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忘川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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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逍阳继续摇头,“她大概也不喜欢太子,她私下跟梁汉文说太子此人心机深沉,能避开就尽量不要来往。”
皇帝眼底有一抹诧异,“她是这样说?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吧?”
冷逍阳笑笑,“她故意说给儿臣听做什么?儿臣又不管太子的事情,再说了,独孤蓁这个人很冷傲,不是谁都愿意搭理的,她也未必把太子放在眼里,我就见过好几次她直接呛太子,那叫一个爽。”
冷逍阳说完,还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冷逍阳笑罢,便安慰道:“父皇也不必太过担心,母后怎么会在三途河呢?这都是那道姑在胡言乱语想借此脱罪。”
“那道姑如今何在?”皇帝问道。
“关押在应天府,等候审理。”冷逍阳耸耸肩,“但是这些事情儿臣不管,让太子去闹。”
皇帝微微叹息,往日是巴不得冷逍阳不理事,但是如今见他半点警惕性也没有,不禁有些着急了,看来都是往日放纵之过。
“你得空,带独孤蓁来朕这里走动走动。”皇帝道。
冷逍阳哦了一声,“儿臣让她来她不敢不来。”
皇帝慈爱地看着他,“去吧,没什么事了,父皇想睡一下。”
“还睡?沈路谁您都睡一个下午了,起来,儿臣陪您出去走动走动。”冷逍阳哪里愿意走?这好不容易他有目的性地让他入宫一趟,总要弄明白他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
皇帝很少拒绝冷逍阳的要求,但是这一次他坚持地摆手,“不了,你去吧,朕累了。”
冷逍阳有些失望地道:“父皇一味地躺着哪里行?得出去走动走动,人才会精神的。”
只是,这一次冷逍阳并没能带他出去,甚至,也没能继续留在御书房,而是被打了出去。
不过,冷逍阳出宫之后,得知皇帝连夜命应天府陈大人提审吕道姑,并且,是入宫御前审问。
翌日一早,皇帝下旨传召独孤蓁入宫。
是沈路亲自出去接阿蓁的,入宫的路上,阿蓁自然也问了沈路。
沈路把昨日国师见过皇帝之后生的种种奇怪的事情全部告知了阿蓁,阿蓁听了,微微一笑,安慰沈路,“公公不必担忧,这只是皇上的心魔而已。”
“其实主子一直都没有忘记旌德皇后,只是,当年的事情,想起真让人伤心啊。”沈路叹息道。
阿蓁问道:“公公对当年的事情清楚吗?”
沈路欲言又止,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事,都是误会,可惜两人的性子都太倔了,谁也不愿意低头。”
阿蓁心想,如果是误会,怎么可能会导致旌德皇后这样坚强的女子跳离台自尽?沈公公不说大概是因为涉及皇室秘辛吧。
不过,这件事情,她始终会解开的。
今日本来是有早朝的,但是皇帝称龙体抱恙取消了早朝,三更天起的大臣们只得陆陆续续地回了府。
皇帝从昨夜到现在,都在御书房的榻上度过,夜审吕道姑的时候,也没有挪过位置。晚膳随便将就对付了点,今日早膳也没有吃。
春意伺候他梳洗的时候,也被他遣了出去,倒是他在清醒冷静的时候,问了春意一句,“疼吗?朕下手过重了。”
春意摇头,“早不痛了。”
“朕怎下得了这个手呢?朕一直疼爱你。”皇帝轻轻叹气。
春意脸上微微笑,心中却是想着,当日那女子你何尝不也下得去手吗?你也是曾经那样深爱她,许过三生三世的。
沈路领着阿蓁入殿,恭敬地道:“皇上,粤南县主到了。”皇帝已经坐在龙椅之上了,昨夜和衣躺着,身上的龙袍有些皱巴巴,头略凌乱,脸上浮肿下去了一些,许是昨日神医下针的原因,浮肿褪去,轮廓便清晰了起来,阿蓁看着他,其实冷逍阳和冷君阳都长
得像他,至少,轮廓像,如今看着皇帝的面容,也能想象得出当年是何等的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一名,也难怪,当日旌德皇后会深爱他若此,连在山中修道的敬贵妃也因他入了凡尘。
“独孤蓁参见皇上!”阿蓁上前行礼。
“来了!”皇帝仿佛刚从奏章 中忙完,抬起头,伸手揉了揉眉心,“坐吧!”
阿蓁依言走到一边坐下,这御书房有两排太师椅,是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坐的。
皇帝也没浪费时间,直入主题,“听逍阳说,你是茅山派的宗主,是不是?”
