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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火枫林,琼壶歌月,长歌倚楼。
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一樽芳酒。
水落红莲,唯闻玉磬,但此情依旧。
南宫玥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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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多日雨,梁京的酷暑热意渐渐消退,早起穿一件褙子还有些凉。闭门多日的褚公府今日开了府门,挂了迎客圆灯。门槛处泼了水,也换了新栽种的莳花团子。湪汐轩内,若屿将铜柄火斗从火炉前端过放在长条桌上,轻轻烫着南宫槐的官服和官带。里里外外挨个捣练再理线,烫熨一遍后,再挂到雕花衣杆处晾着。
彼时正值辰时,南宫槐浣洗好内衣服后,若屿又给他换上了外衣官服,将官帽递给他。
南宫槐心思悠然,这些日子都宿在若屿这里,他也不知怎得,在湪汐轩睡意也多了,心也随和了许多。
他闭眼,享受着若屿的服侍,“昨夜点的什么香?”
“梨花,能醒神,”若屿环腰给南宫槐系上腰带,“老爷若是累了,可将梨花研磨成粉末,放入香炉中,这样满屋子都是梨花香,也亦能醒神。”
南宫槐抚若屿的脸蛋,“还是你做事体贴。”
他嘱咐了几句,戴了官帽,径直出了府门。今日起的晚了些,上朝恐有耽误,故而也没去望月轩看尤娘子。府门外的老妈妈瞧见南宫槐上了马车后,一溜烟回望月轩禀告尤秋柔,“老爷走了。”
尤氏端着的火斗险些倒了,她故作冷静,“老爷今日收官假,定是起的晚了些。你让厨房备好老爷素日爱吃的,今晚,他得歇在我望月轩。”
老妈妈应声。
尤氏收起火斗,撩起衣裙靠在榻前,“不知,曲姨娘近日如何了?”
老妈妈自知尤氏的话中意,“娘子放心,那药已放进去了。”
尤氏手抚手镯,“药量可足?”
“足,”老妈妈悄声道,“药是老奴从乡下找的赤脚郎中寻来的,那位郎中早年在梁京做过官家医官,因惹了些官事被贬到了远乡。他医技高超,又是个赤脚行医的,走南访北,经验足。这次老奴向她寻来的这药,保证在四个月内,曲姨娘的那肚子,谁瞧着都像是有孕在身的人。”
尤娘子再问,“诊脉呢?”
“这个娘子放心便是,那药既是能让女子肚皮鼓起,自然也可以假乱真,就算诊脉,也能查出是有孕之兆。”
尤秋柔微微欠着身子,再三叮嘱,“那沉香榭新来的婢子,可是从丰乡过来的,都是二姑娘的忠婢,且都会点医术,懂点药理。这事万不可再出差错。”
她又想起,“记住,不仅要防着有孕被旁人察觉,还得防着那贱人的肚子真的有孕。”
“娘子放心,都备齐全的。沉香榭的眼线前日来说,她们姑娘常去湪汐轩,娘子,小奴会仔细观察她俩的。”
老妈妈再三保证才从望月轩走的,尤娘子盯着远处的青瓦墙,看着轩门外挨个去湪汐轩的婢女,心思还是沉静不下来。她想让若屿以假孕败下阵来,为着用人放心,特意挑了那些被贬去远乡,一辈子不能踏足梁京的犯过事的赤脚医。药用的妥当些,她才能放心,万不可再出一点差错。
尤秋柔只知沉香榭有眼线,不知的是,寒露正趴在望月轩窗户上,呼吸均匀。
寒露和白露是亲姐妹,自小学武,武艺高超。寒露听完了话,悄无声息的从望月轩后门溜出,连跑带跳的回了沉香榭。
南宫瑶正倚在沉香榭门口,看着一波波人在往湪汐轩跑。她听了寒露的话,心里唏嘘一片。南宫瑶把寒露拉近屋,伏在她耳旁,“寒露,你速速去清芷榭告诉你姐姐,让白露去报信。记住一定要从湪汐轩的后门进去,后门有一条暗道,谷雨在暗道那儿等她。速去速回。”
寒露连连答应,“嗖”的跑了。
尤氏自老妈妈走后,一直坐立不安,连发虚汗。攥着枇杷树的叶子在那拧巴了半天。期间南宫淰抱着古典籍来寻她问过几句诗,她也答的唯唯诺诺,心思飘在湪汐轩。南宫敖看不下去,扯着南宫淰去了尤氏专门为两个孩子休憩的敖淰书阁内。
过了两个时辰,她终是在廊下的卷帘处瞄到了湪汐轩的动静。只见谷雨提着郎中的医屉箱,一脸笑意的送他出内宅院。再过了片刻,老妈妈憨憨的跑来,“娘子,湪汐轩的那位有孕了。”
“哦?”尤氏稍稍迟疑,“可胎像平稳?”
