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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6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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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瞿菲的争执并未影响盛予明的情绪。

一等栾夏休息完,他就继续开始排练,领着她转场了。

因为正式演出时,她和季航转场要走的路线是不一样的,对路线已了然于心的季航让盛予明带栾夏先她的熟悉路线,他先去道具间准备道具。

优优已经提前贴好了地板,清楚地标注出栾夏要带观众走的路线。

盛予明走在她前面,每到一个标示点就会停一下,指给她看清楚,也顺便给她交代一些注意事项:“观众跟你跑的时候,人一多就容易出岔子,会有危险。所以到时候还是放慢节奏走,不要走太快,让他们跟上你就行了。”

栾夏一一记下。

不多时,他们从一条小道穿到了剧本里所写的化妆间——也就是塔妮莎谢幕后主动引诱程臻的地方。

虽然把它叫作“化妆间”,其实这原本只是一间分隔出来的小屋子,而并不是他们现在真正在使用的化妆间。

这种小屋子一般会被观众们戏称为“小黑屋”。剧场的演员们经常会在表演时,随机邀请观众进入不同的“小黑屋”,开启不同的剧情线,有时甚至是会“1vs1”的——也就是说,只邀请一位幸运观众进屋,和演员展开一对一的互动;而这段剧情,也只有这一个幸运儿能独享了。

但这间小“黑”屋,不是黑的,而是红的。

一进门,栾夏就被暗红的灯光包围。房间里还没完全布好景,道具堆叠得有些乱。

那些从房间顶端投射下的红光,像黏稠而醇厚的勃艮第红酒液,一滴滴坠落下来。仿佛她在灯光下一走动,光线就能浸湿她洁白的衣服。

她在光晕里无所遁形,忽地联想到血液。

一口气没提上来,她紧捂住胸口强迫自己深呼吸。

盛予明察觉她的异样,靠近她问:“怎么了,姐姐?”

“没事。”

缓了几秒,她虽能顺畅呼吸了,但还是感觉自己像逼仄房间里的一只困兽,心脏处传来隐隐的坠胀感。

他并不相信她说的“没事”,她永远只会和他说没事。

他反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在发烧:“今天有按时吃药么?”

栾夏心猛地一跳,只觉他探了她之后,她才开始“发烧”。

他不觉她在他手背下轻微颤动,撤回手问她:“还是药已经吃完了?”

她不语,他已知晓了答案:“姐姐不用这么见外,吃完了可以随时问我拿的。”

“见外”两个字又引她浮想联翩。

她的确不是他的外人,她是他的演员,也是他女朋友的姐姐。

所以他是不是也将他对她的一切关怀,只诓定在这个范围内。他从没有逾界,所有她感受到的微妙的暧昧,是否都只是她多心?

季航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打断她波动的心绪。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和盛予明拉开了距离。

季航抱着一筐花花绿绿的道具进了门,没感到她和盛予明之间异样的气氛,只看出了她脸色不好,也问她:“没事吧?怎么满头是汗,太热了?”

随即就抱怨起来:“都跟他们说了多少次了修空调修空调,怎么每天来还是一个样儿。我们卖票的时候应该卖套票的啊,一张戏票一张桑拿票,观众一边看戏,一边就把桑拿蒸了,多实惠。”

盛予明也退后几步,腾出给季航的位置:“我等会儿再去说说。今天先忍忍吧,我们争取效率高一点,早点结束。”

季航将道具筐搁在盛予明脚边:“我随便挑了几样,等会儿看需要,有啥合适的就拿啥。”

“来吧。”季航从道具筐里选了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戴上,就坐到栾夏身旁的道具沙发上,“先照你的想法试试看,他当观众,你可以随时找他互动。”

栾夏望向盛予明,而他也以眼神示意她随意。

栾夏定了定心神,放缓放轻脚步,慢慢踱到季航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季航下意识扭头看她,而她坐向沙发的扶手,与她相望。

与季航相视的一瞬间,事先想好的台词不知为何梗在了她喉咙口。她努力想回忆起来,可脑子里像是起了脑雾,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对不起。”她为她的卡壳道歉,“我有点忘了我的设计。”

