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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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谢启南皱眉,“便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没有叫逝者复活的本事,你们临仙谷纵然生死肉骨,也不至于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段清渊折扇轻点,一一历数,“红虺兽骨与往世莲华……”他低头看着剔透的长棺,“长古冰棺。”又环顾四周,看着四方立柱和脚下繁复诡秘的法阵,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还有流光阵法,我不信这些手笔只是为了看顾小叔叔的魂灵。”
谢启南将目光移向脚下的阵纹,“流光阵是什么?”
他本是随口一问,以为这又仅仅只是一个过于冷僻的知识。段清渊他博学广闻,自然什么都知道一些,现在愿意给他普及,那他听着就是了。
但他半天没等到回复,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段清渊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似乎已经看了许久了。
他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了?”
段清渊轻声,“看来你不只是不认得魔尊贺星野,甚至连神器也不知道。”他轻叹一声,“阿南,你是怎样长大的……”
谢启南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很有名么?很重要么?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段清渊一愣,眼神里的冷意忽而如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明亮又温暖的微光。那光闪烁在他的瞳孔深处,像是暗夜里的一点星火,“阿南,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谢启南难得显出几分迷茫。
段清渊含笑用平素给他普及草药知识一样的口吻道:“鸿蒙太古之时,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初时大陆板块并不明晰,传闻创世神动用神力开辟出了皇天大陆与后土大陆,此二位作为与其他大陆相距较远的版块,一直自成一世界。又因为蒙天道眷顾,此地灵气十分丰沛,便可以容留凡人在此修行。而传闻中,流光阵,与往生墨、悔过石、历世笺、生花笔都是当初创世神用以‘创世’所留下的媒介,并称为五大神器,尽管创世神离开此方世界时已经收走了绝大部分神力,神器的力量也随之削弱,但许多人依然认为,若能齐聚神器,就能获得‘创造’的力量,从而逆转生死,甚至完成一切不可能之事。”
谢启南重复道:“齐聚?”
“正是。”段清渊道,“最初五大神器分别由各大世家保管。譬如生花笔处于无上之境,流光阵由你们断云宗镇守,历世笺由临仙谷与枯荣堡共同看顾,往生墨由虚极门薛家保管,而悔过石的下落则一直不明。不过说是这样说,这些年来,虚极门已经灭门,往生墨也因而不知所踪。生花笔因为无上之境的入口难寻,也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见过其真容了。就像你的师门遇险,这几日我也与唐仙友有过通信,他似乎近来刚刚才找到无上之境的入口,还没有能够和你的师兄师姐取得联系。此外,我翻阅过许多古籍,一直觉得无上之境这里……”他顿了一下,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少顷才接着道,“是有问题的。如果说最早神器皆由世家保管,悔过石下落不明暂且不提,但为什么只有生花笔是很明确所在地点,镇守之人却身份不明的?究竟是根本没有世家在看守生花笔,还是说……曾经是有的,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们忘记了他们?又或者是,他们也只是单纯的隐士?”
谢启南道,“如此说来,既然流光阵在断云宗,你又为什么说我们脚下这个,也是流光阵?”他低头看着地面上深刻的法阵,用脚尖试探着点了点,法阵一时亮起又很快熄灭,显然没有被唤醒过。
“因为我去过断云宗,见过真正的流光阵。”段清渊陷入回忆,“少时我爹曾带我前去断云宗拜会顾宗主,希求能借助流光阵的力量改善属秋的体质。那时属秋整日在生死之间徘徊,他没有办法。”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妙地停了一下,然后改了口,“我爹对我说,他没有办法,于是带我去了断云宗,苦求顾宗主。顾宗主碍于他的情面,给他展示了流光阵的幻影。流光阵就在断云宗内,但阵法中流转灵力的位置是空荡的,顾宗主说,单单只有流光阵,对属秋的病没有任何帮助,除非找到往生墨注入阵法中,方能使阵法运转。但往生墨已失传,他便未再多言。不过遥想当年,即使只匆匆一瞥,那阵法精妙也让我铭记于心,见足下此阵,便知是断云宗阵法中的复刻了。只是这种复刻,究竟有多还原,我也不能够断定,毕竟当日顾宗主只给我们看过流光阵的一角,而非全貌。”
谢启南听到这里,敏锐地抓住了段清渊话里隐藏的含义,“这些所谓的神器,除非能够齐聚,否则各自为政就是废物?”
“正是如此。”
谢启南抬手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根立柱,“所以你爹是想要齐聚神器,复活段月楼?”
段清渊叹口气,“我不能肯定。”
谢启南已渐渐摸透了段清渊的性格。他行事虽有离经叛道之处,但素有原则。既有猜测,十有**便是事实。
他也不想直接戳破这位临仙谷少谷主心底的真实想法,转而低头看着段月楼那张苍白俊雅的面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渐冷。
段清渊注意到了,饶有兴趣道:“你在想什么?”
谢启南想了想,“不是好话,你确定要听?”
