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灯火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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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鉴看着站在门口的禹凌当即一愣，打呵呵道：“什么？我去茅房啊，你在说什么啊。”
然而禹凌并没有那么好骗，笑着伸手抽出怀里的黑纱，在祈鉴眼前一晃，道：“大北雪地刺眼，你们去年去无极宫参加仙门大会时，他们便给参赛弟子一人发了一条黑纱防止雪地晃了眼。我手里的这条是禹清拿回来送我的，师兄的那条呢？”
糟了，被禹凌注意到舒九鸣带的黑纱了。
祈鉴暗暗头疼，轻咳了一声，道：“我的我的当时用完就扔了。你今日看见风鸣上君带的面纱，应该是道宁给的。”
“哦？是吗？”禹凌扬了扬眉毛，走进弟子房将门关上，步步紧逼道：“去年道宁师兄抓妖伤了手，无极宫的仙门大会并未参加，师兄忘了吗？”
禹凌虽是“禹”字辈的小师妹，但观察力却是整个圣剑峰最强的。任何微小的事物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更别说这么明晃晃的一块黑纱。
“而且道宁师兄若真有这黑纱”，禹凌一把将祈鉴按在凳子上，“师兄，那现在来问你的可就不是我了，而是道宁师兄。”
祈鉴脑子里不禁联想了一下道宁发现端倪后不依不挠的样子，一时打了个寒战。
他看了一眼禹凌，这丫头实在太鬼灵精了，这根本瞒不过她。
“唉”，祈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吧，黑纱就是我给的。”
“我就知道！”禹凌当即兴奋的一拍案，眼角眉梢都是喜色，接着问道：“所以师兄，你与风鸣上君并未决裂？”
祈鉴点点头。他哪里舍得与她决裂。
“那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不与她回灵阳峰，这样道宁师兄也不用如此难过啊。”禹凌蹙着眉不解的问道。
祈鉴听着这些话一阵头疼。这要他怎么说，这一连串的事情哪件说出来都能吓坏禹凌。正等他准备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禹凌突然瞪大眼睛，惊诧出声，“你该不会对上君有男女之情吧？”
“那日我见你听见上君说‘以后再也不必见’后便失魂落魄，那不是一个弟子对师傅该有的情绪。”
禹凌的话直直在祈鉴脑子里炸开。他吃惊的看着禹凌，这丫头这也能看出来，这眼睛也太毒了吧。
“我我那日是”祈鉴一时语塞，什么都没编出来。他这副样子在禹凌眼里就是妥妥的“暗恋师傅被抓包一时无言以对”的范本。
“还真是啊！”禹凌见状激动的跳起来，“你真喜欢上君啊！”
“你嚷什么！”祈鉴慌忙一把捂住禹凌的嘴，“你再叫大点声，整个风华剑宗都听见了。”
禹凌费了好大力气才挣开祈鉴的手，一脸难以置信的悄声道：“所以你急于脱离上君，是不想背上‘师徒情’的大逆不道之名？上君知道这事吗？”
祈鉴不知道怎么和禹凌解释，囫囵的点了个头。
禹凌得了祈鉴的肯定，当即撤回身子，一脸可惜的看着自己的师兄，道：“啊～师兄，你好可怜啊。”
“可怜？”祈鉴再次二丈和尚摸不到脑门，“我可怜什么？”
他现在不知道多幸福。
“因为这注定没结果啊！”禹凌一拍大腿，一脸愁苦道：“上君修了五百年无情道，对男女之情淡漠，我估摸着她看不上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而且她若对你有意，怎么会在知道你的心意后让你走呢？上君不像是会怕别人议论‘师徒情’的人。”
禹凌不愧是拿舒九鸣做榜样的人，对她的了解还真是准确。这两点正是祈鉴五年前纠结的东西，不过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祈鉴了。
祈鉴笑了笑，将禹凌一把拽起来，道：“好了，师兄自有打算，你就别瞎操心了。”说罢推着禹凌向门外走。
“师兄你还要去找上君么？”禹凌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看着祈鉴。
