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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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咏思淡淡问:“不知萧大人可知蜀地曾有一处金矿?”
萧照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作为端王嫡系自然知晓太子一直有不臣之心,处处网罗天下精英田地矿藏,却不知太子胆子如此之大,连金矿都敢瞒下。
这种事惯常发生,每每一地新发现一处矿场,作为当地主事人的官员便会将消息封锁起来极为隐蔽瞒着朝廷,而后将这矿场想法子献给自己想投靠的势力。
随后就有位神秘的大佬将这矿场以普通田地的名义买下,将四周人烟驱逐,而后秘密开采出来的矿产全部作为政治角逐的资金。
听这话这金矿便是是太子本人私产。
田咏思无端说起这个肯定不是想与自己闲聊太子的私事,而是想投诚。
不过几瞬萧照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原来太子倒台后他的势力已经开始寻找新的靠山了。
那接还是不接?
接的话,田咏思忠心侍奉的太子可是萧照干下去的,如今瞒着他,有一天他知道了怎么办?
不接,人这一生还能碰到几次这样捡漏的好时机?
萧照转瞬间已经转了好几个心思,他没答话,将筷子放了下来。
莺莺过来了,她见两人吃完饭了便又吩咐绿儿端上漱口茶和清淡怡人的花茶。
萧照便顺理成章不说话,太子门下的势力和门客正是凄惶不安之时,田咏思手里正是其中较大的一股,仓促间正是寻找明主的时机。
田咏思被打断了便专心喝茶。这事过于机密,他不想让旁人知道。
时下人喝茶都重口,加椒盐都是常有的事,难得的有这般清淡爽口的花茶。
花是洛神花,配着一点陈皮,清甜中还有一丝淡淡的酸,喝一口下去浑身都清爽起来。
田咏思喝着茶,坐在院里欣赏风景:
庄园院内虽然并没有什么高墙大舍的建筑,却用细竹蔑编出篱笆。
一畦种着青菜,一畦种着豆秧,一畦却是格桑,如今格桑粉红、浅紫、深紫,对着太阳开得热热烈烈,豆秧已经爬到了竹架上去,如今正是郁郁葱葱之际。
一方小小院落,却无限蓬勃生机。
田咏思心里盘算:萧家上下质朴中蕴着底气十足,简单却不简陋,这样的摆设足以说明身为主家的萧照也沉不见底。
要不怎么会在他说出金矿之事后不搭话?
田咏思是太子一派并不得宠的嫡系,他依附太子是为了像吕不韦一样寻到奇货可居,从而换取一生的荣华富贵。
谁知太子忽然被官家闪电般废了。
田咏思当然不知道太子被废背后有萧照的手笔,他只知道自己如今要带着自己这一派的人马和金钱,赶紧投靠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不然的话怀璧其罪,没有一个护得住他们的靠山,这些人马和金钱被别人觊觎,他们这些人也很快就会因为奇怪的罪名三三两两死去。
本来萧照并不是他重点考虑的人选,可见过萧照后田咏思改变了主意。
自己抛出的金矿并没有让他眼前一亮,那说明他是个不为金钱所动的人,这更好了。
田咏思又说起第二个话题:“萧公以为如今朝堂情势如何?”
萧照抬抬眼皮子觑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田咏思便笑:“萧公莫要怪我唐突,原先朝中情势是太子与二皇子相斗多年,可这次太子轰然削势如今已经无力再起,多年跟着他的人又不想投靠二皇子,不知萧公可知道此事否?”
居然直白说出这样阴私的事情,这是真心在向萧照投诚。
萧照颔首。两虎相斗,田咏思这些嫡系没少算计倾轧二皇子的利益,二皇子早就恨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这时候投靠二皇子只会被二皇子顺理成章收拾。
他看着天上流云,眉目仍旧淡淡:“树底下庇护些人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大树怎知道这人躲了雨之后不会拿了斧头砍树?”
这是在质疑今后的事情了,可见已经想庇护他们了。
田咏思喜上眉梢,忙道:“这好说,这话说!”随后将自己这一系如何保证忠心的砝码交上。
莺莺不知两人在聊什么,她吩咐仆妇们将茶水端上后便吩咐她们离远些。
又想到萧照似乎神色有些凝重,又吩咐小厮去门口守着,以防被人听见两人议事。
两人直从中午一直聊到晚饭时分,莺莺想了想又将狄大叔田间捉来的稻花鱼剁碎揉进面粉中做成了鱼面,弹牙爽口。
而后从坛子里捞出泡好的糟卤做了个糟卤虾。
农家晾晒好的萝卜干焯水后泡发开,拌上麻油、蒜末、香醋,韧性十足。
不过莺莺敏锐发现不对:这回她带着仆妇上前端菜时,田咏思已经毕恭毕敬站起来向她招呼:“嫂夫人。”
而等他们饭后喝茶时,田咏思拿起茶壶,主动给萧照续茶,那神情态度让莺莺想起飘石激流。
等那人走了萧照一人独坐院里。
如今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夕阳余晖最后一缕在地平线上闪耀而过,留下金红色的天穹,大地上安静下来。
莺莺以为萧照睡过去了,她过去给他盖毯子。
却不想被萧照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男子的肌肤粗粝,手掌有炙热的温度,指腹还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攥着莺莺的手腕让她眉目间多一抹慌乱。
莺莺忙解释:“是我。”
萧照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于习武本能一着不慎抓住了莺莺,他忙将手松开。
莺莺的手腕滑脂一般从他手心脱落,萧照浑身不自在。
莺莺忙打岔:“今天那位大人来谈的事情可妥当了?”
