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渺华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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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动着鬓角沾满鲜血的头发，浑身刺痛的感觉却压不住王淮昭内化的疯狂混乱。
黑云血战应该还在惨烈地继续，自己被青琥殿卫背起离开前，爞烛元君在阵前那悲壮的绝死之音言犹在耳。一万多幻明仙修在这个血色黎明必定凶多吉少。
池王已经殒逝，自己的师尊却和一众幻明人一起，身陷重围，生死难料。想到此情此景，淮昭眼中涌出一行酸楚之泪，很快流到嘴角与口中溢出的血迹混到一处。
正思量间，自两旁山麓松林中，传出一阵阵铺天盖地的嘈杂声响。正御空疾行的青石知道有了情况，急令众青琥卫落地布出防御阵型，并将淮昭紧紧护在阵型中央。
随着嘈杂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众人借着微微依稀的晨曦，这才看到数以万计的红色怪异蝙蝠从松林中呼啸而出。
“血心域，红蝠鬼妖！”
言语间，身为幻明捧星院真人的青石，那嘴角竟泛起一阵微微抖动，而数百青琥殿卫听得此言，面色均是微微一变。
黑云谷。
幻明残存的修者，在数倍之敌凌厉攻势下，逐渐败相尽显。除了爞烛元君所率中军尚可顽强御敌外，其他各路在魔军围攻下，阵型越见缩小。溟华八祖尤其那刚刚自封印中破出的五位，此时更是杀戒大开，功法尽出。颓势中的幻明弟子却无有一人面露惧色，皆怀决死之意。
东方朝阳已喷薄而出，红色的霞光映照下来，这苍凉的战场更加悲壮惨烈。
少顷，五路被包围的幻明军，仅仅剩下中军一支约数千人，被数万魔界大军死死围住。
明魇老祖嘴角扬起胜利者的冷笑，被禁锢数百年的积怨在今夜被如数释放。魔头目光狠辣地盯着余下的幻明残部，沾满血迹的双手在污垢的衣衫上轻轻擦了擦，瞬间喝道：
“将这些幻明中人尽数诛灭于此，一个不留！”
看着潮水般涌上来的魔道大军，同样浑身血迹的爞烛元君依然目光炯炯，只将手中蛇杖震地一砸厉声回道：
“我幻明仙宗，为天道屠魔，诸位，随我战阵，吾等神魂，就在幻明勤神殿再聚了。”
溟华界、幻明城，虽阵线不同，却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对生死，毫无畏惧。
两军开始最后的殊死厮杀，为了各自的信仰，虽然胜负早已决定。
半个时辰过去了，爞烛中军竟如磐石一般巍然不动。
明魇面露愠怒之色，双臂向下猛得一掣，两手间顿时闪耀出两柄泛着蓝紫色的魔剑。站在他身后的其余七位魔魇，眼中也露出凛冽杀气。
溟华界的极魔灵魇们，此刻将要准备出手上阵。
明魇起领，八祖一字排开掠到前阵，那蓝紫魔剑倾力祭出，而余下七位，也跟着锋芒毕露。
就在这殊死一刻，一根古铜禅杖突然凌空出现，将八祖的各路手段全部格开来。
对阵两方都异常诧异，而接下来的一声佛号，更让这惨烈战阵的众人皆感意外。
“阿弥陀佛......”
“华魇老兄！”
不说得晋稍晚的冰魇等人，就是明魇老祖，自渺华入魔来，也再未听他口称过任何禅语南无。
“诸位老弟，魔途迷漫，早作回返吧。”渺华收了禅杖，单手作了佛礼。
明魇握剑的手突然丝丝颤抖，本来这数百年后，与华魇的欣喜重逢，今日却不想是如此场面，而他那带血的眼中，此时久别不见的华魇竟如此陌生。
爞烛元君这边见到此突如其来的变数，心中也是微微一惊。但主辅内化中隐约感到这华魇老祖必定在菩萨五台山道场得了佛缘点化。便示意幻明众人静观其变。
“华魇，我们九祖这数百年后的重逢，不应是如此的。数百年光景，你变了你当年的想法誓言了么？”明魇言语字字从唇齿中说出，略带恨恨之意。
“愢明，并非几百年前，而是在昨日。我自五台佛宗道场，已蒙大智菩萨点化，赐我西天灵物救还妻儿。诸位老祖，放下屠刀吧，还这世间一个清平，给后世一个安静，阿弥陀佛......”渺华言罢，再次低吟佛号。
“老祖，你可忘了千年前你的妻儿为何人所害，当今幻明的首辅又是何人了么？”愢明不禁急怒相生，跺脚说到。
“老弟，贫僧当年蒙你相救性命，感恩戴德。今日，望诸位老祖念我等溟华界休戚生死之情，休了兵戈，停下杀戮吧。”渺华说完，竟深深佛礼，长拜不起。
