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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感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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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闻着浓重的烟味,  皱紧了眉头,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发带,顾不得唇瓣的微疼,  她侧了侧头,  看见了漫天的火势。

瞧这架势,木屋不久后肯定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怎么会突然着火了?是风吹倒木屋的烛火,还是有人专门放火?

再不逃就来不及了,而许扶清分明是绝对知道的,  却不急不慢,  还真是个疯子,谢宁心脏砰砰砰跳,  暂时无暇问系统好感值的事情。

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床榻,  她看到了还是不省人事的应如婉。

对方是因为自己才会在深夜陷入沉睡,导致着火了也逃不掉,  谢宁紧张地凝视着处于她上方的许扶清,  “小夫子,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一直悬挂在窗外的那张丑陋面具渐渐地被烈火烧尽。

面具的巨大嘴巴先是越裂越大,再消失不见。

少年苍白的脸被大火映红,  薄唇染着一丝血渍,水色潋滟,手指放到她雪亮的双眼之上,利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撑起身子,  松散的红衣露出好看的脖颈弧度。

“谢宁怕甚。”

他艳丽的五官藏于火焰中,  弯起狐狸眼,歪了歪头,  墨发似绸缎般地越过肩胛骨倾泻下来,  有几缕扫过谢宁的小脸,  冰冰凉凉。

她心累,敢情他是故意的?

“是不相信我吗?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的啊,可你总是不守承诺,擅自摘下了发带,我要怎样惩罚你呢。”

许扶清笑声略带阴郁,像是正在思考着惩罚方式。

哐当。

屋顶的木板被烧断,一块坠地,房间的温度似火炉,一点一点地包围住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葬身于火海。

“都可以。”

火都快烧到眉眼了,谢宁当然以性命为先,说话说得很快,双手揪住许扶清的衣裳,往一侧一推,“小夫子,得罪了。”

许扶清即便是被推到了矮榻的一边,姿态依然懒散。

他沉默不言地看着谢宁将怎么叫也叫不醒的应如婉背起来,想从门口冲出去,却又被大火止住了脚,面上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房中央,眼神定于窜着火苗的窗户。

最后谢宁还是选择了破窗而出,滚落在地的时候,火苗烧到衣角,幸亏被她及时弄灭。

应如婉则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谢宁呛进了不少浓烟,喉咙现在十分不舒服,抬眸透过窗看进里面,许扶清赤着足站在房中央,他笑着跟她对视,眼神却含着无法理解。

疯子。

之所以先把应如婉带出去,是因为她相信以许扶清的实力,从烧着了的房间里出来不是问题,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站着不动。

简直就是疯子!

谢宁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奋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又冲了回去,精准无缺地握住许扶清的手腕往外跑。

许扶清却站住了脚,微微地弯下腰与谢宁平视,慢条斯理地挑起她被汗浸湿的碎发,睫毛低垂着,“谢宁,你也会怕我死吗?为何?”

明明他在半年后要杀了她啊。

谢宁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用力地拉他,“先出去再说。”

可能是扯得太过于用力,许扶清放在袖中装着蛊虫的器皿掉了出来,她急得跳脚,弯腰捡起靠自己最近的器皿。

其他的来不及捡了。

许扶清低眼看着谢宁捡到的器皿,指尖微动了动,这里面装的恰好是那曾被他扔掉过一次又捡回来的情蛊

一根房梁猛地掉了下来。

谢宁反应很快地搂住他倒向一侧,房梁砸到两人的脚边,跌躺在地板的她眼皮倏地沉重了起来,缓缓地眨着,最后闭上。

握住许扶清手腕的手也随之松开了。

许扶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已经被浓烟呛晕过去的少女,拍了拍并没有沾上半点灰尘的红色发带,又给她绑回眼睛上面,轻缓地。

“谢宁,你真是个怪人。”

他随意地将器皿放回袖中,把谢宁抱起来,一步一步地踏出火海,噼里啪啦,身后的木板和房梁接二连三地倒下。

卫之玠和沈墨玉在木屋的另一面,并没有鲁莽地闯进去救人。

本来卫之玠是打算进去找还没有出来的人,但是沈墨玉拉住了他。

“卫公子,我们的任务是取得玉笛,然后交给任务委托之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难道你忘了掌教说过的话?”

