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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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刚走就有麻烦事找上门了。
奶奶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胜子一摇一晃的进了院子,看见奶奶就问:“你家小四在不在?”
奶奶说:“是胜子啊,四儿在家那,咋啦?”
胜子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站在院子里歪着脑袋说:“算了,我知道给小四说没用,就给你说吧,你知道不知道小四捅了大篓子闯了大祸了?”
奶奶一头雾水,一脸不解的说:“你说啥那胜子?”
这时候爷爷从屋里出来了,听见了胜子的话.
没等爷爷开口说话,胜子接着说:“我大哥被你们家小四整进监狱了,判了十年,也把我害得蹲了半年。”
爷爷上前几步就打断了胜子的话:“胜子,你是糊涂了还是傻了?你说四儿把你们两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送进监狱了?你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就是在这里说胡说八道的吧,俺家四儿啥样,你是不知道咋的?你还在这里说四儿把你们怎么样了,还闯大祸了?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还找你家评评理!”爷爷语气里明显带了火星子。
胜子脖子一梗,对爷爷说:“你还不别不信,我大哥亲口说的,小四给他写字让他掉进了公安的圈套害的他蹲了大牢,等他出来这事再算,我也不是吓唬你们,你们不知道我大哥谁吧?他就是城里大名鼎鼎的‘矮子黑’!不是人长得黑,是手黑、心黑!我这点事看在一个村住着的份上就算了,我忍了可以。我大哥不能忍,前几天我见了大哥了,他让我给你们捎个话,话我也捎到了,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爷爷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呵斥着:“坏事都是你们自己做的,你们被公安抓了蹲大狱,挨我们家四儿什么事情,也是你们坏事做的太多应得的报应,你还敢跑来威胁我们,放你狗臭屁!你告诉那个什么黑,有本事冲公安叫嚷去,拿我们四儿撒气,不行!你出去。出去!”
胜子看见爷爷怒了,嬉皮笑脸的说:“行啊,反正我话带到了。”说完,晃着膀子走了。
怒气未消的爷爷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说:“没长进的东西!”
胜子是这样给村里人讲述事情经过的:大哥是我在市里打工时候认识的,在市里混混中是赫赫有名,不信你进市里打听打听‘矮子黑’就知道了。大哥因为地盘的事情和另外一拨混混起了矛盾,就在一年前的群殴中一个人就把把对方的三个家伙打成重伤,迫不得已跑出来躲事,他都是东躲几天西躲几天,在外面躲了好几个月了,那天就躲我家了,呆了十几天给我说想去石垭村的朋友那里再呆一段时间,就是我送他走的那天在村口看了看小四写字,当时看完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晚上在石垭村喝酒的时候对我们说,想回去看看老娘,我们当时劝他不要回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风声过了再回去,大哥说都躲了好几个月了,公安不可能一直在他家蹲守,就是回家看一眼就回来。我们说陪他一起,他说人多目标大不让我们去,就在家等他。第二天我回来了,他晚上回去看他娘了,到家没有十分钟就被堵在家里了。我不知道他被抓了,中午在家吃面条,没吃两口也被公安带走了,说我是包庇罪,劳动教养了半年。我出来那天专门跑到监狱去看大哥去了,大哥问我那天在村口看没看见小四写的什么字,我说屁毛没看见,他说不对,明明是写了三个‘孝’字,就是孝顺的‘孝’字,还是连写三遍!他看的清清楚楚,这才心里一直惦记了老娘一路,动了回家看老娘的念头,不然不会掉进圈套。大哥说这些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最后悄悄告诉我,让我回来给小四捎个信,这事情不算完!我知道大哥脾气,心狠手辣啊,我哪敢不从。小四怕是大祸临头啊,看吧等大哥一出来,准保够他们家喝一壶的。
有人对胜子说:“你就不能劝劝你大哥,这件事情不能赖在小四身上,这家人挺不容易的。”
胜子咧嘴一笑:“我劝?我可没那个本事,不是我巴结大哥在我家躲了那么几天,他都不知道我大名叫啥,我连他跟班都算不上,平时跟人家都说不上话,顶多是凑人数助威的,好容易和大哥近了吧,他又进去了。他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我看我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总有嘴快腿勤的人跑到家里把胜子的话传给爷爷奶奶。爷爷听完,淡然一笑:“听喇喇蛄叫还不种庄稼了?无凭无据就想冤枉俺四儿?没门!别说是假的,就是真的他都应该来给四儿磕头行大礼,谢谢四儿替他爹他娘教育他这个不孝之子!还想回来报复我们四儿,还没王法了!”