“我有个设计,那要不先按我的想法演?”季航建议,“我前几天发给你看过,就是你先问我为什么来,问我觉得你今天演得怎么样,然后邀请我和你跳舞,跳舞完以后问我能不能吻你一下。”

栾夏退而求其次,可发现按季航的设计演,也没她想象得那么容易。

她前几天也背过季航设计的这版台词,可现在仿佛失忆,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突然都记不清了,她磕磕巴巴地在不停吃螺丝,被盛予明和季航轮流纠正。

她瞟见盛予明的蹙起了眉,匪夷所思地盯着她。

她努力把注意力从他那里收回来,但心脏的坠胀感还在持续扩大,桎梏住她的动作。

她的舞蹈动作连番卡顿,而她趁跳舞时揽住季航时畏畏缩缩的姿势,更像是一个小偷要偷他的钱包,而不是想要和他**。

她都没说出让季航吻她的台词,盛予明就叫了停。

她松开揽住季航的手,自己都对自己失望透顶:“抱歉,我好像还没入戏。”

“怎么一换场地就全演不对味了,是不是这房间风水不对啊?”季航故意说笑缓解气氛,“还是空调不行,太憋气?”

“放轻松,”盛予明反复强调这一点,“你现在一直在封闭你自己,你要试着把自己打开。”

栾夏走去外面的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对着镜子绕着长发盘起来,又重新回来,和季航再试了一遍。

她尝试像盛予明说的那样把自己打开,逼着自己挤出明艳的笑容来。

她的手从季航腰间一路游走到他的肩上,单手勾在季航的脖子上,柔声问他:「能吻我一下么,程臻?」

按季航给的设计,程臻就在她做出请求后亲吻了塔妮莎,而这一幕又被紧追而来的梅梦看见。

但季航还没借位吻她,盛予明又一次打断:“感觉很奇怪,你不像是在引诱他,你像是在求他俘虏你。”

季航深有同感:“你还是太紧了,我没觉得你为程臻动情了,也没觉得你是真的出于爱而去引诱他的。像是有人在逼迫你,你才去勾引他的。”

“塔妮莎虽然内敛,但这场戏她绝对是主动方,这个角色的魅力就在这里,一个卑微的暗恋者,因为无法克制的汹涌爱意大胆地去勾引她喜欢的人,飞蛾扑火,不求结果,这个角色的反差感就出来了,就立住了。”他自己给自己也背了点锅,“可能我给你设计的台词也有问题,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太卑微了,主动性不够。”

季航一席话让栾夏似有所悟。

她采用季航的解释,重复和季航再试演了几次,却还是没有突破。

她不管再怎么放开她的动作幅度,季航和盛予明还是感到她始终有所保留,只是在程序化地做一些挑逗的动作,而非在引诱程臻。

“演得太冷静了。”季航最终给出同一个结论,指出她的老问题,“栾夏,想办法让你自己失控,不要封住你的情绪,不然再怎么演,还是一样的索然无味。不要含蓄,不要收着演,让你的引诱再明晃晃一点,让观众都能感受到你的风情,你的**。”

道理她都懂,就是表现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掏空了:“我再找找感觉看。”

“如果再不行,就上道具吧,让道具释放你一下,也能分散观众的注意力。”季航瞥向道具筐,问盛予明,“加一场喝酒的戏怎么样?她先邀我喝酒,再慢慢借着酒意想吻我。选红酒吧,红酒视觉效果好。”

盛予明犹豫:“是要真喝么?她还在感冒。”

季航才想到这一点,有点遗憾,其实他是希望栾夏能借醉意放纵一下自己,不要那么端着演:“那我真喝吧,她就装装样子,抿一抿就够了。”

栾夏也理解季航的意思,刚想说她也可以真喝,盛予明却对她说:“姐姐,你还是先不要真喝了。航哥,你也注意度,不要喝过了,如果让酒劲盖过你的情绪就不好了。”

