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知行者之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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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觉得仙路应该是什么样？”小孩回头撇了他一眼，如同无情的傀儡。
“你……”
方贤感到阵阵心惊，愈发觉得此地怪异。是不是幻境还暂无定论，但这孩子绝对不简单。
也不知那张天师会在哪里，他是不是这座秘境的主人，眼前的场景虽然有几分仙家风范，但表象之下绝对藏着另一番情形。
并非他生性多疑才这样想，实在是见证过太多的变故。熟悉的事物时常都不能相信，何况是在陌生的环境里。
随着山顶的距离拉进，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看着众目睽睽下的圣影，不安的情绪逐渐占据内心。
他是那么不真实，可又处处与自己牵连。就像是未来抉择的终点，总要变成自己都陌生的模样。
这已经成了一种必然的规律，毕竟也不曾设想现在的自己。未来的目标不会改变，但绝对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来…向我走来…”
人影缓缓张开口，朝方贤这边看来。山上山下无数的目光，也纷纷向他交汇而去。
啊？
方贤一时有些茫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但看着一道道投来的目光，他又默默将手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
众人的身形微动，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无数层阶梯展现在眼前，一条大道径直通往山顶。
还……有的选吗？
方贤犹豫了片刻，随即无奈地摇摇头，望向山顶遥远的距离，只能迈步向上走去。
身旁的人影摩肩接踵，他们脸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喜怒哀乐变化无常，就像过去走过的路那样，被不同的环境影响着，留下了形形色色的影子。
在沉默无声的氛围中，面对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一个，两个，三个……从他们身边经过，感受无数意志的共鸣：
曾有年少无知，不懂人间疾苦悲凉。
曾有遗憾难终，悔过当初苟且偷安。
曾有长夜未央，困在牢笼失落煎熬。
曾有良知唤醒，看尽尘世正道沧桑。
曾有信念执着，欲行大道落子无悔。
曾有…回忆无数，刻画岁月…如梦初醒。
历经磨难换来成长，有逝去的青春也有丢掉的自己，充满故事性的结局，造就鲜明的感情色彩，如今再次面对他们，每一步都是对决心的考验。
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眼神就足以传递心意，不再辜负他们的期盼，身后已经无路可退了。
小男孩默默跟在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脸上面无表情，仿佛一个局外人。
但是，要知道。
如果没有他，方贤也不会来到这里。他其实是一个引路人，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方贤的行动。直到登顶的那一刻，他才抬头看向圣影。
此时。
圣影也投来目光，点点头做出回应。
他站在这座山最高的地方，脚下的建筑被霞光包裹着……方贤默默注视着他，做好了最后的心理准备。
然而，圣影却抬起头。
他环视山上山下的行人，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
所有人身上亮起淡淡的光芒，化作一道道颜色鲜明的虚影。看着他们双脚渐渐离开地面，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心生。
方贤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股精神力就冲撞而来，强大的推力让他猝不及防，接连踉跄好几步退到台阶边缘。
“什么情况……”
方贤扶着头回过神来，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小男孩。只见对方默默盯着自己，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怎么…”
面对方贤惊异的目光，小男孩并没有在意，他缓缓回过头去，眼中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方贤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将手放下去。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满天飞舞的虚影就已经展现在眼前。
摩肩接踵，人头攒动，数不清，看不尽……他们高悬在穹顶之下，立于天地之间，伴随着寒风鼓动，绽放着最后的光芒。
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未来。
走过这条路，遇到无数像自己一样的人，站在结局的终点，挥手作出告别……也许能活着的人，就要肩负起更多责任，带着逝去的精神，将希望传承下去。
方贤默默低下头，看着圣影喃喃道：“这个世界并不完整，我也一样不完整。也许这不是一条很好的路，但我不面对就没有人面对了。”
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面对众心朝拜的圣影，他却平静地说道：“我自诩先行者，不惧现实残酷。这就是我的态度，没有谁能动摇它。”
话音落下，圣影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甚至嘴角微微张扬，带着几分嘲意。
毫无征兆，天上的虚影坠落。
仿佛有强烈的吸引力般，狠狠地朝方贤冲了过来，就像是一辆高速列车撞进体内，这让本就在台阶边缘的一只脚更是陷了下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虚影涌来。
他们都默不作声，只是淡淡散发着光芒。随着钻入方贤体内的那一刻，将最后一点痕迹也抹除干净。
因为他们不完美，所以选择了相信他。在这条充满未知的道路上，需要有一个理想的“现在”作为主导。
面对无数的理念冲突，方贤只能踉跄着向后退去。直到脚下踩空的那一刻，他一路摔倒在缓冲区的石台上。
痛是真的痛…但没有一滴血流出。遍体鳞伤的是内在，是那些被压抑的情感。
山顶之上。
小男孩居高临下，站在圣影的身前。他看着蜷缩在石台上的方贤，冷冰冰地开口说道。
“站起来，或者放弃。”
选择题再次被抛在面前，嘴里只剩大口大口的喘息声。无数的虚影悬浮在他头顶，等待着最终被接纳的选择。
好在方贤没有让他们失望，倔强地将头一点点抬起。他看向山顶高低两道人影，嘴角咧开一道缝隙说道：“暮气只是现状，单纯也是伪装。”
说着他身体颤抖着，左手死死捂住胸口，他用右臂撑着地面，膝盖开始一点点发力。
“也许我是一个烂人，不值得谁去同情。但我的骨子里还刻着骄傲，它告诉我不能放弃。”
话音落下，方贤站了起来，刚想露出一丝淡定的神色，精神却再次被狠狠地冲击。
无边无际的虚影洪流倾泻下来，五彩斑斓的光芒将他身形包裹。他开始一步一步向山下退去，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山顶的两道人影。
“百年余辉，终落尽…”
随着他从牙缝中挤出的话语，浩浩荡荡的声势更迅猛了几分。精神的冲击力越来越强，他直接被撞出山崖向谷底跌去。
就在坠落的过程期间，他的神色反而变得坦然，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他继续喃喃地开口道。
“盛世难平，安远心。”
巨大的推力将他狠狠砸在山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了好远。虚影洪流的压迫力仍然存在，但方贤却一点点将头抬了起来。
他还是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面。额头上手臂上青筋爆起，凭借钢铁般的意志一点点爬起。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胸腔中传出阵阵的嗡鸣声，就像巨大的引擎发动机，带着势不可挡的气魄扩散开来。
“腹中既有，春意动…”
消瘦的身躯如同一柄利剑，迎着彩色的洪流站起身来。他微微一笑就已经无所畏惧，声音洞穿云层震开一道道涟漪。
“何处不能，起惊鸿——”
话音落下，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从第一阶台阶开始，目光迅速上向延伸而去。
再次看向云顶之上，他脸色已经平静下来。随着最后一道虚影融入体内，整片天地都为之颤抖起来。
“道启，来！”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感受着清风徐徐拂面而过，他终于吐出了最后的话语：“众心朝圣，万我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