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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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确认你的身份，只是想试探一番，不承想你的表情将一切都说得明明白白。
“你曾经以沈羲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时，问过我是否想过沈羲才是这张脸真正的主人，而宿倾是假的。当时我没在意，只当是他的玩笑之言。
“直到今日见到真正的谭令主，我才忽然意识到，或许沈羲说的是真的，毕竟他又有什么理由变幻成你的模样来骗我呢？宿倾与沈羲确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你或许深谙灯下黑的道理，觉得我不会相信你们便是同一个人，对吧？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能让沈羲那样的大能出手相救，另眼相待，但如果把他想成你，那么他的一切行为便也有了合理的解释。而当我把你想成他，便也能明白我初来乍到时，你对我的照拂。正是因为你知道我来自别的时空，所以才会处处帮助我，是吧？”
宿倾沉默无语，在别人面前他可以做到宠辱不惊，镇静自若，可辛棠荞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仿佛牵动了他的神经，让他根本无法掩饰内心，这才将沈羲的身份暴露无遗。
片刻后，他方道：“小荞，对不起，我不该欺瞒于你。”
辛棠荞却微微一笑，道：“你这么做总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不怪你，但你能不能回答我两个问题？”
“好。”宿倾不假思索道。
“师父和夏遗，也跟你来自同样的地方吧？”
“是。”宿倾如实答道。
“宿倾和沈羲，哪一个是真名？”
“宿倾。”他说着，握住她的手，极为诚恳地说：“我对你是认真的，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辛棠荞将手抽了回来，苦笑着说：“认不认真又如何呢？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不是吗？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宿倾眼底尽显落寞，眼帘覆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让辛棠荞想要抱住他，告诉他她愿意与他一起接受考验。
可是能吗？这根本不可能，毕竟她连那个资格都没有，天壤之别、相隔天堑这一类词语用在她与宿倾身上再合适不过。
辛棠荞将目光瞥向别处，说：“能够自由出入升仙塔，凌驾于神使令主之上，可以说下雪就下雪，还能穿越不同的时空，宿倾，你的身份可真是耐人寻味。
“而我呢？一介修师，一介凡人，青春有限，生命有限，如若幸运没有飞来横祸，于几十年之后作古埋入黄土，便像从未来过这世界一样。
“退一万步讲，即便我某日真的修道成仙，那又能改变什么呢？我们之间横亘的是根本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你的认真于我而言又有何用？”
宿倾拳头紧握，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辛棠荞又道：“事实证明，我的眼光真不错，人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便是这般与众不同。你有你的路要走，而我将来仰望星空之时，或许会想起那里有一个我曾爱过的人。”
宿倾再也绷不住，一把将辛棠荞抱在了怀里，而那一瞬间，一颗泪悄然从辛棠荞眼角滑落。
“宿倾，我好像犯错了，我不该将这些话说出来，如果不说，它们就永远只是猜测，不是事实，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有你。”
说得越多，那不争气的眼泪便越是收不住，只要一想到她的未来不可能有他，她就觉得好窒息，仿佛一切都黯淡无光。
宿倾很想告诉她，其实她与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距离，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小荞啊小荞，你可知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去拥有你？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的未来，我不能害了你啊！
宿倾深知辛棠荞现在尚无自保之力，倘若知道一切缘由，又或者那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断她继承非希之力，甚至毫不手软地杀死她。
而谭沧之死显然也说明了这一点，对方已经按捺不住，接下来将会是混乱的抢夺与战争。他不能让她身陷囹圄，所以在这之前，他不敢拿她的安危冒险，即便让她误会自己。
或许放她自由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方式，原来他的越线终究是一种错误，从一开始他就该决绝，不该招惹她。
思及此，宿倾眼睛模糊了。
