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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学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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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沮丧地走出矿长办公室。她没想到,周总去世后的总工办会是这样的结局,她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她还想在地质上做一番事业呢。正当她垂头丧气地想着去运输车间的下场时,走得气喘吁吁的收发员给她送来一封电报。她打开电报一看:“学究病故速归。”小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收发员大叔见状赶忙扶住她:“齐工,怎么了?”小林手拿电报,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震动了整幢大楼。关心的人们纷纷来到小林面前,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矿长听到哭声,走出办公室,来到小林面前,拿过小林手中电报看了看。他不知到学究是小林的什么人,让这位平时稳重端庄的姑娘那样失态。只好对小林说:“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回家处理后事。你回去把后事处理好后回来,我们等着你回来再宣布你的工作变动。”

听了矿长的话。小林立马想到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赶紧止哭,直奔公交车站。

到了南当已经是下午。小林赶到南当长途公交车站时,当天开往天海的长途公交车仅有夜班车了。小林顾不了那么多,买了车票后,在附近小吃店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上了开往天海的夜班车。

夜班车里放着时下最流行的香港武打片,人货混装的车里,阵阵说不出的味道熏得小林直想吐。一路上,小林都在想老学究的死因。想着想着,又想到死去的周总。一年之中,小林失去了两位最敬爱的人,让这位坚强的姑娘再也无法控制。她不敢放声大哭,一路小声抽泣,直到深夜才朦胧睡去。等到小林清醒,天色已经放亮,车子已经到了天海。小林下车,直奔天海文化馆去。

到了文化馆,已经是上班时间。文化馆仅有一值班人员。值班人员告诉她,今天早上是老学究的出殡日,人们都去殡仪馆参加老学究的告别仪式去了。

小林赶到殡仪馆,正赶上告别仪式。小林走到老学究的遗体旁,深深地给这个她心里已经默认的父亲和老师,她的人生导师鞠了三个躬。

回到文化馆,小林到处找和老学究一个办公室,也是老学究最好的朋友老李。听到馆长办公室传出阵阵吵闹声,小林循声去看,原来老李被一群人围住,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劝解呢。

老李看到小林,对围着的人说,你们吵吧,我有事,等你们吵够了我再来。说完推开人群走向小林。围着的人还要阻拦老李,但被那中年男人拦住了。

两人来到老学究办公室。老学究办公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书籍一片狼籍,明显被人翻动过。老李招呼小林坐下后,喘了口气,骂道:“他妈个逼,这些老学究的亲戚,把老学究的斯文都丢尽了!”一个文化老头当着一个大姑娘骂粗话,可见是气愤到无可忍耐的地步了。小林问老李:“那些人为什么要围攻你?李叔。”“奶奶的,还不是为争了老学究那点可怜的遗产。”老李余怒未休。“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呀!”小林不解地说。“我就说了老学究生前的愿望。”老李回答道。“老学究什么愿望?”小林追问。“老学究平时对我说:‘将来他死了,遗产就给他姑娘了。’”老李说。“他哪来的姑娘?”小林不解地说。“就是给你呀!他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姑娘了。”听了老李的话,小林本来强压住的悲伤又泛了起来。

小林哭泣了起来,老李也陷入了对老学究的手足之情的回忆中。半晌,小林抽泣着问老李:“李叔,老学究是怎么死的?”老李忍住悲伤,给小林说起五天前的情况。

两人早晨一上班,老李没什么事,和老学究聊起天来,而老学究在桌子边上不断颠去倒来的看着一张透明纸片。

“老学究,我俩明年就到点了,我退休就去异龙海钓鱼去。你退休后打算怎么办?”老李和老学究都是同年生的,老李长老学究几月。“我嘛,到时去天海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摆个卦摊,给人算命去。”老学究心不在焉地敷衍着老李,心思仍在倒腾那张纸片上。“不随我钓鱼去?”老李说。“不去,我这身板不如你,吃不了那份一天到晚不吃饭的蹲守活。”老学究用手捂了捂胸口,回复老李说。“我最近这胸老闷,说不定哪天就挂了。我死了,你把我的财产全部给我姑娘了,你可不要私吞哟。”老学究开玩笑地对老李说。“呸呸呸,你那乌鸦嘴,讲点好听的。我俩都是菩萨心肠,为人善良,肯定长命。”老李回答道。“唉,挖了那么多墓,人饶祖宗不饶呀。”老学究说完叹了口气,仍没停下手中的活。“我们干的都是给祖宗们找荣光的活,祖宗不会怪罪的。再说了,你一天姑娘姑娘的叫齐林,人家可不一定认你这干爹。”老李笑着对老学究说。老学究得意地对着老李笑了笑:

