避及时，断了肢体还活着。
四个电站的员工迅速跑出工事把受伤的战士抬上担架脱离战场，孟小玖在一旁从口袋里扯出纱布包扎止血。
光弹从他们身后发射。
战友们几声“小玖！”的惊吼响起，孟小玖下意识张开双臂扑在伤员身上，背后感觉到一股热量，却又急剧消散，没有疼痛。
“谢言？！”她回头一看，疾速扯断绷带，扶起趴在地上咳血的人，眼里的泪霎时涌出，“你不要命了！”
“不用管我。”他倒是笑起来，“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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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这么跟我说的。”
他差点忘了自己的能量吸收效率在雾霾区会大幅下降，方才频繁的瞬移已经耗费了他不少能量，以至于帮孟小玖挡下攻击时险些没赶上，也就被击中了前胸。
胸口隐隐作痛，可能断了几根肋骨，他没在意。拾枪、上膛、前扑、翻滚、举枪、射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确定所有佩普珥人被击毙，他拄着枪又吐了口血，擦去嘴角血迹，给孟小玖一个安抚的笑容，又立刻转向王成钢，“清点伤亡，增援连队一会儿就到，和他们一起总结本次作战，同记录仪所记视频、画面做好匹配，立刻提交上级。”
王成钢不自觉喊了一声“是”。
不给人喘气的机会，远处突然传来震耳的爆炸声，谢言眼神一凛，两艘飞船启动了自毁程序。他又让王成钢和上级对话，建议暂不派遣人员前往查看，但需要注意监测周边辐射水平。
余秀荣断了条胳膊，没法工作，王成钢和另外连队的两个主官在起草作战报告，谢言自然接过了秩序工作，打扫战场，救治伤员，该休息的休息，有条不紊。
师部的医疗车疾驰的同时远程指导急救。伤员的伤都在手臂或腿，光弹与子弹对人体的伤害略有不同，造成大面积创伤的同时没有弹片残留于肌肉组织，清创相对容易。当场平滑割裂的出血不多更好救治，有的肉烂了骨头将连不连就得截肢。
卫生队的人手不够，连队里平时急救比赛成绩优异的、电站医疗室的、研究所做过动物实验的都来帮忙，没有那么多止血药、纱布就把员工的毛巾消毒拿来救急。
孟小玖额前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有方才在外雨水打的，也有汗水浸的。她抽出空来问谢言的伤势，得到的还是那句话，不用管他。
她有些生气，还有其他人在场呢，伸手就去解他工装的扣子。战友路过揶揄地咳嗽几声，倒被她的厉声回应吓得托着刚蒸出来的毛巾赶紧跑了，“看什么看！受伤了不脱衣服我怎么治！”
他没办法，拉着她到没人的地方，解开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伤口。她有些怀疑地轻轻按了按，听见他吸了口冷气，就又发了火，“不管你不管你，就你厉害是不是，死了算了你！”他只有老实闭嘴，由人拿三角巾绑了个结实。
医疗车很快抵达，分了三批把伤员全部运送到师部配备的临时医院。上级指示两个连队的剩余人员编入一个连队驻守电站，缺少的人员装备随后就到。
结束战斗有一个小时，研究所告知谢言，电站周边辐射水平提升两个量级。
战斗总结在夜里十点发给了师部，师部批示之后转送总参。
此地午夜十二点是a国的早晨八点，外网爆出一段战斗视频，是c国士兵的战斗画面，其中一人平民打扮却行动敏捷，且在各点出现时不见移动身形。
a国政府随后召开新闻发布会，称c国同样与外星文明有所合作，获其大量帮助反而指责a国置人类于不顾。
c国外交部早做准备，连夜发表声明，讽刺a国歪曲事实，不敢正视我方基层士兵和百姓面对强敌之英勇无畏、不怕牺牲。网络流传视频明显做过剪辑加速，视频的获得即证明其与佩普珥人沆瀣一气，我方战斗记录则真切显示敌人的冷酷无情。
台上你来我往，报纸对常年活跃网络对本国事实进行污蔑造谣的账号及其运营进行起底，情报部门筛选资料交给网络舆情研究所，由专组进行翻译加工，再与民间组织一起对外网舆论从a国政府不作为、压制民众声音、罔顾生命、没有人权等等方面进行反击。
伤者带走就医，亡者也有专门处理，血迹都被雨水洗掉，只有厂房门前空地的凹陷和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味提醒着人们几天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王成钢仍然是连长，站长问他，节目到时候还演不演了。
演，要演，我们走了那么多兄弟，这不还有新的兄弟。
余秀荣在可视通信另一端插话，录给他们看嘛，这样他们过年能看两场。
排练节目也帮很多人摆脱了噩梦，梦里战友浑身是血无助痛呼的模样逐渐褪去，他们坐在舞台下为表演鼓掌欢呼。
剧本改了三遍，最后定了下来，孟小玖去练合唱，谢言独自看演员排练，看着看着思绪飞远，想起按此地历法，这已经是他观察这里的第九十年，在任务快要结束的时候遇上文明被入侵。
谁不想在宇宙中生存呢，这里虽然比不上流亡者的发达，却有着生机，有着向前奔的劲头。在他们自己和佩普珥的碰撞中，他看到了胜算，所以伸手拉一把，这样无论是被观察者还是流亡者都可以减少损失。
当然他还遇到了一个独特的女孩儿。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局里回个信，说明任务可能延期，让同事们不要担心。
