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神纹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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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天纹，排在书院系先天兽纹之第九。”
老神纹师坐在草垫上，指挥着八名士兵，“你，拿个金杵，去围着中军大帐画个圈。这个圈要头大肚小，类似个鱼眼睛，诺，看着纹图，不要画错了。”
一名清秀的士兵领命而去。
“韦师，”另一名士兵冲着老神纹师躬身一礼，“您说的书院系神纹是什么意思？”
老神纹师站起身来，握住一根金杵，一边将自己的神识灌注其中，一边说道，“神纹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一切可沟通神识的符号皆可称作神纹。”
老神纹师知道这些被派来辅佐他的人，肯定不是普通士兵，但是他无所谓。神纹学太考验资质，本来就是一门容易理解，难以精通的修行。如果可以在这边莽之地，侥幸觅得一传人，倒是件幸事。
“书院的第一位夫子，在发现天地神纹之后，并未把它作为不传之秘。而是将成果公布九州，让有能之士，都可以探究神纹奥秘。”
“经过八百年发展，神纹已经形成三大流派。分别是书院派、三山花月流和大河系。四十年前，伍大夫子又将道家咒术、佛门真言和儒家手书，也纳入到神纹体系之中，再加上消失八百年的荒纹，共同构成神纹学体系中的‘三流三宗一莽’。”
“那韦师属于哪个流派？”
“三山花月流！”
“三山花月流，研究的山岳脉势，讲究的是沟通地灵，可为何韦师还擅长书院的神纹？”
“咦！没想到边莽之地，还有熟悉我三山之人！”老神纹师有些意外，“‘三流三宗一莽’中，荒纹最为神秘，三教最是藏私，三山花月流和大河系则是有些局限，只有书院神纹，博大而无私。三流三教之人，皆可入书院学习神纹。我想，如果有那荒人求学，书院也不会拒之门外吧！”
说到这里，感觉手中金杵一热，看来神识已满。老神纹师便将神杵扔给问话的士兵，“别在这里啰嗦了，你，去马厩那里，照着纹图，给我画好。”
将八名士兵分成四组，都派了出去，老神纹师才重新坐在草垫上。正如刚才那名士兵所说，三山花月派研究风水地势，沟通山岳生灵，所以这座辽河南岸的万帐大阵，才需要他来主持。
坐在草垫上，他能感受到，每一座大帐都像他家乡的猪笼草，正在将风雪中的神识源源不断的吞下去，再通过乌干木桩传导至地下。此地位于辽河南岸，冬季大河冰封，水流转入地下，成为地脉所在。乌干木深入地下暗河，将神识也导入地脉之中。这浓郁的神识，就被地脉带走，通过丰富的地脉水系，散步到北境各处。
三山花月派的神纹没有定式，一切讲究因势利导，这座万帐大阵，算是老神纹师，平生得意之作了。
不过，裘成派人来告诉他，速度还不够！
速度不够，神纹来凑，他就不信，再加上书院的一道最强聚灵吞天纹，还不将这漫天神识吸走个七七八八。但是，这聚灵吞天纹一开，地龙翻身是小事，毕竟北境地广人稀，可是几万镇北军将士，还有自己这条老命，可能就要交代到这了。
这个中厉害，裘成必然知晓。这裘门出来的小子，是个极为老成之人，既然决定拼死一搏，那就是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了。
倒霉了！三流三宗中的神纹师，一般都要受皇家征召，定期到大煜军伍中轮值。平时无大战事，他们这些神纹师都不过是走走过场，没想到这次他轮值到镇北军，一下子就碰到了这天塌之祸。
摇摇头，将杂乱的想法甩掉，老神纹师闭上眼睛，开始感应万帐大阵中，那道快速多出来的聚灵吞天纹。
这八名士兵是他从十万镇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都有着不俗的书写功底和绘画基础，甚至还有一两人接触过神纹学的初级训练。所以，有了纹图后，绘制神纹的工作才能快速展开。
可是他们绘制的神纹，空有型却无神，就算拿着注入神识的金杵，用神纹师的神识来绘制，也不过是一张令人惊叹的画，总是无法和实物相比。
这就是神纹师稀少的原因，就像京师那位天生气穴全开的姬鼓雨，与天地元气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神纹师的资质也类似，他们的识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离体外放，与天地融合。