“我俩早就心照不宣了,嘴上没说过,心里早就互相认了。”“你要认了齐林做姑娘,那齐林妈怎么办?”老李笑着问老学究,然后坏笑着说;“我看你干脆把她妈娶了,这样就名正言顺了”。“可以呀,你给我们牵牵线嘛,我早就有这意思了,就是没人当红娘。”老学究回复老李。

突然,老学究拿着纸片,站起来又坐下了。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这样的?”话语中充满激动。老李正奇怪着呢,老学究又站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透明纸片,冲着老李大喊道:“原来真是这样!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你找到了什么?”老李奇怪地问。老学究没有回答老李的疑问,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胸口,碰翻了椅子,缓慢地倒下了。老李慌忙走到老学究身边扶起他。只见老学究脸色发青,抖动着嘴唇,断断续续地对他说道:“把这个和桌子上的东西交给我姑娘……”老李急忙叫来救护车,老学究人没上车就断气了。医生诊断,是突发的心脏病要了老学究的命。

讲完五天前发生的事,两人又回到了现在。

老李气愤地对小林说:“我给领导说了,老学究生前说过要把遗产交给你的。还拍了电报让你赶回来。可是老学究家这帮亲戚,奶奶的围着我和领导大吵大闹,说什么没有文字依据不算,他们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听说老学究临终前说要把桌子上的这些书给你,就来办公室把这些书都仔细抖落了几遍,没发现什么才作罢。”  老李说完,从抽屉里拿出老学究临终前还紧握的透明纸,交给了小林。“我怕他们把这个撕了,藏起来放在了我的抽屉里。”

小林一阵激动,想着就要看到令牌上的秘密了!但接过一看,感到十分失望:透明纸上面仅仅拓有令牌上的符号,再没有其他东西。她在那堆狼籍的书籍里面一阵乱翻,可是那堆书全都是老学究学习巴斯巴文的和阴阳五行的书。老李看着小林在翻书的奇怪举动,惊讶地问:“姑娘,你在找什么?难道老学究真给你在书里留了什么金银财宝?”“哦,李叔,那个比金银财宝还贵重。”“什么东西比金银财宝贵重?”老李惊讶地问。小林感觉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补充说:“就是这些书呀,我在找找看有无我需要的。”

没找到令牌上的秘密,老学究究竟发现了什么,现在一切都随老学究而去了。小林只好将老学究桌子上的东西打包,委托老李告诉所长和老学究家人:老学究的财产她不继承,她仅仅要这包书。如果老学究家里的那些书,老学究家亲戚不要的话,她就代表老学究捐赠给天海县图书馆了。因为她一个工科生,看不懂老学究的那些文科书。

小林交待完,含着眼泪拥抱了李叔,感谢他为老学究和自己做的一切。互道珍重后,小林扛着那包书走出了文化馆。她来到长途公交车站,找到了跑海边村(此时的公社、大队、生产队都早已恢复原来的行政称呼了。)的三轮小摩的,往家中赶去。她已经两年多没见到母亲了。

看到了两年多没见到的女儿,小林母亲很高兴。但当听到老学究走了,母亲也难过地哭了。儿见娘,没事哭三场。这年突然失去了两位心中最敬爱的人的小林,抱着娘痛快地哭开了。

这时天色已晚,娘俩哭过后,小林母亲下了点面条。吃过晚饭后,小林母亲详细问了小林老学究的死因和这段时间在矿上的工作情况。小林一一给母亲做了回复。

母女俩上床后,母亲开始问起小林婚事。小林告诉母亲,现在没有合适的人,正在找。她不敢对母亲说她在爱情方面已经死心了,不会再嫁人了。因为那样说,会让母亲更加伤心难过的。

第二天一大早,小林与母亲带上纸钱和素花,先来到烈士陵园。

刘援朝牺牲后,部队请示王院长准备将刘援朝安葬在什么地方?这位为守边牺牲了丈夫、为抗震救灾献出了儿子的女军人,眼睛里含着小花,轻声说道:“就让他去天海,与他的战友和天海的乡亲们在一起吧。”于是,刘援朝被安葬在天海烈士陵园里。

小林给援朝献上素花,恭恭敬敬地给援朝鞠了三个躬。打扫完援朝的墓,母女俩又来到巫师的墓前,给这位可敬的老祖烧纸,磕头;给坟添土,除杂物。再来到小林父亲和弟弟的幕前,烧纸,磕头;给坟添土,除杂物。