午夜时分的电站只剩架空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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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线通过杆塔向市内输送电力的嗡嗡电流声，谢言没有瞬移，而是手脚并用爬上了厂房的屋顶，身后跟着孟小玖。夜里外面太冷，让她好好睡觉，她非得跟来。
夜空一片漆黑，凭着电站的一点灯光人眼只能看到厚重的云层，听说以前就算亮着灯也能看到漫天的星星，月光有时比灯还要亮。
“你能看见月亮吗？”
“能，但那是它本来的样子，以普通的目力还是看不见。”
“那你能看见自己的星球吗？”
“眼睛看不到，但是可以感应到联系。”
“哦。”孟小玖抱着他的胳膊缩成一团，心情有些低落，“那你还会想家吗？”
“怎么不会呢，我也有亲人朋友在家等着。”他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抱进怀里，给她挡着风，“想家啦？”
她点点头，趴在他胸口，“好想带你回去见我妈啊，我妈肯定夸我有眼光。”
谢言笑起来，“上面太冷了，带你下去吧。”
“你发好消息了？”
“抓好喽。”他忽然把她打横抱起，加速几步，在房顶轻轻一跃，然后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孟小玖吓了一跳，不敢看下面，落了地半天才反应过来，抓着他的衣襟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倒把谢言吓着了，回厂房里一看，她的脸有点红，摸摸额头，有点烧。问她不舒服还跟他往外跑，她说这几天都是这样，有点低烧。他赶快把人送回宿舍，让郝医生帮忙看着，心底却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是不是能量不足的原因，他的签名没有发送成功。
孟小玖又烧了几天，开始频繁流起鼻血，也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在郝医生的坚持下她终于听话由王成钢和谢言带着去了医院。
先做了血象，等结果的时候他们去探望余秀荣等伤号，余秀荣正在跟女朋友打电话，看样子是刚把伤情告诉家里，一直安慰女朋友，挂断之前余秀荣再次跟女朋友强调先不要跟爸妈说。
而电话遥远的另一端，他的女朋友挂断电话就坐在地上痛哭起来，余秀荣的父母就在边上。妈妈把儿媳妇抱在怀里，边说边流泪，“闺女啊，你父母走了，秀荣在前线，你来找我们那时候我们就把你当成亲闺女了。万幸啊，万幸......他还活着。”
血象检查之后又做骨髓象，最后确定是急性白血病。
不止是孟小玖，没几天又有战士检测出相同病症，头几例病例均来自电站，很快又有其他驻地的病例，医院内不少伤员的伤情也开始恶化。
此时辐射已由飞船爆炸地经空气流动扩散至全连城，连城的气温也明显低于同纬度城市。可以目前防护服的设计防辐射能力，即便辐射有一到两个量级的增强，还是能对严重辐射病症的出现起延缓作用。
研究所检查了病患的作战服，发现其防护水平竟然和已经使用半年的作战服相差无几，又对各驻地未发病士兵的作战服做大量检测，达到设计标准的不到50%。
对连山核电站战斗中另一外来者的信息做完归档，高萍休息了几天。他没有写太多，毕竟谢言也没有跟他透露很多，实事求是把自己知道的和作战记录中体现的总结下来就够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增加冲突的可能性。
休息回来，听说一组同事去查了一家工厂，这种时候不可能派他们做无关紧要的事，简单打听，得知是拿了补助开工的私营服装厂给前线做的防护服掺了假，连城的驻军有不少人得了病。
他心里一紧，请人调了病患的名单，看到孟小玖和余秀荣的时候愣了半天。他们的情绪一般不怎么外露，同事瞧他的样子就知道里面有熟人，拍拍他的肩膀，关了页面。
高萍先把电话打到电站的连队，连长说孟小玖在医院做治疗，就又打到医院。接电话的是个男医生，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孟小玖。
小玖的声音明显虚弱了，听到是高萍精神稍微提了提。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还不想走。”
“为什么不回来呢！”高萍有点急了，“是因为谢言吗？”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笑声，“被你猜到了，但也不是全部。”
“谢言不可能不想让你走吧。”
“他当然想，但是我想跟战友们在一起，我不想当逃兵。”
“这怎么能叫逃兵呢？！你要活着啊，活着，人死了还剩什么！”
“......我也不知道，最起码现在我是这么想的，我想多看看他。谢谢你了，高萍。”
电话空了很久，高萍看向被云层划出整齐界线的天空，夕阳被遮住，努力给边际染上淡淡的金。他颓然坐回自己的位子，手机扔在桌上，又注意到呼吸灯一明一暗，打开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问他过年怎么排班，回家不回。屏幕一下就花了，他揉着眼睛，写下回复，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