“华魇，你身为溟华界灵魇老祖，得我醒天神界恩惠，便想阻挠我魔界大计么？休想！速速闪开，我等今日务要斩断幻明一臂，此乃天赐良机，容不得你碍事。”明魇恼怒地喝道，手中魔剑作势攻去，便是要渺华闪开。
可渺华身子纹丝不动，目光透露坚毅之气，只听噗呲一声，魔剑的恐怖剑气已自他手臂划开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老祖！不可！”周遭的其他六位魔魇都惊呆了，忙同时上前阻止。要说这溟华界千年以来，作为华魇老祖的渺华虽然魔修实力与明魇不分伯仲，但论威望德行，华魇却生生位于明魇之上，加之数百年来明魇等八祖，分别被困禁于华山避诏岩和幻明九印。此间溟华界都是靠渺华领率苦心经营。见老祖血刃相见，魔界当今这些支柱元老肯定不愿看到。
“你，居然冥顽至此！”明魇何曾想中伤渺华，只谋能将华魇逼开，却不想这曾经对幻明和天界仇忿盖天的老魔眼下竟如此坚决。
渺华并未理会带血的伤口，他微微直起身子，目光望向遥远的东方的某处，口中喃喃道：“云祺我妻，孩子就托付你了。贫僧罪孽深重，今日得循因果。菩萨在上，渺华佛缘虽尽，但这残烛一生，也算最后得悟了。”
渺华轻轻转过头来，望向阵前僵住的八位魔魇和黑压压的溟华大军，缓缓道：
“各位溟华同门，各位老祖，渺华今日以老朽薄命恳求诸位放这幻明一众归去。贫僧叩谢！南无...阿弥陀佛！”
言罢渺华再鞠一躬，盘腿端坐下来，双掌合十，口诵佛经，倏地间将古铜禅杖祭起，那禅杖在半空中陡然化为一朵莲花，周遭竟顿起浩大恢弘梵音，不多时，莲花径直飞往遥远天际而去，东边顿时朝霞万道，庄严无比。
再看渺华，已是顷刻间坐化往生极乐了。
“华魇老兄！”除了明魇脸庞微微颤抖，其余七位竟皆嚎啕大哭起来。
溟华数万大军念及老祖历来恩德，尽皆拜伏于地，哀声四起。而幻明阵中亦是一片唏嘘，不少佛宗弟子也佛礼唱号一片。
“阿弥陀佛......”
冷血的明魇，突然感觉手背一凉，低头一顾，竟是自己的一行清泪......
魔道的亘古冰冷，这极魔老祖何曾滴下过一滴泪水。
“我.......”
“唉，也罢，华魇不惜以死相拦。我等不可不顾他的苦念。”
“传令！全军撤返溟华！爞烛老太婆，今日乃我等敬重华魇以命相救。咱仙魔两家的帐，日后还得继续算下去。撤！”
得了明魇号令，数万魔军不到半盏茶功夫，竟在这黑云谷走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一具阵亡魔修的残骸也没留下，当然也包括他们曾经的华魇老祖——渺华......
看着这发生的一切，所有残留的幻明中人和凡仙宗门都感慨不已。
些许，爞烛吩咐收拾掩埋了亡者遗体，与各凡仙宗门作了安排计议，与幸存的殿院掌门商议片刻，便下令这恶战余下的数千残部回返幻明。
临离开前，爞烛唤带伤在身的春秋道：“真人，你先妥善安顿好幸存的南海鲛族，然后速速去寻你徒儿，务必与他周全。”
春秋顿首得命，眼望着伤痕累累的幻明残军破入临凡结阵，便去安顿鲛族回滇中休养，与一众凡仙宗派匆匆告别后，强忍伤痛，便追青石带淮昭的方向而去。
百余里外。
一抹火红朝阳已当空升起，而此时伤重在身的王淮昭却看到的是满眼的另一种红色，恐怖的血红！
不计其数的红色妖蝠铺天盖地向青琥殿卫构筑的阵型发动冲击，五百幻明殿卫虽修为深厚，一时间竟难以抵挡这漫天而来的妖物撕咬。
青石不断祭起蜀山仙剑想拨开席卷而来的妖蝠攻势，却发现这些畜孽越聚越多，而想寻那操驭这些妖物的红蝠鬼妖，却难于登天，这魔头此刻位于何处都不知道！
这鬼妖，来自血心域，那是幻明的另一个心腹大患。
血心域为数千年魔界的另一处苦心经营，乃魔界大魔头迎伽献祭冥龙前所独领，经营近两千年。域中炼化有一座沉魔血窟，当中孽孕万千怪异残暴妖物，汲取血窟魔灵而养。数百年来，此间妖物多次参与历次神魔恶战，近百年来，更是在幻明城方圆百里内大量蛰伏，伺机而动。期间有一只毒寡魔蛛不知以何能耐躲过九印印制禁锢，居然悄悄潜入幻明，意欲熄灭幻明拓元顶的镇魔神灯被城宗巡护诛灭，而同来的红蝠鬼妖在重围下逃出生天。
此次黑云谷大战，宗主夕照便是顾忌血心域来犯，冒着爞烛元君全军覆没之危而没有派出援军。也幸好如此，幻明才没有被突袭的魔军攻陷。
这须臾功夫，青琥殿卫已倒地阵亡十数人。而这些妖蝠却未伤根本！
青石眉头紧蹙，心想此番遇到大麻烦，而那鬼妖不除，这万千妖物如何应对。
“护住小子！”真人令周围数十殿卫周全好淮昭，便驭起万剑剑诀，破出妖蝠困扰，凌空而起，便要找寻那驭妖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