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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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妈瞧着自家儿子复杂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了…和自己爸妈聊感情的事有必要这么严肃？他们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父母。
徐爸本来握着茶杯，放松的坐在沙发上，给徐宁里组织语言的时间。
可随着徐宁里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不由得仔细观察着自家儿子的神色，越看越觉得不太对…
徐爸原本和缓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嘴角渐渐拉直，眉头紧拧着。
徐妈感受着客厅内逐渐沉闷的气氛，不由得喃喃道：“怎么了…？”
徐爸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徐宁里抬眼看了过去。
徐爸凝视着自家儿子，沉声道：“里里…你告诉爸爸，出了什么问题？”
徐宁里静静望着自己的父亲，整日里都温和儒雅的父亲，此刻面色冷峻。一双常年隐匿在镜框下的眼睛，带着洞悉一切的目光，牢牢的注视着自己。
徐宁里在心底叹息一声，知道父亲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如果这时再继续隐瞒，那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于是他正襟危坐，语气坚定：“我这次的目的是，让父母接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但语调清晰的吐出剩下的话：“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这件事。”
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声，终于停了下来…
凝寂的客厅内，仿若呼吸都静止了…
徐宁里感受着胸腔内，沉闷且快速跳动着的心脏，静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什么———？！！！！”徐妈看着一脸平静的儿子，有些不可置信，声音都变了调。
徐爸叹息一声，摘下了脸上的眼镜，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
徐宁里安静的望着自己的父母，认真的继续重复了一遍：“我是个同性恋，天生的。”
徐妈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儿子，像是从未看清他一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什么时候发现的？”徐爸重新戴上眼镜，目光犀利。
“14岁。”
“怎么确定的？”
“我对女性无法产生性趣。”
从承认自己性向以后，徐宁里就逐渐平静下来。
对于无法逃避的事实，他会强迫自己冷静面对。
更何况面对如此敏锐的父亲，如果无法理智处理，他很难说服对方。
不过相对于父亲，他更担心能不能说服自己的母亲。
徐妈也是z大的老师，教的历史学。虽然一直都很开明，但徐宁里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能接纳同性恋…
徐妈拧紧双眉，语气急促：“你确定过你能对男性产生兴趣？”
徐爸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妻子，伸手替她顺了顺气…
徐宁里毫不退避的直视着自己的母亲，声音轻缓：“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是男性。”
说着，他将视线转移到徐爸身上，眼神热切：“您知道的，同性恋不是病。他是一种天生的性取向，如同您和母亲相恋那般自然，它不是缺陷。只是相较于大众的取向来说，它更稀少罢了。”
徐宁里迫切希望得到父亲的理解和认同，这样他才能尽全力去说服母亲。
紧张的气氛蔓延在三人之间，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实质，重重的压在徐宁里身上…
徐爸沉默的抚着妻子的背，看着儿子的眼神，渐渐从热切到意冷，最终还是轻摇了下头…他虽然不介意儿子的性向，但是妻子那边，有点棘手。
徐宁里接到徐爸的示意，低落的垂下眼…
“可是，即便你是我的儿子…这对我来说也有些难以接受。”徐妈在爱人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她尽量尝试用平稳的语气，跟自己的儿子对话，表情却依旧有些抗拒。
徐宁里安静的听着，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漆黑明亮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雾…
“在我表明性向之前，自认是一个优秀的儿子，极少让您操心。
即便有不同寻常的追求，也会先做到让您放心，相信我有自己的规划和打算。”
他静静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恳切道：
“我不求您立刻就接受这个事实，我可以花很长的时间，努力让您慢慢的，去接受它。可我还是希望您能清楚一点，这个事实，它无法改变。”