老妈妈低头邪邪一笑,“一切都好,郎中刚诊了脉相。”
尤氏扯扯衣襟,“那便好,等用过饭,我且去湪汐轩瞧瞧这位曲姨娘,眼下她是双身子,整个南宫府,都得紧着她才是。若是日后南宫敖再有了弟弟,也是咱们府的一大喜事。”
尤娘子做事面面俱到,一丁点的事都替湪汐轩想到了。吃过饭,便让几个家臣和婢女将望月轩库子内搁置的锦缎、摆件,还有大量的补品搬空,都挪去了湪汐轩。一进门就扯着若屿的手没有松开,连声夸赞她福气好,一瞧就是个有福气的。又问了胎像可平稳,胎儿可康健。又一一介绍了自个私藏多年的宝贝珍品,都摆在湪汐轩院前,若屿嬉笑着让婢女都收进小库子。
若屿最佩服的,便是尤氏的绵柔带刀,她在人前待你好的如亲生姐妹一般,在人后不定有几把刀子要戳死你。若屿也随身附和着尤氏,与她说了好几个时辰的话。
尤娘子还在湪汐轩时,若屿有身孕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南宫府。
清芷榭内,南宫玥刚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滚落在绒毯上,她震震盯着萧娘子做的绣包,一声叹息。南宫瑶盯着门外,一人暗自出神好久。
两姊妹,各有心思。
南宫玥得知若屿有孕后,为防止尤娘子从中作梗惹事,又派了芒种连着三日细细为若屿诊脉,看胎像。芒种细细端倪三日,很确定的告诉南宫玥,“曲姨娘是真的有了身孕,若是尤娘子想动手,诊脉是断不能造假的。”
听芒种这样说,南宫玥这才是卸下心防,眉梢渐露喜色,“有了身孕好,有了这一胎,不管是姑娘还是公子,都可以借着此事,再翻出当年的旧事了。曲姨娘这一胎,芒种你得多多替我去照看,万不可再出了事端。虽说曲姨娘这胎我们可以利用起来,但我们也要替她护好这个孩子。她也是不易的,被我牵扯进来,又得为自铺好后路,这一胎要是能平安生下,姑娘也好公子也罢,曲姨娘也算是在南宫府有底气了。”
之琴在一旁提一句,“姑娘,尤娘子今日送了不少东西去了湪汐轩。”
南宫瑶放下香蒿,撑着下巴,“尤娘子想动手,也不会下从正门送去湪汐轩物件的手,她定会在这几日,暗中偷着做些旁的事。”
南宫玥叮嘱秋分和处暑,这几日要死守湪汐轩,尤其是夜里。送去湪汐轩的汤羹和糕点都得细细查验,绝不给尤娘子趁乱得手的机会。秋分和白露交好,自是知道这些的,早就想好了入夜盯梢尤娘子的打算。
彼时,湪汐轩、清芷榭、沉香榭、宜芙居、雪慧堂、望月轩和蔚听阁,因若屿有孕一事,都各自有了小心思。
尤氏亲自做了南宫槐爱吃的芙蓉糕,加了好多糖。尤秋柔托了自己的婢女嘉仪,让她去僻镇,买了好多暖情香,又在南宫槐常用的酒杯上涂了媚药。她盘算好今晚的事,便去了南宫淰的菱梦阁。
宜芙居的秦姨娘心里一阵酸苦。从前,无论是出身高贵的韩雅慧,还是正权在握的尤秋柔,都比不上她。她有一儿一女,儿子聪慧过人,女儿乖巧懂事,老爷又对她疼爱有加,她算得上国府第一人。可是,她不过是英姨娘的婢女,出身寒微。她有儿有女有宠,本觉得自己往后可以过得很好,没想到来了一个曲若屿,万一她生下孩子,那………
秦羽蔷闭上眼。身边的昭仪拍拍她的肩,“主子何必如此呢?您有儿有女,可比那个曲姨娘好多了。”
秦羽蔷开口,“昭仪啊,你不知道。曲氏的娘家可是个公府,比尤氏好了千倍百倍。就算给普通人家做正妻,都是小事了。”
昭仪愤恨,“主子,我们可是国府啊!老爷还有个荣国公的名分,就她那出身,做妾都算逾越了。”
秦羽蔷:“昭仪,当年我看自己身边没个依靠,锦秀长得貌美,我推了她出去,让她独得恩宠,却饱受打压。昭仪,咱们暗地做得可好啊?这些年来,我在姑娘公子们面前,一直都是亲切友好,比尤贱人可好多了。咱们要做的,是笼络人心,尤其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她俩是嫡出,身份高贵,笼络她俩比其他姑娘们都重要。还有曲氏,咱们不能像尤氏一般见识,直接明晃晃的去,人家肯定会起疑心。我们要对她好点,但不要是明面上的,首先要让她欠我一个人情,后面才好做啊。”
南宫柔小心翼翼的趴在苏绣群仙祝寿的屏风上,聆听着母亲与昭仪的对话。
南宫柔听完,迅速回到了自己住的偏殿。身边的之画问她,“姑娘这是何苦呢?”
南宫柔小心翼翼的叹了一口气,“之画,我这些年,太过明目张胆的笼络嫡姐姐们了。从今往后,我回小心谨慎的。”
之画年小,没大听明白,但还是附和了一句。
南宫槐刚一回来,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嘉仪和蓉仪就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尤秋柔备了什么好东西。南宫槐被说的不耐烦了,跟着她俩去了望月轩。
尤秋柔端坐在望月轩偏殿,一见南宫槐进来,便拿起那盘芙蓉糕,南宫槐抓起一块,刚塞到嘴里便吐了出来,“甜的发腻。”南宫槐不耐烦道。
尤秋柔泪汪汪,“老爷,这是我亲手做的。”
南宫槐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望月轩,尤秋柔瞬间换了一副厌恶的样子,“曲若屿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斗。”
嘉仪拍着尤氏的背,“娘子这是何苦呢?”
尤氏回到正厅,“来人,给我盯紧湪汐轩,看看那个狐媚子怎么媚惑老爷!”
窗外,之画的半张脸贴在纸窗户上,窗户发出嘶嘶的响声,但,谁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