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公子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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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走到她的面前，轻声说道：“没事了，这里有一些银两，若有不适，便去看看大夫，亦或是做点小本生意养活自己。姑娘家不便在这大街上来回奔波，记住了么？”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只因她那时虽灰头土脸，却能依旧呆呆的注视着他。
他不禁一笑，“好了，再看下去，可就成木头了，在下还有些事，今日之事，无需挂怀，若日后有缘，再相还，亦可。”
他走出几步远，却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公子！”他转身寻声，依旧是不改的笑颜，“何事？”
“公子可否收留？”她开了口，殊不知这一开口，她原有的命运轨迹变了方向。
“为何？”
“公子可信。”
“公子可信。”苏若琉从回忆中醒来，重复着那时之言。
无论是身处盛世，还是乱世，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小乞丐，盛世乱世，于她而言都是一样，能够苟活，就已是最大的幸运，更何况的能有一个自己愿意去相信的人？
所以，那时有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愿意出手相助，她便相信他是个好人，即使她知道此话一出，从此便一生为奴，可她，心甘情愿。
“爷，宫里是不允许……”爱新觉罗·胤禟身边的某个小厮提醒道。
只见他摆了摆手，口中说道：“去茶楼。”
沐浴、梳妆，之后便享受桌上的食全食美，至少在今天之前，她是不敢想的，这些于她是奢望，既是奢求，多想无益，不如想想怎么多活一日是一日。
而今，她坐在梳妆台前，模糊的铜镜里隐约映出一张她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乌黑的头发梳成现下时兴的少女的双环髻，发间没有过多的发饰，只是在一侧别了一支鹅黄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她站起身，转着圈打量自己身上的浅黄色素衣，衣裳上几乎没有纹饰，只有裙边的一些若隐若现的花纹，此刻的她，倒真像是在花间乱跑又蹦的孩子。
再看铜镜，此刻镜中的人好似清晰了几许，她仿佛看见镜子里的女子五官精致，眉宇间还未褪去的稚气里，竟多了一分娇柔，尤其是那双黑色水晶般的眼眸，顾盼流转间，楚楚动人。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自己。
在她思绪之间，忽然听见几声礼貌的敲门声，她缓缓回过神，安静的坐到一处，口上说了一声“请进”。
来人是爱新觉罗·胤禟。
“收拾得如何了？”他问道。
“好了，公子，需要奴做些什么？”她站起身，成半蹲姿势，手掌相交放于腹前，颔首低眉应道。
可爱新觉罗·胤禟竟一时没有了声音，她不敢动，只得不作声的等待着。
进门的那一瞬，他看见了她此时干净的容颜，不曾料到这小小年纪早已是亭亭玉立，心想道那楼里人的眼光还真是尖利，她那时被灰头土脸的乞丐的身份遮掩，却还是逃不过他们的利眼。
“嗯哼”他收起思绪，“跟我来吧。”
屋门前是一颗有一定年岁的若榴树，如今正值四月，烈阳正炽，而榴花正艳。
她忽然跑上前，兴奋得摘下一朵在手上把玩，完全忘了而今的身份：“公子，此花为何，竟如此红艳？”
大抵是刚摆脱了灰色的生活，才开始接受这让人应接不暇的色彩，难免会有些兴奋。
“此花唤作若榴，再过不久便会结果，果实饱满，粒粒分明，相传是一位‘榴儿’姑娘的眼泪。”不知为何，他对她能侃侃而谈。
“泪，自是伤心之物，看来，此花恐亦是伤心花了。”她不免惋惜道。
“呵呵，小小年纪却已是这般感概，若再成长些，岂不是成了第二个范文正了？”他不禁抚上了她小小的头顶，安慰道：“传说罢了，信不得的。”
“公子说的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小乞丐’。”
“那不妨唤汝‘若琉’，可好？”
“若榴？公子愿奴为伤心人？”
“此琉非榴，碧琉璃滑净无尘。”愿汝若琉玉无瑕。
“那便‘若琉’。”那时的她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公子以为好，那便是好。
“还有，此后无论人前人后无需称奴，我不喜。”
“是，公子。”
那时她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名字，她原来是有名字的，只是所有人都叫她“小乞丐”，日子久了，渐渐地也就忘了曾经的名字。苏若琉在了无灯火的房间里含泪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明明只是回忆，却像是从头讲述了故事，喉咙里竟有些口渴，一连又喝了两杯，嘴上才喃喃道：“碧琉璃滑净无尘，若已蒙尘带瑕，又当如何？”
“日后，便在此茶楼住下，同他们一起做事。”他本想给她安排一些事情做，可忽然间又不知道该吩咐什么，毕竟他这茶楼里，其实并不缺人。
“是，公子。”
“那我便先离开了，哪日得了空再来。”那日他离开之前，让茶楼里的人好好照顾若琉，方才安心回宫。
几日后，他带了一点桂花糕，身后的小厮们拿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盒子，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叫来了若琉，“若儿，你瞧，这是京城东边有名的铺子里的，尝尝，这桂花糕甚是好吃。”
他和若琉相处的短短几日里，若琉从原先的少言寡语，到现在与人总能欢声笑语，而他在她的面前亦是轻松，以前这茶楼一年他也不曾来过几次，如今倒成了常常。
“嗯，好吃。”她的嘴里不停歇的咀嚼，说话也有了些口齿不清。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他笑了笑，手指对着空气指了一圈，“瞧那，里面都是果子茶点，都是你的。”他望着小嘴被塞满，两边脸嘟嘟的若琉，煞是可爱，可恍然间想起了他那刚出生便夭折的妹妹，眼神就立刻变得黯淡无光，若她还活着，许是也有若琉一般了。
“爷，您这是怎么了？”茶楼里的人都称他为“爷”，她也就跟着改了口。
“无事，我改日再来。”说完，像是失了魂般的匆匆离去，只留下云里雾里的若琉，她也不多想，只继续自顾自的品尝盒子的各种美食，时不时的点一下头，肯定一下东西的味道，偶有人经过，也知道要同他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