上坟回来已是中午时分。吃过中饭,小林打开老学究留给自己的东西,仔细寻找起来。

老学究留给她的书有50来本。小林用一下午的时间看了老学究在书上的批注。结果除了一本《中国的阴阳五行说》上面有大量的批注和学习巴斯巴文的杂志上偶尔有学习心得的批注,透明纸上用铅笔描的令牌符号外,老学究再也没有留下什么字迹。

老学究为什么那么喜欢看《中国的阴阳五行说》?难道这个与金牌的秘密有关?小林仔细看了老学究在此书上的批注,发现在“五行相生相克”的插图上,老学究用红铅笔划了个圈,并打了三个大大的惊叹号。她想起令牌上也画了个五角星图案,与这书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令牌上的五角星边还有些符号。然而老学究再也没有在这书的五角星图案边留下更多的文字和符号了。

看来,要想知道老学究当时找到了什么,还得知道巴斯巴文才行。小林想。

母亲来喊小林吃饭已经好几次了,小林还在翻阅着老学究的学习杂志。

小林手里端着碗,心里却在想:老学究说过他已经知道了令牌上有金、木、水、火、土五个巴斯巴文,而且去世那天手里拿的是令牌符号的透明描纸。看来真的只有自己掌握了巴斯巴文,才能沿着老学究寻找令牌符号秘密的道路,找到令牌上的秘密。

母亲看着小林端着碗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催她赶紧吃饭也没反应,很担心女儿是否又要犯癔症了。

小林想清楚后,开始大口吃饭,母亲忧虑的心才放下来。

帮母亲洗完碗,收拾好厨具,小林又继续找李本光教授的地址。她终于在老学究学习巴斯巴文的笔记中,找到了李本光教授的联系地址。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小林给李本光教授与了封信:尊敬的李教授:

我的老师普锐因心脏病突发已经去世。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他跟您学习巴斯巴文的资料。我也是南疆地区的蒙古族,也想学习巴斯巴文,以便更好地了解蒙古族的传统和文化。请教授收我做您的学生。

敬礼!

南疆南当市南当锡业公司大坪子矿总工办

齐林

1983年12月26日

晚上上床,小林对母亲讲,明天准备回矿了。母亲舍不得让她走,希望她多呆两天。看着头发花白,日渐衰老母亲,小林也不想走。但小林知道矿里希望她早点回去,人事变动工作,肯定是要在今年内完成的,不然矿长不会找她谈话。小林告诉母亲,她的工作将有变动,得赶紧回去,等到工作变动完,稳定一段时间,她就可以休探亲假了,或者接母亲去矿里住一段时间。

齐母得到女儿的安慰,心里踏实了,慢慢进入梦乡。母亲发出的轻微鼾声,让齐林进入到往事的回忆中。老学究的音容笑貌在小林脑海挥之不去。她想到了高考,想到了令牌和秘密,想到了老巫师交给自己的任务,想到了周总,想到了父亲和弟弟,想到了援朝……直到到时鸡叫,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亮了,小林告别母亲,带着老学究给她的书,踏上回矿的路程。看着村里镇里县里,地震留下的痕迹已全部消失一幢幢砖混结构的房子,代替了原来的土坯房,高大的楼房正在拔地而起,小林心里的阴霾逐渐散去。看着已经快认不出儿时模样的家乡,想想自己已经28岁了,小林感慨时光过得真快。这时,小林想起周文灿教她唱的那首《原来是我们都长大了》:

小时候我曾总骗爸妈我没钱了,

现在总骗爸妈没事我还有钱;

小时候在外面买了东西回家,

总是把价钱给爸妈往高了报;

现在买了东西回家,

总是把价钱给爸妈说得很低;

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

总是在爸妈面前哭着说;

现在受了委屈回家,

要想着在爸妈面前保持笑;

原来是我们都长大了。

我曾以为我会和别人有所不同!

我曾以为我会活得比别人精彩!

曾以为我的人生都充满彩虹!

是现实的生活和冷漠无情的人,

我明了我曾以为的生活,

成了一辈子渴望而过不起的事实。

愿拼搏的人能有所获!

愿沉沦的人能有所领悟!

不被无情和现实的生活羁绊。

小林小声哼着,心情开始变得明快起来。

31号那天,组织部正式下文:

任命瞿永明为北部坑坑长(正科级),齐林为运输车间副主任(副科级)主管全面工作;任命王国庆为生产地测科副科长,范宝德为设备能源科副科长,陈丽萍为组织部副部长。

1984年元旦,小林坐上了运输车间来接她的车,去离矿部五公里远的运输车间上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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