段清渊“啧”了一声,“我可不喜欢听好话,我只喜欢听真话。”
谢启南云淡风轻道:“那我便直说了。你的这位小叔叔,实在是个有福之人。有这么个兄长卯着劲儿地要救活他,甚至还为他专门捡来个小病秧子,拿着小病秧子当挡箭牌,买药也好,求助也好,别人都以为是兄长心疼儿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全是为了这位棺中人。”他笑了笑,“这份苦心孤诣,倒也难得。”
段清渊闻言也不吃惊,只在谢启南说出那句“捡来个小病秧子”那里略略挑了挑眉。
他似乎早知谢启南能够看穿这些事情下埋藏的隐情。尽管事实当真如此,父亲的的确确对段属秋没有半点关心,也眼睁睁地放任段如松克扣属秋的药材。因他知道会有段清渊,这个最承袭他衣钵的、最讲求仁术济世的二儿子会替他吊着这个除了“试药人”、“挡箭牌”没有半点意义的段属秋的命。他只需要段属秋活着,至于怎样活着,快不快乐,那都是与他毫无干系的事。
毕竟段属秋最好濒临死亡,他越是快死了,就越是接近段月楼醒过来后可能会有的状态。
那样的话,段月亭在属秋身上取得过疗效的药材,就可以安安全全地用给大病初愈的段月楼了。
这可真是美极妙极的事情,不费吹灰之力就为他真正想要医治的弟弟找到了最好的疗法。至于段属秋?他活着还是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段清渊轻声道:“我以前听人说,我爹未成为家主之前,也受过许多苛待。”
谢启南了然,“想必你这位小叔叔在世时,待他很好。”
“传言如此。”
谢启南看了他一眼,“或许就像你待小病秧子一样好。”
段清渊笑了一下,“我?”他摇摇头,“不,我能为他做的,实在太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他能在眼下靠私库,靠采药来维持段属秋的命,可药用尽那一天呢?红虺兽骨本就是最适合段属秋的灵药,千年红虺的椎骨,世上有多少条千年红虺?现下唯一的一份已被段月亭买走,预留给了段月楼,若无药,段属秋便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么?
谢启南沉默。
他似乎是略略迟疑了一下,才斟酌着道:“你也不必如此担忧,如果段月楼能够活过来,岂不是意味着神器确有通天之能,到时候利用神器改写你弟弟的命运也不是没可能。若是段月楼不能够苏醒……”他顿了一下,轻声,“药最终能作用到谁的身上,不也是未知之数么?”
段清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爹虽是医修,但他早已炼出元婴,世上鲜有人能从他手里夺取东西。”
谢启南道:“我毕竟欠你一个情。若真到你弟弟不久人世的那一天,我会尽全力取药救你弟弟。”
他说的是好话,但段清渊微微一怔。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显得有点诧异。那双深邃的眼瞳中泛起某种微不可查的波澜,又瞬间被它的主人埋没入心底。
“荒唐。”他那好看的眉眼间透出薄怒,“我救你只是因为想救你而已,跟属秋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要还掉我的人情么?”
段清渊没好气道:“那不过是个借口。你真当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么?”
谢启南一愣,眼神里透出稚子一般的茫然,“那是为什么?”
段清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启南仍目露疑惑。
段清渊道:“你有疾苦,我有医术,我便救你,仅此而已。”
谢启南道:“那为何还要托词?”
段清渊道:“若不找个借口,你会接受我的治疗吗?”他瞪了谢启南一眼,“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分明警惕心极重,但若不医治你,于我道心不符。我救你,只为成全自己,你不欠我什么。”
谢启南愣愣地看着他。
段清渊道:“看什么看?”
谢启南便不语垂眸。
段清渊不愧长了一张美人脸,连脾气也有美人的火爆,“谁叫你躲开不看的!”
谢启南:“……”
他叹息,“反复无常,你还真是……”
段清渊威胁地眯起眼睛。
话还没到嘴边,谢启南福至心灵,“少谷主还很善良,品行高洁,我辈楷模。”
段清渊道:“我谢谢您。”
谢启南无语。
他没有别的想说了,只沉默地垂眸看向棺中人。
说笑归说笑,可他还是在想——
欠了那么大的情,怎么能不还呢?
他看着棺中沉眠的段月楼,想,这位小叔叔,可真是对不起了。
你为什么要待段月亭好呢?他可是……要害我们遂机门的人呀。他想做的一切事情,我都不能叫他如意。那么,你也就不要活过来好了。至于你的药,用来救少谷主的弟弟,也算物尽其用。你该不会怪我吧?毕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谢启南移开目光,静静地端详着脚下的流光阵,目光沿着阵法脉络走行,即使渐感疼痛也未止休。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好像并不觉得眼下正在观察的是一道十分宝贵精密的阵法,反而只觉得了无意趣。
流光阵……
神器齐聚可以逆天改命?他不是很相信,但他想,若真如此,那这世界,可真是可笑极了。
他正想到“可笑”这里,就听到一阵阴冷空洞的笑声。
他愕然抬头,对上段清渊的视线。两人都是一凛,很快反应过来,那不是笑声,是风声!他俩一起看向对侧的洞穴,洞口藤蔓被风卷起,疾风穿过长长的山洞而来,卷入冲天寒意,瞬息间将这个密室化为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