见师妹这么担心自己碰壁，祈鉴心里突然涌过一道暖流。当即揉了揉禹凌的头，道：“放心，师兄没事的。”
禹凌应和的点了点头，紧接着道：“师兄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别人看见。这样传出去对上君名声不好。”
祈鉴的手僵了一瞬，哭笑不得的看向禹凌，“原来你在担心她啊。”
“不然呢？”禹凌后撤两步，无语的看着祈鉴，“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么？”
祈鉴抿着嘴，尴尬的点了两下头，“好，放心，我发誓不让任何人看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心里根本没他，全是他的心上人。
舒九鸣回了停鸣殿先是看了会儿医书，想到左霆的事还需与祈鉴再商量，便想给他传个信。谁知还没等她发什么，祈鉴的传信便先来了。
舒九鸣看着手里的金色灵流，轻轻向空中一挥，只见空中显着几个大字，“山下见。”
“山下？”舒九鸣微微一怔。
此刻祈鉴正百无聊赖的揪着树叶，心里想着禹凌的话。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舒九鸣的事情上确实想的周到。
他这么频繁的来往灵阳峰，难免不被人看到，还是避开宗门里的人好一些。
突然，祈鉴耳朵一动，嘴角溢出一抹笑。他扭过头，只见舒九鸣正步履款款的从山阶上走下来，每近一步祈鉴的心跳就快一分。
“有何事要在山下说？”
舒九鸣远远便看见祈鉴立在这里。长发高高竖起，一身黑色劲装将腰身勾勒的修长有力。一听到脚步声便急急回头，眼睛里的担忧与烦躁搅和着极力抑制的欣喜。
“我猜左霆未必会信你我方才之言，只怕会叫人监视着灵阳峰，我还是少去为妙。”
祈鉴说罢，视线在她眼睛上晃过，柔声道：“眼睛好了？”
舒九鸣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的垂下眼眸，温声道：“好多了，只要不盯着强光即可。”
今日运功砸了左霆的少阳殿，也不知怎的，回去便觉得浑身郁滞之气有所舒缓，连带着眼睛也舒服了许多。
“那就好，我们走吧。”祈鉴抬步向前。
走？
舒九鸣忙出声问道：“去哪？”
傍晚山风吹过，落日再有一点便要完全被夜幕吞了进去，余光从背后罩着舒九鸣散出一圈柔和的光。舒九鸣衣角飘飘，站在洒下余光的山阶上，像是随时都能乘风而去的仙子。
祈鉴闻声回头，见此情此景不禁气息一滞，默了一瞬笑道：“带你去人间。”
距离风华剑宗最近的管辖镇是彩霞镇，就在宗门山脚下。上个月刚过了元宵，老百姓嫌每热闹够，这个月又办起了灯会。
祈鉴带着舒九鸣赶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彩霞镇正开始热闹。
“小心。”祈鉴将舒九鸣拉的离吐火表演远了些，但自己转身却差点撞上个卖糖葫芦的。
彩霞镇人烟阜盛，店肆林立。一盏又一盏的灯笼从街头挂到了街尾，红彤彤的竟比过年还热闹。
舒九鸣从未在夜间下过凡俗世，此刻正一刻不愿错过的看着周遭的新鲜玩意儿。
祈鉴小心护着她不被人撞到，眼睛亦一刻不停的观察着。只见她看见新鲜的事物，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又极克制的压下嘴角。看见花灯糖人想伸手摸一摸却又板着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祈鉴看见她眼睛里有着在风华剑宗中从未见过的鲜活与生动。
“前面能放水灯，想去试试么？”祈鉴伸手向桥右边一指。舒九鸣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移了回来，正色道：“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还是先找个地方谈正事为好。”
“不耽误，而且谁说放水灯便谈不了正事。”祈鉴笑着看向舒九鸣，拉起她的手腕便向桥边走去。
“祈鉴？”舒九鸣只叫了他一下，见这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噤了声。大庭广众的，多喊几声难免引人侧目。
