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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子时,府里才平静下来。

若屿被安排住进了湪(nuan)汐轩,是尤秋柔亲自选的。是要告诉她两点:一是南宫槐五字缺水,所以才起的这个名字,显得尤氏大度又贴心;二是警告若屿,妾室终究是一滩水,是幅不起什么波浪的,除非诞下子嗣。

彼时的南宫槐倒是害怕了,最后还是若屿牵着南宫槐的手,两人一同进了湪汐轩。

望月轩在湪汐轩前头。尤氏站在望月轩院中,唏嘘一片。

南宫槐与尤氏夫妻多年,次次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就算有得宠的秦羽蔷和家世优渥的韩雅慧,都被她死死压在手心。尤秋柔会想起从前,看到望月轩的摆置。觉得往后,他的鼻烟壶,他身上的汗味,他睡觉时的鼾声,都会一一出现在湪汐轩吧。

自交给若屿绿肚兜后,南宫槐多半歇在望月轩。有时去宜芙居看看秦氏,有时去雪慧堂看看韩氏,或是去新建的梦苒轩瞧瞧新晋的锦姨娘。尤秋柔心里隐隐不安,因为她知道:一旦若屿进了门,所有人都会失宠。对比若屿与萧娘子,应是五分样貌,三分性情,两分靠南宫槐去教,这样一个姑娘,怎能让人不疼不喜?

尤秋柔看着身上若屿亲自绣的鸳鸯锦被,心中升起恨意来。

次日一早,若屿便早早到了望月轩正殿。

左看看,右看看,等啊等,尤秋柔都没出来。

过了一会儿,尤秋柔的贴身婢女嘉仪出来,行了礼,“曲姨娘请再等等,我们娘子在梳妆,马上就好。”

若屿看着屋里的大红色装置,心里感慨万千。

一个和她一样的婢女出身,怎就混成了一等国府的正娘子呢?

不久,韩姨娘、锦姨娘结伴赶来。锦姨娘一袭银红西番文缠枝绣衣,韩姨娘一袭莲紫孔雀朝阳绣衣。两人都名言华贵,堪称“姐妹花”。

过了好久,尤秋柔才疲惫走出。她穿着玫瑰紫缎子水红锦绣衣,一脸的无精打采。像是刚睡醒,可她那红肿却精神的双眼没有半分说服力。

若屿跟着韩姨娘行了见面礼,尤秋柔示意几人落座。

也是在这时,那位秦羽蔷姨娘才风风火火赶到。

“姐妹们,恕我来迟了!”秦羽蔷连礼都不行,便一屁股坐到最头上的紫藤木椅上。

秦羽蔷一身绯红色并蒂莲图案的绣服,头上戴了一套金累丝点翠头饰,明艳华贵,直逼尤氏。

尤氏看着若屿,“姐妹们,瞧瞧若屿妹妹,今儿怎么穿得这么素净啊?这身浅月黄色月下海棠的绣衣真是美啊。怎的秦妹妹你,穿得这么华贵?”

秦羽蔷开口要言,被若屿抢去:“娘子,瞧着您气色不好,可是染了风寒?正好,妾身刚缝了一身衣裳,不如送给您穿。”

尤秋柔只好答应,又借着“身子不适”的借口,把她们打发走了。

第三日一早,本该又是妾室敬早茶礼,尤氏借“身子乏累,委实挪不动步子”为由,缩在望月轩没出门。南宫槐得知后,心里也隐隐不妥。毕竟那臂杖宽板挨下去,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住。她免了若屿的敬茶,说是要紧着正娘子身子。南宫槐在湪汐轩一晚,破了黄花闺女之身,怜爱疼惜了一晚上年轻的,转眼就颠颠去了望月轩。一进门就连发几声“哎哟哎哟”,之后又假惺惺的给尤秋柔又是上药又是按摩。他嘴上说什么妾不如正,心里却是格外美滋滋。

