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暮间回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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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方贤眼神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心中的情绪也再也难以压抑。
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为什么总要把体谅和理解留给他人，面对家人却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有自己的思想和自己的感受。司机他犯了错误又不是无辜的人，难道不应该承担撞人后相应的责任和义务吗。我站在任何角度都想不明白，你能替他考虑为什么不能替我考虑。”
歇斯底里的怒吼下，是深埋内心深处的懦弱。在家人面前他总是显得很无力，好像生来这份感受就应该被忽视一般。
“吼，你好好吼。人家已经付过医药费了，你还想要人家怎么样。”
奶奶的脸上露出十五，又看向两位老妇说道：“你们听听，这孩子脾气暴成这样。”
两位老老妇一边安抚奶奶，一边也是对方贤劝说道：“小孩子嘛，要听奶奶的话。”
“要懂事。”
面对这些老掉牙的说教，却一点应对办法都没有。方贤就应该默默接受这份安排，在窒息的氛围中永远无所适从。
他哽咽起来，心如刀绞地说道：“我好好说话你听么，你以为我就喜欢吼？我也想好好坐下来商量，可是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了么。从小到大……”
话讲到一半，方贤却突然停下。
他眼神越来越空洞，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辩解都毫无意义。
他只能低下头，像条狗一样转身离去。身后还传来奶奶失望的声音，每一字没一句都在压垮他。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养家糊口多不容易的。你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吃，让你办这么点小事还把你委屈的……”
走廊里。
沉闷的氛围弥漫，到处都是伤心的人。
方贤的心中只剩下绝望，他就像周围漫无目的的病人们。无数次重建的决心又开始动摇，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写作还有什么意义。
面对这些突现的灾难，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他想要赶在一切到来之前成功，可是留给他的行动时间太少了。
希望的灯火飘忽不定，没有一次伸手抓住过。每当他千辛万苦找到了方向，却又被命运面前砌了一堵墙。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不会因为弱者改变。
阶级从来都是难以跨越的，因为面对的不仅仅是偏见。那是与整个环境氛围的对抗，完善的同时被打上异端的标签。在奋斗的道路上四面楚歌，在迷雾之中无数次徘徊……
雨总有停下来的时候，只是不知道要下多久。有的人要淋一辈子的雨，却根本没有躲雨的地方。有的人想给自己撑把伞，可是那把伞却破破烂烂……
他们羡慕躲在屋檐下的人，能在雨中惬意的享受生活。他们也羡慕穿着雨衣的人，能自由去想要到达的地方。也许他们当中有人抓住机会，抢先一步躲进了避雨的港湾。但剩下的人还是找不到方向，反反复复都在雨中崩溃绝望。
方贤选择自己淋一辈子的雨，想要证明在雨中也可以前行。他的目标是在很遥远的地方，他想去这场茫茫大雨的尽头。他要在那里重建一片新家园，为所有人都点亮希望与方向。
只是不知道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少，也不知道前面的道路还有多少阻碍。他完全是依靠心中的目标支撑前行，一次次被灾难压垮却又咬牙站起来。
有时候他也需要别人的支持，来唤醒内心时而出现的迷茫。所以他一直也在寻找同路人，一起向前走为后人开辟道路。
眼下的这本书，倾注了所有心血。他是以救人为目的，做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可是这样的创作理念，未免还是有些太遥远了。
因为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要妄图去拯救别人么。也许他真的眼高手低了，总是将事情搞的一团糟。明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却又给自己制造不少麻烦……
医院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灯光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先是陷入寂静无声的黑暗，随后嘈杂的声音到处响起。
那是无数反对的声音，是积压在心中的痛苦。那声音中有别人的嘲笑，也有对自我产生的怀疑。
“痴人说梦，现在是幻想时间。”
“自以为自己看清，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歪门邪道引来一堆流量，还用这种情怀去忽悠人。我想看你能写得了几天，到时候你就是千古罪人。”
“你自己吃过多少苦，还妄图做救世主？眼高手低说话都不过脑子，我的评价是滚回训练书吧。”
“一年时间才写38万字，你能别在这里搞笑吗。我两个月写40万字，可以嘲笑你吗废物。”
“这终究还是幻想，要拿什么去实现呢。人间是如此冷漠，你想要救的又是谁？”
“你完全可以轻松一些，没有人在意你的愿望。放下道德与底线的约束，融入他们也能活得自然。”
“这不是你的错，有心无力罢了……”
方贤走在这条道路上，身边充满恶意的声音。
他眼神空洞麻木的向前，心中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直到他眼睁睁看着手机摔在地上，连那最后的信念都被家人摧毁掉。
嘈杂的声音倒是停下了，只是刮起了无尽的风声。他未来的人生一片迷茫，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自此之后。
方贤彻底变成了一个哑巴，没有人再听他说的一句话。他如同行僵就木的孤寡老人，彻底失去了少年该有的活力。
他选择用沉默面对现实世界，逃避着自己不再做任何挣扎。有人说他变得成熟了，家人也说他懂事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心中的少年默默死去了。
他眼中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周围一切事物都变得无声。活着只是在漫无目的徘徊，然后等待未知的结局到来。
他修不出未来，所以只能回看过去。在那一片漆黑的人生道路上，最后星星点点的光芒也在消散。
刻骨铭心的过往，充满无奈与悲哀。直到停在迟暮间回首，身后再无归来的少年。
而面对这样的人间，还有什么值得留念。那往生的坟墓是自己准备的，就这样带着遗憾走进棺材里。
或许堕入幽冥，才是走向未来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