“嗯,妥当了。”萧照点头,“他今后便要跟着我做事了。”
“真的?”莺莺发自内心为萧照而高兴,“不愧是萧大人,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一个人。”
“不是我。”萧照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低声道,“是多亏了你,莺莺,多谢。”
第二天莺莺起身都带着几份恍惚,谁知道昨天萧照居然摸了她的手腕一把呢?
她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回想起来除了所不清道不明的羞涩之外,便是些淡淡的悸动。
莺莺昨天开导了自己半夜:萧大人一定是习武本能才会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并不是刻意如此。
可是昨天梦里她还是慌慌乱乱梦见自己独自一人在集市上行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一回首,正是萧照。
他仍旧坐着轮椅,眉目间全是戾气和消沉,可看到她的那一刻尽数散去,还笑着问了她什么问题。
莺莺从睡梦中醒来嘴角都带着甜。
她忙制止自己,不成不成,不能胡思乱想。
还好奶娘适时在帐子那头提醒:“娘子,今儿要去大娘子家赴宴。”
莺莺嗯了一声。
她正梳妆,萧照却搭话:“我今日跟田咏思约定了有事去不了。”
莺莺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像被火烫了一样,她猛地一缩,惹得给她熟透的额绿儿一脸不解。
莺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她抬抬手“嗯”了一声。
萧照却不立刻离开,反而又道:“大姐夫高中之后便要等着授官,我已跟吏部的人打过招呼,左右也能混个江南富庶地方的县令,你跟大娘子交个底。”
啊?
原来上次萧大人赴宴之后就一直在暗中帮自己家人?
莺莺忙起身行礼:“多谢萧大人。”
惹得奶娘笑:“你这孩子傻了不成,跟自己夫君还客气什么?”
帘子外的萧照似乎身形也一顿,随后他道:“奶娘说的是。不必客气。”
不知是不是莺莺的错觉,她居然从那声音里听出了几份愉悦。
苏瑶家住在汴京城西南角的正欢巷。
巷子里聚集的多是平民百姓,是以莺莺的马车停在这里时还引来了巷子里小孩子们的围观。
莺莺下了马车,苏瑶的陪房伙计正在巷口候着,见她来忙热情招呼她:“三娘子这边请。”
苏家住的地方并不大,只有一道窄窄院落,一排青瓦房,院里一棵石榴树,房离着院墙的距离也就一张长桌那么长。
苏瑶却神色坦然:“三娘子快来瞧瞧!”
她在树下摆了两桌筵席,桌上摆着生削巴子、玉板鲊、鱼兜子、胡饼等家常饮食,虽不阔绰却也丰饶有余。
莺莺忙命绿儿将手里的贺礼送上:“还要恭贺大姐夫高中。”
苏瑶笑着接过贺礼,又有些发愁:“如今也不知道要分到什么地方去。”
莺莺便小声将萧照的交待说出:“萧大人说他已经跟吏部说过了,左右是个江南富庶地方的县令。”
苏瑶一愣,而后拉着莺莺的手:“多谢三妹妹。”
她两人这些天为着这件事日夜煎熬,苏家大老爷不过是个普通小吏,她婆家也没有什么显赫的亲戚,丈夫师门也没有当朝的肱骨,实在对这件事出不上什么力气。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去寻苏环帮忙,可是那天苏环倨傲的表现又打消了念头,大老爷还曾张口请三老爷相助,可是三老爷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谁知道萧照居然悄无声息就帮了他们呢!
可见真正想帮你的人不等你开口就办妥了一切,而不想帮你的人便是你低声下气相求对方也只当没听见。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莺莺劝慰她,“回头姐夫出将入相,还要请姐夫多照拂照拂我们呢。”
苏瑶却知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每三年科举中的人才多如牛毛,可是富庶之地的官缺也就那么几个,诸位能人都盯着呢,怎么就能轻易让你们得了?
说起来她家大房对莺莺帮助也有限,不过是帮她说了几次话,又在她出嫁时帮了帮忙,她便这样不遗余力帮助自己,看来以后还要待莺莺再好些才是。
苏瑶一边心里惭愧一边道:“三妹夫动用了人情,可这中间花销须得我们自己承担,否则我们便是昼夜也难安。”
莺莺也爽快:“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冲苏瑶笑笑:“毕竟我家萧大人现在还没法当差赚不来多少银子。”
这话也是萧照教她的:斗米恩仇,与其事无巨细替旁人打算,倒不如松弛有度,也可将关系维系得长远些。
过一会苏瑶夫婿拎着些点心和酒进门,见到苏莺莺与她见礼。
听到萧照的话后他也肃然行礼:“多谢三妹夫。”
欣然接受他人帮助,是个不迂腐的人。莺莺心里点点头,笑道:“我夫君今日有事没法前来,叫我带着贺礼过来。”
“三妹夫不来?”苏珠笑着从门里进来。
她一手还挽着自家夫婿。
苏瑶迎接过去,嗔怪她:“你看看是不是晚了?离我说过的开宴时间都过去了许久。”
苏珠一脸娇蛮:“不怪我,怪表哥,他驾车走错了路。”
旁边的二姐夫磕磕巴巴道歉,惹得诸人都觉好笑。
苏瑶便道:“那便落座开吃,都是自家人我便没有请专司劝酒、樽前执事的白席人。”
她又看看门外:“我还请了四娘子,不过她应当是不会来了。”
苏环这几天日子并不好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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