玉笛既已到手,沈墨玉自然是要先保证它的完好无损,“无论何时,任务都比我们这些夫子、弟子的性命重要。”

更何况,他不相信以许扶清的能力会活不下来。

至于谢宁和应如婉。

倘若她们连一场大火也逃不过,那就说明以前学到的武功尽数作废了,往后回到揽天书院或接到其他的任务也逃不掉死这一个字。

无用的人留着作甚,沈墨玉漠然地想着。

卫之玠听言,偏头看他,眼含着复杂情绪,“沈公子,这些年来,你变了许多,当年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不是这样的。”

沈墨玉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一丝破裂的痕迹。

他望着正燃烧着的木屋,手仍然阻止着欲过去的卫之玠,语调淡淡道:“卫公子,你也说了,那是当年的我,可当年的我早死了。”

在双手沾满那些男女老少的鲜血的时候,就死了。

轰隆,木屋彻底塌了。

他们看见了抱着谢宁站在对面的许扶清,一袭红衣几乎跟红火融为一体,如涂满血的银蝶,极其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爱吃人,且无心。

许扶清抬眼,跟他们对上视线,唇角扬起,声音越过火海,模糊不清地传到对面,“卫公子、沈公子。”

卫之玠去找了些水和果子回来,应如婉还没醒,他给她探了探鼻息和脉搏,发现有些许紊乱,但仔细一探又找不出什么原因。

看样子不像是因为吸入了浓烟而陷入昏睡的,卫之玠下意识地看向许扶清,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但又摈弃掉了。

怎么可能呢。

谢宁和应如婉都昏迷不醒,他们没有马车下山,所以只能找了块空地待着,想等天亮或她们醒过来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许扶清接过卫之玠给的果子,笑着道:“谢了,卫公子。”

卫之玠颔首不语,又将果子和水分给沈墨玉。

红衣少年一口一口地咬着青色的果子,视线却不离谢宁,骨节窄瘦的大手寸量着她沾了些灰的手背,就是这只手,努力地想把他从被火焰笼罩着的房间里拉出来。

仿佛习惯了许扶清的怪行为,卫之玠看见了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而沈墨玉接下果子和水后便阖目歇息了,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许扶清的手从谢宁的手背绕到掌心前,把最后一口果子咬掉的同时,十指紧扣地与她相握,细细地把玩着。

少女的手很小,被他轻松地包裹住,软绵绵的。

真想,一根一根地切下来,然后串起来,弄成一条链子,挂在身上呢。许扶清眉眼如常地缓缓咽下口腔内的果子肉。

十指紧扣后,谢宁的手指忽然动了下。

他以为她要醒过来,指尖一顿,等了一会儿,却还是没动静,又挑了一颗比较大的果子细细地咬起来。

很酸。

跟糖比起来很难吃。

可许扶清莫名地想继续吃下去,真怪。

此时此刻的谢宁宛若置身于蒸炉之中,热得脑子发疼。

啪嗒,挂在府邸门前的牌匾掉了下来,正好砸中要逃出去的一名小厮,她隔着燎燎烧起的大火看清了用金漆题着的字:许府。

这是许扶清的记忆?

谢宁记得自己晕过去的时候身边只有许扶清,既然她现在能看到他的记忆就说明他们还是平安的,那便好,不然就有可能死翘翘了。

不过,许扶清为什么又握她的手?谢宁不由自主地想着,从烧着的木屋里逃出去后,他没理由牵自己的手啊。

她晃了晃脑子,将注意力暂时集中到这段记忆里。

很明显的,这是关于十一年前许府灭门的那个夜晚的记忆,以往井然有序的许府变得混乱不堪,大家都在逃亡。

蒙住脸的黑衣人持着长剑毫不留情地展开杀戮。

浓烟四升,弄得她呼吸貌似也有点儿受阻。

放眼看去,八岁的许扶清穿着白色中衣,本来白皙的脸蛋染了些斑驳的灰,赤着脚行走在倒着几具尸体的廊道。

手腕的铜铃铛随着走动一晃一晃轻响。

周围血腥味冲天,尸体东倒西歪,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不止,一刹那间,一直以来惹人艳羡且辉煌的许府犹如人间炼狱。

在原著前半卷并没有提到过许府为谁所灭,谢宁也不知道。

这种杀戮画面谢宁只在电视剧看过,因为那时自己是局外人,也清楚是演出来的,是假的,所以并没太多的感受,看完就算了。

可现在不是,她像是身临其境地面对着。

黑衣人追逐着许府的人,他们似没感情的杀人机器,一剑下去,许府的人一条命兴许就没了,脆弱无比。

由于许府建在郊外,动静闹得再大,城里的官府也来不了那么快。

丫鬟和小厮皆面带惊恐地背着装满金银珠宝的包袱逃窜着,经过许扶清身边时,不小心地撞倒他也不回头,一个劲儿地往府外冲去。

许扶清表情木然地看了一眼被擦破皮的掌心,面不改色地从地上站起来。

别人都是往外跑,他却是往里慢慢地走,指尖掠过院中沾满温热鲜血的花草,谢宁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遍地的尸体几欲作呕。

突然,她听到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

谢宁顺着许扶清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名殊璃清丽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抱着一名暂时看不清脸的男子。

她长纱裙幅褶褶,不施粉黛的小脸此刻苍白无血色,泪痕明显,喉间发出一阵阵哽咽,一头青丝垂在胸前,身姿看似纤弱。

谢宁看出来了。

这毫无疑问是秦姝,那她怀中的男子可是许正卿?