难怪同僚府中妾多,这娇媚可人样,揽入怀中,什么朝中事务什么仕途上升,哪里有这温柔乡滋润呀。

南宫槐宽慰尤秋柔,心里惦记着若屿。

嘴上巴巴说什么妾自是不如娘子好,转眼就让后厨端去了一堆补身子的给若屿。还不忘嘱咐一句,“今夜再让曲姨娘将那面绣了鸳鸯的锦被拿出,这被柔软,盖上舒坦”。

尤氏苦笑几声,暗骂南宫槐是发情猪,只知配,不知旧人心里苦。

南宫国府连着两日,都沉淀在伺候新姨娘过门一事,这些下人也是瞧正主脸色行事的人。虽说都知若屿只是妾,但见南宫槐什么都紧着湪汐轩,自然是不敢慢待了这位曲姨娘。早起食用的是一道酥米糯汤,午时是三道甜口三道辣口。若屿是嗣州人,后厨还不忘背上嗣州地道小吃四色馒头。这一道道摆在若屿跟前,她为着礼数,拿起筷子特意挨个尝了几口。

下人退碗时,若屿起身本是有意打赏下人,可一转身,才知身边并无贴身婢女。那些紧着她上前伺候的人,都是尤秋柔提早安顿在湪汐轩的,若屿自是不敢用。所以眼前这顿打赏便也作罢了。

她心里盘算着,需得寻个时候见见南宫瑶。

身边没个伺候的,于是若屿亲自去望月轩,将自己缝的木槿紫绣孔雀紫藤花的绣衣,和一件杏黄色绣桃花开放的绣衣一并送给尤秋柔。

尤秋柔夸若屿的手巧,留了若屿用膳。

用完膳,南宫槐找若屿去了方元厅。

夏日酷暑,整个梁京都罩在如滚球般的热气上腾烦躁日。南宫槐在方元厅热的想扯开衣襟又觉得不妥,只能忍着。汗湿了后背,若屿很贴心给了一对冰敷帖,加了冷水,贴在南宫槐背后。这一贴,真是如沐春风,直戳南宫槐燥热的心尖尖,一股子凉意袭来。南宫槐连连称赞若屿是个手巧的,当真是什么都会。

南宫瑶从游河处寻来香饮子,南宫玥赶忙端着高腰瓶细细一品。她品味闻气,觉得梁京卖的香饮子不如在丰乡时喝到的可口。梁京不加荔枝、香瓜等佐料,故而失了一口夏日该有的香甜之口。

南宫玥生了小心思,让南宫瑶带着几个婢女去集市上寻了蜜枣、甜荔枝、香草叶子等物。之后南宫瑶和南宫玥换了短禙子,钻进的小厨房,学着金娘子教她时的模样,东一下西一下。敲敲打打一晌午,忽而要铁球,忽而要煮壶,忽而又要地窖内的冷冰。只见后厨连生黑烟,之梅不以为然,只要南宫瑶今日不把后厨点着,就算做出的香饮子是焦黑的,那都是了不得了。

过了半个时辰,南宫瑶打开后厨的门,嬉笑盈盈的端着宽盘出来,一杯荔枝香饮子已完成。之梅一瞧色泽不错,蘸了一丢丢一尝,“啊哟姑娘,有味了有味了。”

南宫玥满意一笑,她把配料和过程记在字帖上,交给师傅。之后在南宫玥等了许久,师傅已按照府中老爷夫人和姑娘姨娘们的人头挨个分好了。南宫瑶一瞧,颜色甚好,味道也香甜。她嘱咐厨房小厮,挨个送,还得嘱咐一句,这是嫡姑娘从丰乡带来的秘方,定能解暑。

小厮们得了赏,领了命。屁颠屁颠的端着这些饮子盘挨个去送了。南宫槐一听能解暑,赶忙连饮三碗。香甜啊,这味道,当真是梁京寻不到的。南宫槐大赞浮沉都能开馆子了。尤氏倒是绷着脸不愿喝,对她而言,凡是南宫瑶送来的,基本都是毒药。可日上三竿,自个热的只能扇团扇,那个热啊真真是抓心难受,她试探端起饮下。不错不粗,又连着再饮几口,丝丝入味。不仅甜,还有阵阵冰凉之感,从嗓子灌下,却是能瞬间降温不少。