他调整了情绪，将辛棠荞放开，却已见得她泪流满面。他替她擦掉眼泪，认真地说：“小荞，我向你承诺，虽然我现在不能承诺你任何未来，但我的未来只可能有你，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辛棠荞笑着轻轻抚摸宿倾的脸，说：“我相信你。你处处救我，若不是你，我早在碧水湖边就死了，又怎么会认识后来的你？所以我很知足了，不会奢求太多。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任务需要完成，所以不必顾及我，放手去做就好。”
看着如此聪明懂事的她，宿倾只觉得心里更痛了，一不注意从眼角滑落一滴泪。他宁愿她骂他打他，也好过懂事得让人心疼。
辛棠荞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笑着说：“宿云蓝怎么也学会哭鼻子啦？好丢人啊！”
宿倾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紧紧抱住，仿佛只要他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一切终成定局。
宿倾将辛棠荞送到房门口，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你过得好我才会放心。”
辛棠荞也笑着点了点头，但眼角又开始酸涩。
不可能再有以往的吻别，宿倾转身欲走，辛棠荞却叫住了他。
“宿倾！”
宿倾回过身来，辛棠荞没有说话，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抱住，将脸埋在他怀里久久不肯出来。
她很明白一个事实，那便是从此以后，这个温暖的怀抱将不再属于她，用她那个时代的话来说，便是她与宿倾和平分手了，带着对对方的祝福，和平地分开。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没有未来，不如现在就分开。
宿倾虽然不舍，虽然曾经想过用封印她记忆这种最烂的招数解决她的痛苦，但此刻也选择了放弃，因为他好像真的给不了她未来。
“小荞，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的美好回忆，这将会是我一生当中最珍贵的经历。”
辛棠荞放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这也是我这一生中最美丽的回忆。宿倾，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曾经救我保护我，也谢谢你喜欢我照顾我。”
两个人都笑着，向对方挥手道别。辛棠荞折身回房，没有再回头看宿倾一眼。
直到感知不到屋外那一抹熟悉的气息，辛棠荞紧绷的心态终于崩溃，心理防线彻底坍塌，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明明放手时那么潇洒，为何现在如此难过？为何心会如此痛？
她揪着心脏所在，想要减轻那种疼痛，却只有令人无法忍受的窒息。如果不去试探该多好？如果不知道真相又该多好？
宿倾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见夏遗等在那里，便问道：“可有瑶桑？”
夏遗不答，而是问：“你当真决定放手？”
“不放手又能如何？”
“你明明可以不放手的，宿云蓝，你就是个懦夫！”
“懦夫吗？确实，我害怕伤害她，处处小心谨慎，我真的是个懦夫。”
“郜随之事自有我们一起承担，你又为何要一力扛下？”
宿倾没有接话，只是抚手间变出一坛酒，虽非瑶桑，却也能解他之苦闷。
夏遗见他闷着头一杯接一杯，便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今日我察觉到郜随的气息，追出去之后不多时他便消失了，藏得极深，但应该是要下手抢夺洲渊图了。”
宿倾没有理会，继续沉浸在酒精带来的暂时松懈之中。
夏遗眉头拧在一起，说了句“我懒得管你”，便消失在了房内。
话虽说得决绝，但夏遗还是放心不下宿倾，便去找了师陌。彼时师陌并未休息，正坐在榻上看书，安静得宛若一座雕塑。夏遗出现在他身边，他也不惊讶，依旧将目光落在书卷之上。
夏遗一把夺过师陌手中的书，说：“你不去看看宿倾，他都快死了！”
师陌却道：“死不了。”
“你也太无情了！”
师陌不语。
夏遗又道：“这个宿倾在出来之前，怠惰因循，对什么都没有兴致，一下子被感情折磨成这样，到底还是不是他了？依我之见，喜欢就要牢牢把握，哪有什么差距可言？即便有差距，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师陌微微摇了摇头，说：“他的顾虑不是这个。”
“我知道，是郜随。”
“也不是。”
“那会是什么？还能有什么让他担忧？”
师陌沉吟片刻，有些沉重地说道：“是他自己。”
“什么意思？”
师陌没有回答，只是说：“夏遗，你我做好分内之事便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有你我和戚州在，一定要保宿倾和这六界无事。”
师陌没有告诉夏遗，从那幅碎裂的洲渊图问世那一刻起，宿倾的未来便进入了不可控。他那时不知后果，才会任由宿倾胡来，等他意识到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师陌不敢把这些告诉夏遗，因为他那烈火轰雷的个性根本藏不住任何事，若他得知，一定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郜随，将之碎尸万段。
可当初的战神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