没多久,城里的混混们都知道了“矮子黑”是被一个瞎子、聋子加哑巴的人送进了大牢。
二姑从部队回来后,隔三差五回家帮奶奶做家务,奶奶说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不能三天两头往家跑。二姑就笑眯眯的凑到奶奶耳朵边说着什么,奶奶听见了也喜上眉梢。二姑怀孕了。
当村里喇叭喊爷爷接电话的时候,奶奶抢先一步说着:“我去接。”匆匆接电话去了。
回来的时候一脸失望,对爷爷说“这二丫都有了,老大媳妇咋还没怀上?”
爷爷看着奶奶失落的表情:“想孙子都想出毛病了?”
二姑的儿子军军是国庆节那天出生的,二姑夫没有回来。打电话说部队正在整训不能请假,本来想给孩子起名叫国庆的,二姑婆婆说村里已经有两个国庆了,二姑夫电话里就说叫军军吧。二姑出了月子就抱着军军回娘家了,住了十几天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婆婆家。
等我长大了以后母亲才对我说,在生我之前也怀过一次孕,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产了。没敢告诉爷爷奶奶,怕他们担心。自从怀了我,父亲就提出来让我母亲回家静养,母亲不愿意父亲一个人在外辛苦,就告诉父亲她一定千小心万小心保护好我,说到了肚子大了不方便了就回来待产。
父亲送母亲回来的时候军军正好过一周岁,母亲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回来后,奶奶脸上像盛开的牡丹一样灿烂无比,天天高兴的什么都不让母亲插手,就让母亲休息休息再休息。
父亲母亲去二姑家喝了外甥的周岁酒后,父亲就回去了,说母亲临产的时候再回来多住些日子。
腊月初一,在一家人热切的期盼中我啼哭着脱离母亲的身体来到这个生机盎然的世界。
母亲出院那天,父亲忙着照顾母亲,三姑从床上抱起我对母亲说:“嫂子,我去让四儿抱抱他的大侄子,告诉他咱家又添丁加口了。”说完抱着我就去了西屋,进屋就冲坐在炕边的小叔喊:“四儿,快看看谁来了?你的亲大侄子哟!”
当包裹着我的小被子轻轻一碰到小叔的前胸,小叔马上两只手臂就准确无误的把我从三姑手里接过,仿佛知道我要来、看见我要来了一样,抱稳当以后就俯首‘看’着熟睡中的我,脸上呆板的表情变得异常慈祥温和了,而且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停止了世界都安静了。
三姑后来对我说:看着你小叔第一次流露出那样慈爱的神态,那一刻她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她甚至都听见泪珠摔碎的声音,那一刻整个世界**静了。静的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一样,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小叔脸上突现的表情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三姑抱着我回到父母屋里时候,眼睛还有点红,把我递给母亲的时候,母亲问她:“你怎么还哭了?”三姑红着眼睛说:“四儿刚才的表情让我激动的,他好像知道他当叔叔了一样,那神态可亲可亲了。好像他什么都明白都知道。我要抱回来的时候还极不情愿的样子。”
奶奶一边帮母亲安顿我,一边说:“三丫从小就多愁善感,看小人书都能哭的稀里哗啦的,四儿抱军军的时候我也看见过他的表情,那是看见亲人才有的,啥叫血脉相连?这就叫血脉相连!四儿虽然看不见听不见,可那鼻子一闻就知道是他的外甥,他的大侄子。”奶奶的话,说的头头是道。说完脸上也是慈祥一片。
我的小名是爷爷取的,爷爷说:“孩子腊月初一出生的,小名就叫初一吧,叫着也顺口。孩子的大名老大两口子做主,上户口的时候你们写吧。”