蔚听阁那两位也收到了,南宫柔连连感叹南宫瑶心灵手巧,想寻个机会找南宫瑶学学。南宫婧自然是知南宫柔这些心思,眼见南宫瑶步步沉稳走路,她自是要攀附的。怎么都得找个与南宫瑶搭话的机会。

唯有南宫婧盯着这高腰瓶内的香饮子,一直在想南宫瑶要做什么。

待都喝完后,南宫玥便不动了。到了第二日,又是一个热痒难耐日,南宫槐在书斋园内与若屿吟诗作画一晌午。实在热到心发烧额流汗,便速速差人去了沉香榭,让南宫瑶再做昨日解暑饮子来。

南宫瑶闻声,终是寻得机会去了书斋园回话。

若屿已进门几日,南宫槐那股热劲还没过去,与若屿整日腻在一起,她又寻不得机会去湪汐轩。她是姑娘若屿是妾,可却也不能私下随意去。书斋园倒是可以去,但若是无南宫槐传,她也不能在南宫府主家在时私下去。

再有僻镇递来了路条帖子,说有人在僻镇寻她。这几日她也急,她一个闺阁姑娘没有父亲给的路帖断断是不能出梁京城前往僻镇的。

思来想去,南宫瑶便生了眼前这一计。

她去书斋园时,若屿放下手中古籍,谦和赔笑。南宫瑶深觉,上前就轻唤“曲姨娘”。

若屿这几日寻不到与南宫瑶私下说话的机会,彼时虽有南宫槐在,但也算是见面了,“二姑娘的手真巧,昨日那香饮子,二姑娘加了什么佐料在其中,当真是与梁京盛产的这些不同呢。”

南宫瑶应话,“曲姨娘更是个手巧的呢,您给父亲做的冰敷贴也妙的很,我倒是想讨要讨要啦。”

若屿一笑,挪到南宫槐跟前。

南宫槐扯着衣领,只瞧外屋院内日头直照,莲池内的水怕是都要晒干了。他用薄扇连着扇,奈何都是热风。随即一扔,指着南宫瑶,“瑶儿,昨日,昨日那解热意的饮子,再来几碗可好?今年梁京冰井务中的那些人,迟迟还不到位。几日前梁京解暑一事就连报三个折子上去了,可冰井务今年人手不够,都紧着宫中嫔妃,把我们这些官眷倒是都给忘了。眼下也指望不上冰井务的人能排上用场了。我估摸着他们解了宫中,咱们这些人,怕是已熬过这三伏天了。”

南宫瑶瞧南宫槐已热到极致,实在忍不了时,她这才缓缓上前行了礼,“父亲,昨日那香饮子是女儿在丰乡时跟着金婶婶学来的。味道确实比梁京城内的好喝香甜。只因这饮子其中加了一味香草的缘故。昨日女儿为求味道香甜,故而多加了些,眼下这香草已没了。”

南宫槐热的略微发急,“那就再去寻来啊。”

南宫瑶也跟着故作着急,“哎呀,这香草女儿也不知叫什么,只知样貌不知名。就算是寻,也得女儿亲自去。女儿在丰乡时就喜这一口,从丰乡来时特意带了香草回京,就为在梁京也能喝到呢。不过之前,有去过僻镇的妈妈们倒是瞧见过我这香草,说是在僻镇铺子中见过,略认得一些。父亲,女儿瞧着这三伏天今年怕是难挨过去,不如您给女儿去僻镇的路条帖子,让女儿去寻来这香草。”

