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卷风袭来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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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寂卧在病榻上的那个黄昏，他又一次感受到飓风袭来的恐惧和悲壮。

他似乎听到了辛雨荷的呼救声，这与很多很多年前他所听到的呼救声如出一辙，他此时却生出了无能为力之感，而且这种无力之感是那样强烈，又是那样充满了挫败感。

黄昏后的城市的确迎来了史无前例的龙卷风，身在重楼病床上的萧寂却比任何人都更能感知到这场龙卷风的恶毒和残暴。

守在病床前的云骏驰终于从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武侠小说中抽身而出，看到了自己当年情敌神情中的令人惊恐的变化。

这对有着旷日持久的交情的老人，彼此已经有了心灵的互通，这种境况是他们始终无法理解的。

萧寂已经过年失语，云骏驰记得，几年前他们在暴风雨中来到这家养老院，萧寂就再也不打算开口说话了，而且事实上他也不能说话了。

云骏驰瞪着萧寂，试图从萧寂神情的变化中破译出他要表达什么意思，然而，今天萧寂的神情变化过于激烈，也过于狰狞。

“你打算干什么？”

回答云骏驰问话的，只有萧寂令人心悸的面部肌肉的剧烈变化，云骏驰其实对萧寂神情的变化早就拥有了解读能力，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解读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云骏驰听到了窗外潮水一样翻滚的风声，于他而言，世间无论有什么样的沧桑变化，都已经不在他自己的关注范围了，因为生与死对他这样虚度了将近百年的老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游戏的结束罢了。

云骏驰的麻木和茫然，令萧寂极为愤怒，他甚至想象着自己能够像当年一样跳起来将云骏驰送进此时正在肆虐的龙卷风中。

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也是一辈子的情敌，这种矛盾的关系也许只有到了他们双双离世才能了解。

龙卷风正在养老院上空作威作福，释放着自己对祥和与宁谧的愤怒。

这种愤怒具有撼天动力的破坏力，世间所有的不幸似乎都源自于各种愤怒。

萧寂此时也极度愤怒，他的愤怒其实是一种无助的苍凉之感，他盯着窗外，辛雨荷的呼救声似乎就在窗外，而且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尖锐。

愤怒变成了绵绵无期的绝望，萧寂脸上的神情终于停止了剧烈的变化，他木然地睁大眼睛，此时的呼吸甚至也陷入了停滞。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云骏驰猜度着可能会发生的最坏的情形，近乎自言自语地发出了疑问。

萧寂突然能够发出声音了，他的声音由于太长时间脱离了他的身体，此时发出来，就如同粗劣的砂石摩擦着空旷的原野。

“带我走，带我走。”

萧寂匪夷所思的开口说话，惊吓到了云骏驰，云骏驰怀疑自己此时正陷于一个梦魇，就在他懵懂无措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只干巴巴的手掌捏紧了他的手掌。

萧寂的手已经很久没有抓握过各种实在的东西，所以云骏驰能够感觉到他手掌的无力和僵硬。

“带你到哪里去？”

“带我到那座用书建成的城堡。要快，必须要快。”

云骏驰似乎已经忘记了萧寂所说的那座用书建成的城堡，毕竟那是过于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恍如隔世。

萧寂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那座用书籍构建城堡的那个上午，他同样感知到了一场气势吞天的飓风。

所不同的是，那个上午的萧寂还是个精力过人的年轻人，而年轻如今于他而言是那么荒诞和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