对啊。

今晚是许府的灭门之夜,名满西京的有才君子许正卿就是死在了今晚。

视线再往旁边挪,入目的是着了素白衣裳的秦玉,一条锦白色的宽腰带束着腰身,给人一种清雅却不失华贵的感觉。

抛开一切来说,不可否认的是秦玉长得很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那种好看,尤其当他干净整洁地站在一片狼藉的许府之时,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可那又如何?

谢宁忽地觉得秦姝可怜,被这样的人缠上。

动容了不到片刻,她立马回过神来,既然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许扶清的这段记忆,那就认真地观察,看以后是否能用得上。

秦玉静静地看着抱着许正卿痛哭的秦姝,眼神没丝毫变化。

下一秒,秦姝用沾满血液的素手随意地抹了一把眼泪,放下许正卿,爬到秦玉脚边,哭得梨花带雨,双肩微颤着。

就连谢宁看着都不忍心,太美的人哭起来的确是有能令人心软的本事。

“阿兄,我求求你,救救他。”秦姝扯着秦玉的衣摆,干涩地求道。

秦玉缓慢地曲腿蹲下,纤长如竹的手指覆上秦姝的脸,轻轻地拭擦着那滚烫的眼泪,“阿姝,你怎么可以开口让我救他啊。”

擦了几下后,他倾身过去,一一亲掉略带咸意的泪水,薄唇最后挪到她干裂的唇瓣,温柔地舔舐着,咬字却清晰入耳。

“你与他结合的每一夜,我都恨不得折他的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呢。”

“呵。”

秦玉撩起秦姝凌乱的长发,不分场合地细细吻过,眼里染着叫人发怵的笑意,“所以啊,阿姝,你怎么敢啊,怎么敢开口让我救他。”

秦姝听了这话像疯了一样地推开他,原来干裂苍白的唇瓣变得殷红不已,“啊!你这个疯子,我恨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不得好死。”

白衣青年温柔又强硬地把她拉回来,擦掉她眼角的那滴眼泪。

“对啊,我是疯子。”

他倏然抬头,看着门口处小小的许扶清,笑得温润地说,“你看,他不就是你跟我这个疯子生的吗?”

秦玉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秦姝的小腹,“我进到你这里,他却从你这里出来,每每我想到此处,我都妒忌到快要忍不住地把他活生生掐死。”

谢宁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小许扶清。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她听得都心里不舒畅,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觉得这种家庭很窒息,难以呼吸。

话间一顿,秦玉轻叹。

“可是我知道不能,他是我们的牵绊,是阿姝你永远都甩不掉的牵绊,得留着,尽管我厌恶他在你身体里待了那么久,身上还流着属于你的血。”

秦姝用手捂住耳朵,仿佛是不愿意面对。

可她的眼泪还是像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来,哭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扶清,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疯癫的诱哄。

“娘亲的乖女儿,过来,过来杀了他,杀了他,我给你糖。”

秦姝僵硬的笑容使得漂亮的五官微微扭曲。

糖,许扶清的确很喜欢吃糖,原来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可谢宁思维有些发散,想的竟然是他吃那么多糖,牙齿为什么还那么好。

轻易地就能咬破她的唇。

谢宁微顿,想什么呢,眨了眨眼又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

奇怪的是许扶清麻木不仁地看着这一切,也没理秦姝,稚嫩的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最终的眼神分给了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许正卿。

不过他也只是看一眼便收回来,离开了。

秦姝见许扶清要离开,诱哄的语气逐渐演变成恶毒的咒骂,难以入耳。

原本谢宁想继续看下去,希望可以知道秦姝和秦玉是怎么死的,但因为这是许扶清的记忆,所以他一走,她也就看不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确实有些遗憾,谢宁对他们的死还是有不可磨灭的好奇心。

许扶清不停地往里走,走到一半,他听到了一声惊叫,步伐却依旧保持着不快不慢,走到院子尽头的小房间,将挂在棺材旁边的死老鼠取下来,放到袖中,再出去。

谢宁握了握拳。

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那声惊叫似乎是柳如叶的声音,对方喊了一声秦玉,声线急促,像是看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地呼喊。

难道秦玉和秦姝在他们走后就立刻出事了?

许扶清取到死老鼠后,原路返回地出去,谢宁眼睛一亮,只要他再走到刚才秦姝和秦玉所在的地方,也许她就能看到发生了什么。

可天不遂人愿。

关键时刻,记忆碎片一块一块地消散。

谢宁知道这是许扶清在现实中松开了自己的手,就差那么一点,她也可以多了解些柳如叶了。

比如,她在许府灭门当晚到底做了些什么,跟秦玉的最后一面是怎么样的场景。

要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话,谢宁以后面对柳如叶心里也能有点儿底,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真是可惜了。

脑海里的记忆画面消失后,谢宁在现实中的意识逐渐回笼,感觉自己的眼皮被人翻开,有些许生疼,不由得用手推了推。

那只掀谢宁眼皮的手缓缓地放开,皮肤上的冰凉触感还在,一道带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似水流淌过溪石,清冽又柔和。

“谢宁,你醒了啊。”

谢宁心咯噔一跳,是许扶清,不对,他掀她的眼皮来看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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