第二天早上三姑刚刚收拾好早饭的碗筷,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小叔突然伸出双臂做着拥抱的姿势,冲奶奶就喊:“娘,你快来看啊,这一大早四儿就要抱大侄子了。”说完就往父母屋里跑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我就往东屋跑,把我轻轻递到小叔怀里,小叔就接过来抱着不撒手了。除了母亲不方便下床,一家人就围着小叔看他抱着我的样子,奶奶高兴的说:“谁说俺四儿看不见,俺四儿心里明白着那。”
爷爷接过话说:“讲评书的说过:心有灵犀一点通,不假不假啊。”
我的满月酒改在了大年初五,父亲说:“晚几天不要紧,大年初一各忙各的顾不上,初五闲了正好喝酒。”
父亲独自一个人回了江苏,母亲留在家里照顾我,白天我除了睡觉就是在小叔和奶奶的怀抱,晚上母亲才能安抚着我睡觉,小叔每天抱着我的时候就像抱着宝贝,只有奶奶感觉小叔累了才能接过我。
母亲看插不上手,总是把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奶奶后来对我说:“你小时候可真乖,不哭不闹,这越大越调皮。”
夏天到了,小叔因为我的原因,已经很少在村口露面了,有抱着各自不同的心态来家看见小叔抱着我没办法写字都悻悻的离去了,执着的会在家里和奶奶唠半天嗑,想等小叔能写几个字好参悟其中的奥秘能不能附和自己心中的想法或者解除心中的迷茫,最终也是无功而返。奶奶也从不把外来人拒之门外。
强子和他的老板进门的时候,小叔正抱着我在院子里玩,八个多月的我此刻正伸着小手在小叔脸上摩挲着,一会摸摸下巴一会摸摸鼻子,要不就轻轻揪着耳朵不撒手,小叔不躲不闪就这么任凭我的手在脸上来来回回的摸,我则轻声的咯咯笑,开心的笑。奶奶在喂她的十几只母鸡,强子一进门就对奶奶说:“大娘,喂鸡那?”
奶奶看是强子和一个不认识的三十岁左右微胖的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的人进来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气度不凡。
忙说:“强子啊,啥时候回来的,过年也没看见你。”
强子笑着说:“那边忙过年没回来。”回身指着西装男说:“这是我的老板刘总,这次是去北京谈生意顺道专门回来看看咱家乡的,也来看看你们家和四弟。”
刘总操着一口广东普通话打着招呼:“老人家你好哟。”
奶奶忙说:“老板好!我还给强子说啥时候好好感谢你,谢谢你给我们家送来的电视机,快进屋坐吧。”回头喊母亲:“老大媳妇啊泡点茶。”
刘总说:“一点小意思不足挂齿,不要那么客气。这个院子挺宽敞的,我们就坐在这里说话吧。”
强子马上搬来小板凳给了刘总一把,给了奶奶一把,自己也搬来一把一起坐到小饭桌前。
强子指着小叔对刘总说:“刘总,这位就是四弟。”
刘总站起来走到小叔眼前,端详了一下小叔,伸手握住小叔抱着我的手,嘴里说:“小兄弟好啊,早就听说你的大名拉,也谢谢你给我送了一位精明强干的王经理拉,王经理很得力,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啦。”
奶奶说:“刘老板,四儿听不见。”
刘总放开手站在那里说:“小兄弟的事情我可是如雷贯耳拉,来的路上就听王经理讲,说小兄弟三个字送黑道大哥进了监狱,还帮老乡找到被盗的耕牛,很传奇的拉,小兄弟了不起啊。”
小叔的故事连在千里之外的强子也被他的家人灌满了。
母亲此时泡好一壶茶水端到小桌上,拿了茶杯一人倒了一杯。
奶奶轻叹一口说:“唉,外人都这么说,刘老板也相信?可四儿这孩子从一丁丁点的时候就与世隔绝,哪里会写什么字啊,我们一家人没有一个看见过,都是外面的人传的当不得真的。”