徐妈闭了闭眼，撇过脸不再去看眼前的儿子…
徐爸轻揽着徐妈的肩，神色复杂：“你喜欢的那个男孩是谁？”
徐宁里舔了下唇，偏头望着已经冷掉的茶杯，生涩道：“他…不喜欢我…他不是同性恋。”
徐妈闻言惊讶的看过去，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儿子竟是单恋。
徐爸却是皱起了眉：“这就是你任由自己锁在露台淋雨，突发高烧的原因？”
徐宁里看了父亲一眼又垂下脑袋，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徐爸从他的神色里找到了答案，于是淡淡问道：“所以你喜欢你们队长？”
徐宁里猛地抬头，没想到父亲竟全都知道…
徐爸紧盯着儿子的表情，知道他猜对了。那个孩子他还记得，长得非常出色，成熟稳重有担当。自己儿子会喜欢那样的人很正常…
可为什么偏偏是个男孩？
徐爸叹息一声，万般无奈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徐宁里有些挫败，声音低落：“什么都不做…没打算告诉他。”
窗外的蝉鸣又开始慢条斯理的吵闹起来，徐爸徐妈对视一眼，面对此般情况，也有些感慨…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徐爸才无可奈何的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直的？”
徐宁里端起冷掉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
“我听到他说有欣赏的女生了…”
徐爸喟然长叹，宽慰道：“我本是听凌野提起，你主动给他擦药的事…而且我看他对你很是在意，我说要接你回家养养，他吓得脸色都变了…”
徐宁里捏紧手中小巧的茶杯，轻轻摩挲着表面的紫砂质感…语气没什么起伏：“他对我很好…像我对明朗那样…”
“你以前还喜欢过别的男生吗？”徐妈看着失意的儿子，心情有些复杂…
她的儿子一直以来都是自信的，骄傲的，闪闪发光，温和从容。跟他爸爸很像…
“没有…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如果你喜欢上的是一个女孩子…妈妈会希望你能勇敢去追求…”徐妈忍耐着心底的排斥，尽量缓声劝道：
“可你喜欢的是一个男孩，妈妈更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你妈妈说的对，无论你的性取向如何…你的阅历确实不够丰富，对于一个人是欣赏是仰慕，还是喜欢…你确定自己能分清吗？”
徐爸拿起茶壶示意了下，徐宁里顺从地将手里的茶杯递过去…温热的茶水从壶口缓缓流出，带着铁观音独有的香气…
“在认识他以前，我分不清…认识他以后，我很确定自己喜欢他。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如此特别的感觉…”
他说着看向自己的母亲，轻声道：
“妈…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您不能接受同性恋。就在我发现自己性向以后没多久…大约是在初二的时候，您教的一个学生公开出柜了…您回来后跟我爸聊起过这件事，您还记得吗？”
徐妈抿紧唇，缓缓点了下头。
“那天我刚放学回来，正好听到你们的谈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您当时说了一句：同性恋真的不能治？这做父母的知道了得多失望啊…”
徐宁里双手用力交握在一起，嘴角耷拉着，垂眸看向地板贴合的缝隙，眼眶有些发热：
“我当时特别慌…虽然我没有喜欢过谁，但我隐隐察觉到自己的性向不太一样，可能就是会让您失望的存在。
某一刻，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原本对我来说简单的竞赛题目，于我而言如同天书一般…因为我知道，我做再多的题，学再多的知识，都治不了我的性取向…”
静谧的客厅内，只剩少年语带哽咽的喃喃细语…徐爸徐妈沉默的听着，鼻头发酸…
“而我最终能想到的，仅仅是逃避…我刻意忽视，从不认真追究自己的性取向，避免跟同性肢体接触，长期给自己洗脑…只要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我就还是那个完美的儿子…
时间久了，我也就真的信了。所以那时的我，从未喜欢上任何人，也没打算喜欢上任何人…我可以规划好一切，因为我的未来就只有我自己，没有别人。”
少年轻飘飘的一段话，如同砸在了父母的心上，如重锤般，疼得心脏一阵阵紧缩…
“对不起…妈妈很抱歉…”徐妈声音颤抖着，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徐爸沉默的僵坐着，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他们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给了儿子如此大的压力…徐爸更是自责到无以复加，枉他身为心理学教授，连自己儿子的心理问题他都没察觉到。只忙着教会别人家的孩子，根本没想过自家孩子的需求。
“可是，我遇见了凌野，他就是个奇妙的意外…喜欢他像是一种本能，我无法控制。他就像是我的磁场，我躲不掉…所以这次，我不想再逃避了…”
徐宁里红着眼眶看向自己的母亲，此刻的他褪去强装的平静，满脸的脆弱…用前所未有的卑微语气，祈求道：
“妈，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完整的我…您能试着，慢慢接纳这样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