而识海外放比气穴全开要难上许多，毕竟众所周知，气海藏于胸腹之间，可以通过气穴与天地沟通有无。识海则虚无缥缈，与意识一体共生，为了保持意识不散，识海就要隔离于天地之外。
可偏偏有极少数人，可以在意识不受损害的情况下，可以将识海延伸至体外。这比起单纯的神识攻击，要精确千倍，灵敏万倍，用神纹师的话说就是，“识海离体，畅谈天地。”
此时，老神纹师就在感应着地脉传来的“呼吸”，当聚灵吞天纹的最后一笔落成，他也站起身来。点起脚尖，在地面上轻轻跃起，再落下已是三丈之外。
落地之处，金光闪烁，一道道波纹，以落脚点中心，向着四周飞速延伸。老神纹师点地之后，再次跃起，这次在右前方一丈落下，脚尖又点亮一处光点。跃起落下，跃起落下，在天色已暗的荒原深处，老神纹师青紫色的长袍在风中飞舞。
“纹图是死的，”老神纹师不知不觉默念起几十年前，师父引他入门时的教导，“人是活的。我们这些普通的神纹师啊，或许无法做到像书院夫子们一样领悟人间之意，但是我们可以让纹图活起来。纹图就是乐谱，神纹师则像乐师，我们就是要将枯燥的乐谱，演奏出最生动的音乐。”
“不但要……要最生动，还要……还要最宏大。”老神纹师已经点亮了七十四的光点，可是他喘息声已经像破了洞的风箱，气海更是变成了一口枯井。
“还有三个点！”老神纹师迈了一小步，脚下再亮，还剩下最后两个。
这七十七个节点，是万帐大阵之内，地脉灵力最浓郁的所在，也只有识海可以离体的神纹师，才有可能准确的找到这些点位。只要用聚灵吞天纹将这些节点连接起来，就能让这曲神纹奏起的音乐，响彻整座荒原。
可是点亮神纹节点，就像压水井，需要先注入“活水”，才能将“地下水”引出来。“地下水”就是大地蕴含的本源之力，而“活水”则是神纹师体内的神识。
吞天纹，能排在书院系先天兽纹的第九位，本身就极为复杂。老神纹师不间断的用神识注满了四根金叠杵，才将吞天纹绘制完毕。在神纹师的等级划分中，与武道修行类似，也分为九级，但是排序却恰好相反。调动识海之力，一次可注满一根金叠杵为一品，一次可注满两根金叠杵为二品，依次类推，又因为神纹师不可凝聚神魂，故以九品为最。
老神纹师位列四品中上，已经是神纹师中的厉害人物了，可是连续注满四根金叠杵后，他的识海已经几尽枯竭，再点亮七十五个地脉节点，完全到达了极限。
“还有两个点！”透过脚尖，老神纹师似乎已经听到了宏大的声音，即将从脚下的大地破土而出。已经停滞的识海，被他重新催动起来，沙沙作响的碾磨成粉末，带着老神纹师的意识一起崩塌。但是崩塌的识海，化成了最后一股神识之力。
“我要奏起最宏大的神纹之乐啊！”
老神纹猛地跃起，然后狠狠横身砸下，砰，雪雾纷飞。随后，两个节点，分别在他的脚尖和额头处，点亮。
“轰！”“轰！”“轰！”当最后一颗灵力节点被点亮，沉闷的轰鸣声立刻从大地深处出来，这轰鸣像鼓点，更像心跳。随着心跳加速，那枚聚灵吞天纹突然幻化出一条独眼大鱼，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向着北方咕咕而鸣。大鱼出现的一刹那，天地间所有的神识，化作潮水般，向这它奔涌而来。地鸣声，潮涌声，在这荒原深处，奏响了震撼天地的神纹之乐。
“吞天鱼！”感受着天地异动，立于阵前的林峥猛然回头。
“韦花棠，镇北军和裘家，欠你三山花月流一个人情。”裘成没有回头，他一瞬不移的望着辽河北岸。他没有再释放“囚城”神域，此时“吞天”既出，一切借助神识的手段，都不便施展了。他此时只能用肉眼，去观察敌军的变化。
好在，并不需要他费力去观察，辽河北岸，突然出现了万颗星辰。这些星辰连成一张大网，想将风雪拦截在辽河北岸。
可是，吞天鱼对于天地神识的吸食之力，就算仙人都无法对抗。聚灵吞天纹正是模拟吞天鱼所创，其威力纵使无法与实体相比，但是对上荒人的亡灵军团，还是占据上风。
况且几万镇北以军肉身作为缓冲容器，使得万帐大阵可以全力开动，将聚灵吞天纹吸引来的神识风暴，尽数导入地脉。
于是，辽河北岸的风声越来越小，雪势越来越弱，最后竟然露出了白惨惨的天。
此时，裘成终于看清了风雪后的情景。
夜色将至，天色尚有些余亮，大地上已被黑暗笼罩。只是这片黑暗之中，流动着一条星河。
“居然，”黑暗中，裘成胸前的血色狼首隐隐发亮，他似乎吸了一口气，“都是九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