他说完就打电话给优优,让她捎两瓶红酒过来。

优优没多久就带着红酒和开瓶器来救场。

季航从她那里接过,熟练地起开软木塞,让栾夏来斟酒。

栾夏明白从季航这里接过酒瓶的这一刻,他们已经开始在演了,便即兴编台词问他:「没想到你会来,要喝点酒么?」

季航也瞬间进入情绪,拧着眉,从她那里接过酒,一口闷了,看向栾夏的目光也熏染上几分醉意。

「想跳舞么?」像试戏时那样,栾夏勾住他的领带尾端,用食指妖妖地卷绕了几圈,「我在台上还没跳够。」

季航沉默而抗拒地摇了摇头。

她弯唇朝他笑,一把拖过酒瓶,将她面前的另一只空杯满上,端起酒杯来,没听从他们让她做做样子的话,而是猛灌了一口。

她原以为灌完这一口,她就能借着酒劲顺理成章地演下去。

谁知被盛予明不幸言中,苦涩的汁液倒呛入咽喉,她猛烈咳嗽着丢下酒杯,咳出了眼泪。

众人都匆忙抽纸巾给她。

她接过说了声“抱歉”,接过纸巾再度跑去了卫生间,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栾夏呆望着镜中的自己,唇角都沾上了殷红的酒液。

她愣了许久,才打开水龙头,用水将酒渍冲干净。

再走回小黑屋时,她心里还在思索这段引诱戏,没留心面前。

直到她眼前忽然一暗,被光滑清凉的丝质缎带所缚住,她才察觉不对。

栾夏浑身一僵,还没搞清楚状况,她的手腕就被温热的手掌紧贴住,被往后轻轻一扯。

她被拉得倒退一步,后背旋即撞进一个热融融的怀抱,也闻见了那股久违的薄荷气息。

她心弦紧绷,轻咽了一口水,就感到他向下躬了躬身,温热的吐息灼得她微凉的耳垂发烫:「想跳舞么?」

她第一次听盛予明用这种气音说话,好像那些复古英伦歌曲里的男低音,慵懒、沙哑、又致命。

她不自觉地微颤了颤,感觉周身的血液都被他这种声音撩拨得躁动起来。

「我在台上还没跳够。」

他说出下一句台词,食指轻擦着她的皮肤向上游移,最后埋进她发间,一下一下地磨蹭着她颈后凹进去的一点。

视觉上的黑暗无限扩大了其余的感觉,他的手指好像越过了她皮肤的屏障,直入她的神经,摩挲得她神经都开始泛痒。

心跳已经乱了节拍,陌生而刺激的感觉刺激得她大脑陡然亢奋。

她心思飘浮,却听见季航突然在他们身后鼓掌:“wow,厉害啊,盛导。两句台词就把那种明晃晃引诱的感觉演出来了。”

缎带随着季航的话一瞬下落,而她也无可避免地迎上盛予明的目光。

他一眨不眨地看了她几秒,清澈的眼底有汹涌的波澜,但最后都归于平静。

他又恢复了那种她熟悉的温和语调,克制地松开落在她颈后的手:“不好意思,刚才航哥想让我示范一下我的设计。如果姐姐觉得好的话,可以加一些你觉得合适的动作。”

“小栾姐,”优优指指她手里的手机,“我刚都录下来了,等会儿晚上和排练报告一起发你看看。”

一时间,栾夏血管里的燥热都倏然冷却。

她掩饰着内心奇异的落空感,点点头:“好啊,谢谢。”

“这场时间差不多了,”优优提醒盛予明,“下一场是畅姐和毓文的。”

“你们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季航和优优听他的话先走了,小黑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这场戏你一直抓不住感觉,但如果光想借助喝酒来找对的感觉,是没用的。”

栾夏被他说得不好意思。

他继续说:“方向不对的努力都是无效的,不要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也不要一直沉在戏里。如果还是抓不到对的感觉,就回归到你的生活里,去找那些能建立起你情感记忆的东西,否则再怎么演下去,也是流于形式。”

栾夏怔愣,他却径自站起来,替她开好了门:“放你半天假,去晒太阳,去看大海,去感受生活吧,姐姐,不要再闷在剧场里生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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