阿蓁也没否认,“回皇上,是的。”
皇帝意味淡淡地笑了笑,“看不出,朕未来的儿媳妇,竟然来头不小啊。”
阿蓁正色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阿蓁的来头再大,也不过是皇上的子民。”
皇帝对阿蓁的回答很是满意,脸上有淡淡的笑容,“朕让你入宫,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的。”
“皇上请问。”阿蓁道。
皇帝凝眸看着这个本来会成为自己后宫的女子,心底并无半点喜欢的感觉,自从那人之后,女子在他眼中,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三途河是什么地方?朕要知道关于三途河的一切。”皇帝道。
阿蓁似乎有些怔然,“皇上想知道三途河?三途河是冥界的地方,皇上知道有什么用呢?”
“你不要管朕知道有什么用,只管说就是了。”皇帝眸光冷淡地道。阿蓁道:“是,三途河是忘川尽头,有两个用途,第一,引渡死在水里的亡魂到地府。第二种,便是接收忘川冲下来的亡魂。三途河两岸,开满了彼岸花,这是地狱的接引之花,也是引渡亡魂的,花叶从不
相见,是三途河最大最漂亮的风景,也是那些受苦的灵魂唯一的安慰。”
“什么灵魂会入忘川河继而被冲到三途河?”皇帝问道。阿蓁的回答与沈路的回答大同小异,但是,她补充了一点得十分完满,并着重说了一下,“有些不愿意投胎的亡魂,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在没喝孟婆汤之前,便跳下忘川河,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或者痛恨的人
从桥上走过,投胎入世,轮回再轮回。”
“三途河有什么恐怖之处?”阿蓁如实回答:“三途河与忘川河都有布满勾魂铁蛇与各种恶鬼饿鬼,河水是红色的,红沙冲击,血腥扑面,阴森怖畏,一般跳入忘川的灵魂,一百个没有一个能抵受得住,最终会被冲到三途河去,三途河
河水极寒极热,基本那地方就是魂魄的葬身之地,就算不死于河水与河沙冲击,都会被勾魂铁蛇吞噬,最终魂飞魄散。”
皇帝的面容几度变幻,阿蓁留意到她说忘川与三途河何等的恐怖时,他的眼底有深深的悲哀和痛楚,她开始怀疑,此人并非是不爱旌德皇后,相反,他爱得很深很深,深到他自己不能接受,变成了恨。
也是啊,若无极度深厚的爱,又怎么会有这样极端的恨?
“从三途河把一个亡魂救出来,艰难吗?”皇帝沉默了许久,才晦涩地问阿蓁。
阿蓁道:“很难,因为但凡入三途河的,要么是罪孽深重,要么是心已经死了或者心已经痴了,罪孽深重的,地府不会放任,自愿跳进去的,也不会愿意出来。”
“就没有一个自愿的进去之后后悔要出来的吗?”皇帝问道。
阿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跳入忘川之前,他们就已经看到下面是什么情形,可依旧愿意跳进去,证明心已经死了,死了的心,又怎么会后悔呢?”
“只是,你刚才还说过有一种是痴了的,何解?”阿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些痴儿女,生前有忘记不了的人,或者无法在一起的人,便寄望来生,所以,先死的人会跳入忘川,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桥上走过,然后追
着对方而去,只要跳入忘川,便不必喝孟婆汤,可以保留今生的记忆去追深爱之人……”
阿蓁的话还没说完,皇帝便粗暴地打断了,“行了,不必再说。”
他双眉拧起来,面容显得狰狞恐怖,眸子如冰,冷得阿蓁直视过去,几乎能看到寒气渗出来。
阿蓁知道他理解错误了,但是也不愿意去解释,因为,如果解释有用,旌德皇后也不会跳下离台。
也许,当日他目睹旌德皇后丧命离台,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能磨灭的伤痛。
阿蓁实在是很想知道当年生了什么事,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皇帝并不信任她,从他看她的眼神便可知道,是充满戒备的。
如果不把他逼到绝路上,他不会愿意让她入宫治疗的。
“你去看看皇太后吧,早两日皇太后还跟朕念叨你呢。”皇帝像是要打阿蓁走,随便寻了个由头。
“是,阿蓁告退!”
阿蓁躬身退后两步,然后转身走了。
阿蓁走后,皇帝强撑住的精神气像是一下子泄了,他瘫软在椅子上,脑子里尽然是阿蓁形容忘川与三途河的情形。“朕知道你为何要跳下忘川河,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你始终忘记不了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