刘总走到桌前坐下,一脸认真的说:“老人家话不能这么说啦,奇人是必有异事的啦,咱们中国这么大有很多能人异士的,我是很相信的。其实有很多事情用现在科学的方法也是讲不通的啦,讲不通不能证明就不存在啦,我也知道我们那里也有像小兄弟一样的能人了,只是他们的本领各不相同而已啊,老人家我看好小兄弟啊,一定大有作为的拉。”
刘总一番广东普通话说得还算比较清楚,大家都能明白刘总的意思。
奶奶却说:“老板啊,你第一次来,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希望四儿有啥大作为,他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我就心满意足,四儿真的太苦了。”
母亲听着他们说话,想着小叔抱了我好久了,就走过去把我从小叔手里接过来,又走到奶奶身后站着。
刘总对奶奶说:“老人家,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听王经理说小兄弟是把声带哭坏了的,我听了以后都是惊奇万分的啦,我想一般人都是无法想象当时小兄弟受苦的情景啊。”
看着刘总和奶奶聊天,强子站起来悄声和母亲说:“你是大嫂吧?这个是大侄子?长得可真像大哥。”
母亲笑着点头。
强子坐下继续听奶奶和刘总闲聊着小叔小时候的遭遇。
正聊着,奶奶听见身后的母亲轻轻喊了一声:“妈。”
奶奶回头看见母亲用手指着小叔的方向,奶奶也看了过去,此时小叔正拿着枣木拐杖在地上开始画了起来,奶奶就对刘总说:“这不,四儿又开始画了,你想看看就看看吧。”
刘总说着好的好的就走到了小叔跟前,强子反应极快,看见墙边还堆着一堆父亲结婚时装修没用完的细沙,就跑过去就手捧起一把,然后走到小叔跟前,轻轻的均匀的撒在小叔拐杖活动的范围,意思是让拐杖画的痕迹更清楚更容易看到。弄好了就站在刘总旁边一起看,奶奶和母亲也凑了过来。
大约过了两分钟,小叔不画了,地上的细沙上都是七扭八歪的线条,来来回回重复的线条相互叠加根本没人能看懂。
奶奶先开口了:“强子,你还能看见吗?”强子苦笑的摇摇头。
奶奶又看向母亲,母亲也微笑着摇头。
奶奶刚想开口问刘总,刘总自己先开口了:“我看见的啦!”
一句话把三个在场的都说的一愣,就强子表现的还算最快,因为他毕竟看见过一次,所以马上就明白了,对刘总说:“刘总你看见什么字了?”
刘总把左手成掌,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仔细比划了几下,嘴里喃喃说:“核桃?”又比划了一下接着说:“嗯,没错的啦,就是‘核桃’两个字!”
奶奶疑惑的说:“核桃?这能是啥意思?”
刘总琢磨了一会摇摇头,大家看小叔不再画了就都走回小桌边坐下。
刘总还沉浸在思索中,强子也在苦思冥想。
母亲开口对奶奶说:“妈,你看咱这里满山都是核桃,四弟是不是想用核桃来谢谢刘总的意思啊,四弟想的多周到。”母亲的普通话说得好听温柔。仔细听的话还是可以听出一点湖南的口音。
刘总笑了笑,自我解嘲的说:“都说核桃是补脑子的啦,小兄弟的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聪明想让我多吃一点核桃补一补的啦。”说完自己先大笑起来。
爷爷回来的时候,奶奶已经把刘总和强子留在家中吃午饭,并精心做了家乡的手擀面。
爷爷听了奶奶的讲述,吃完饭马上就准备了一大袋子核桃。
刘总虽然面食吃不太习惯,仍然吃了一大碗奶奶做的面条,还直夸好吃。
刘总临走的时候从西装裤子口袋拿出一个纸包,对爷爷奶奶说:“这次来没带什么礼物的啦,这点小小意思请笑纳。”
爷爷和奶奶坚决不收,核桃倒是奶奶逼着让强子背走了,强子说我家也有,也给刘总带过。奶奶说:“你家的是你家的核桃,这个核桃是四儿送给刘总的。”强子听了表示一定给刘总背到广州。
刘总是带着疑惑不解和强子回的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