南宫瑶干净利落的甩完这些话,瞥眼再甩给若屿一个眼神。若屿立马会意,打算做南宫瑶的枕边风来吹懵南宫槐。

未出阁的女子私下去僻镇,虽不是什么重罪,但有碍名声。毕竟那里人多眼杂,且都是外乡人,并无梁京城内的人。之前就有传言,小姑娘去僻镇,定会惹上黑道上的人。

南宫槐一听要去僻镇,犹豫了片刻。

若屿搀扶他坐下,拿起团扇柔盈而动,“官人,今年出三伏,怕是还要些时日。那僻镇,原我也在那处的。我在琵斋坊还有几个小物件,原是备着送给官人的,奈何那日来时走的匆忙些了。不如这一趟劳烦二姑娘,且帮着给带来。”

南宫瑶一听有了话茬,赶紧抱住南宫槐的胳膊故作撒娇,“父亲,您就放心吧,女儿也实在被热的难以入睡。我此行会戴好帷帽,好生护着自个的。”

若屿故作无奈一笑,“二姑娘且放心去,僻镇并没什么大害,说到底那里也都是不能长待在梁京的可怜人罢了。你瞧瞧我,在僻镇多年,也毫发未伤,这不,全乎的来见官人你了。”

若屿的撒娇柔弱磨南宫槐之法,真真是见效的,南宫槐被磨的没了心思,招手给了南宫瑶路条帖子。南宫瑶又故作含蓄的舔了一阵南宫槐躁动的心。说毕,再出来,立马换了一身利落干净的衣裳,戴着长帷帽,钻进马车。

上了马车,南宫瑶把小脸蛋从长帷帽探出来,摊开僻镇给的帖子。只见帖子并未写旁的字,只是依着官话说了有人要寻南宫国府两位嫡姑娘。在梁京,一般僻镇来寻人,都是只找主家,不敢找府中姑娘。南宫瑶拿过字帖,让南宫玥塞给看门小厮一些银两以做封口。那小厮在南宫国府几年,也是个会来事的。不多说话、勤恳做事、不惹事是他的脾性。自然,僻镇有人寻她俩一事,南宫国府也无人知晓。

马车拐过梁京郊地,再走一阵密林。便到了离梁京几里外的僻镇。虽是小镇,却也是有亭有观景台还有小溪泉泉而流。三伏之天,街铺人少。马车轮滚过青苔石板,都能感知到晒热的青石板滑溜发烫。南宫瑶伸手到马车沿,被晒热的马车沿子烫到,她怯生生再缩回手。

酷暑之天,周身沸腾。

彼时的南宫玥还戴着长帷帽,岂止是热,简直是遭罪。

马车到了驿馆门前停下,南宫玥下去送了南宫槐的路条帖,又寻了名册后。驿馆人说南宫家要寻的人住在深巷潭口石家路。南宫玥谢过,又给了赏钱速速上了马车。

进了深巷到了一处药铺子前,南宫玥唤马夫停下。南宫玥先下了马车,南宫瑶跟着下来。

南宫瑶塞给马夫一些碎银,指着远处搭着卖馄饨的小帐子,“我们先在此处歇脚,我挨个在这几间药铺寻寻,你且去那处吃碗馄饨。我听说僻镇牛肉馄饨很是地道。待你吃饱些,再打包四份装在外送饭屉中带回府。”

马夫欣然拿了赏钱,领了命,前去寻好吃的馄饨。

南宫瑶瞧见人走远,让之棋去药铺寻香草叶。她定定神,钻进对面不远的石家路。刚迈过门槛探头去瞧,石家门前一小厮站出,二话没说就引她俩往里走。这石家门路,并非是什么府院,只是一处小房院,有不大的院落。南宫瑶谨慎贴墙,瞧着窄小之地,倒也不敢进去了。

她欲缩手撤回时,有一只手从身后一把拽住了她。

她周身一紧,透过帷布怯生生回头一瞧。

炸了炸了,来人并非是旁人,正是丰乡的元淳啊!

元淳拽住浮沉,“嘘!两位姑娘随我进来。”

南宫瑶按捺不住激动,跟着元淳从窄小巷子进去,迈过门槛,里头是一处比前院还窄小的院落。南宫玥刚进去,就瞧见了穿一身粗衣,眼神略带疲惫的南宫兰。在一旁矮凳处坐着绣锦锻的,是金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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