祈鉴一路拉着她走到桥边。先是找卖水灯的买了两个水灯，紧接着又找停在桥头的船家，租了条小船。
“上来吧”，祈鉴率先跨至船上，然后递给舒九鸣一只手。
舒九鸣见状略有不爽的挑眉。这是把她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了？
“往里站站，我自己上的去。”舒九鸣神色倨傲的朝祈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让道。
祈鉴伸出的手略僵了一下，继而忙退后了几步，给舒九鸣让出路来。
小船微微晃动，舒九鸣已上了船。
“小兄弟，你真不用我帮你划船？我这船可不好控制啊。”管船的船夫在桥边略有担忧的看着祈鉴，这人脸上饱经风霜，背也已经佝偻了下来，估计年纪已有七十。
祈鉴见状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些银两递给老叟，道：“方心，我定能将船安安稳稳的给你开回来。”
老叟拿着银两乐开了花，忙登上旁边一艘小船，笑眯眯道：“好吧。那老叟我就在旁边这船上跟着，二位有事就招呼我。”
祈鉴引着舒九鸣进了船舱内。只见他略用了个法术，船便稳稳的驶了出去。湖水静谧安然，祈鉴将船舱外面的草帘卷起来，只见一轮弯月高高的悬在空中，映在水里。
“要不要去放水灯，这里没人。”祈鉴轻声道。
舒九鸣闻声睫毛一颤，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至他手里的水灯，犹豫了一瞬便接了过来。这水灯做成了莲花的样式，外面是织布做的莲花瓣，里面装着一只小蜡烛，莹莹烛火，煞是好看。
舒九鸣轻轻踩在船头，俯下身将手里的灯放入水中，又慢慢将它推远了些，烛火映着她的玉容，竟将原本不施红妆的人照的明艳无比。
“你不放么？”
舒九鸣放好灯走入船舱，看着祈鉴手里的水灯神色微动。祈鉴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笑道：“我在凡俗世那一百年玩过许多回了，你再多放一个吧。”
果然，舒九鸣并没有什么犹豫就拿走了他手里的另一个水灯，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又放了一遍。
祈鉴没忍住笑出了声。就算是强悍如舒九鸣，亦有小女儿的样子藏在心里。
舒九鸣心满意足的放完灯，连气息的快了几分，显然是十分高兴。
“若有机会，我常带你下山如何？”祈鉴看向她，眼中有希翼、有柔情亦有忐忑。
舒九鸣闻声一怔，有些困惑的看着祈鉴，“带”这个字，五百年来无人说过，也没人敢说，他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怎么了？”祈鉴见舒九鸣没有答应亦无拒绝，还满脸的困顿之色，连忙问道。
“没什么。”舒九鸣摇了摇头，她也不知如何表达。
一刹那，一股巨大的力从船尾袭来，将整个船身撞的一晃。
“谁！”
“小心！”
舒九鸣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一声大呵。祈鉴则在船身摇晃的一瞬间护住舒九鸣，此刻二人正跌在船舱中间。
“二位客官，对不住啊！是老朽控船不力，不小心撞到二位了。”
是方才那船家。舒九鸣与祈鉴对视一眼，祈鉴瞬间以灵力将船使出十几丈远，而那老叟则被远远的甩在后面，艰难的划着船。
“看来不是妖，也不是修士。”
舒九鸣见那老叟没跟上来，这才确信方才是一场意外。若是妖或有心害他们的人，现在应该穷追猛打才对。
船舱里再次恢复了风平浪静，舒九鸣观察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方才船身被猛地一撞，加之船下水波荡漾，她一时没坐稳便向祈鉴那边扑了过去，而祈鉴亦被荡的扑向中间，在谁先着地之间，祈鉴一把将她揽到自己身上，充当着人肉靠垫。
舒九鸣与祈鉴面对面的叠趴在他身上。回过神来时，手肘已撑着祈鉴的胸口要起来，但腰间微微发热的手似乎没有要移开的意愿，反而扣的有些紧。
“别动。”祈鉴眼中似有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