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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087章坐晚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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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不器进宫见驾的这功夫,侯府内也遭到了禁军搜查。

一队兵士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将府中各处好一番扫荡,收拾出一些书册和信件,最后扬长而去。家仆们一头雾水,噤若寒蝉。

东宫被封禁,宗不器被停职,朝堂上关于此事议论纷纷,永康帝却黑着脸不做解释,只把军政一案移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共审,散议后又单独将大理寺少卿王守正留了下来,吩咐他秘密调查太子书信一案。

之所以让他来查,是因年前忽尔答木暴毙一案便是他负责的,永康帝有印象,这人办事尚算心细可靠。

王守正接了差事,走出宫门,抬头看了眼天,心中又想骂娘了。

前次死了个别国大将,这次又事涉当朝太子……都是他惹不起的祖宗,怎么就能摊到他头上?稍有不慎,乌纱帽保不住不说,小命都有可能不保。这都算什么事?王守正长长地叹了口气。能如何?查吧!

先遣人暗中搜寻字迹临仿术士,查验字迹真伪。然后提着心带人去东宫搜查一番,今日过午不久,王守正又带着一名手下往新昌坊的勇毅候府来了。

为免云府遭受池鱼之殃,宗不器自昨日出宫后便回东府住了。虽说勇毅候和云学林的关系众所周知,但这个时候拉开些距离,至少明面上看是互不牵扯的。

云筝听说消息后受惊不小,自昨日起就没好好吃过饭了,到了今日午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宗不器看着她,放下了碗筷。

“云筝,好好吃饭。”

云筝梦游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看他:“哥哥,我在好好吃饭。”

宗不器瞟了一眼她刚夹进碗中的菜,胡萝卜。叹了口气,吩咐栖香和翠黛将点心摆到演武场附近的晚枫亭里,拉着她起身:“带你出去散散。”

今日天气阴沉,大团大团的乌云像没蘸饱的墨,在天空肆意涂抹,偶尔吹来一阵风,带来些微凉意。

宗不器将衣袍披在云筝身上,抱着她坐到凉亭中的石凳上,摸了摸头:“蛮蛮,别怕,没多大事,都会解决的。”

云筝怔怔地看他:“哥哥,陛下会不会……会不会让你下狱,或者……”

“不会。陛下不是只让人暗中调查吗?说明他不愿将此事闹大,多半也是相信太子的。至于我,你不是想我在家陪你吗?怎么我此刻闲下来了,你倒不高兴了?”

云筝神色勉强松快了些:“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担心哥哥,才刚升了官,又被停了职,真是飞来横祸。”

“怎么,怕我赋闲在家养不起你?”宗不器笑了,碰一碰她额头,“你放心,大不了不做官,跟着顾镖头去走镖,或者去城南书院做教书先生,好在你吃得少,总归是能养得起的。”

云筝“噗嗤”一声笑了。

她想了想哥哥走镖的场面,若遇山匪截镖,哥哥一刀能砍倒五个人,唰唰几下就全解决了,顾镖头不知要省多少事。然后又想到他做教书先生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哥哥,你若是做夫子,遇上调皮捣蛋不肯学的小童,往他身前一站,不必说话,只消拿眼睛盯着他,人便要吓哭了。”

宗不器低低地笑了一声,拧一拧她鼻尖:“我有那么可怕?”

云筝一脸正色地点头,又点头:“哥哥身上有一种,让人乖乖听话的气质。反正,你平日便是这般吓我的。”

“你胆子快上天了,哪里怕过我?”宗不器抿唇笑她,忽地凑到她耳畔,“忘了是怎么咬我的了?”

声音低低的,气息扑在她颈侧,云筝羞恼地打他:“是你先欺负我的!”

“你不是说……喜欢我欺负你?”宗不器眸中笑意细碎,一眨不眨地凝着她。

这下云筝连脖根都红了,缩着身子直往他怀里钻,没什么气势地狡辩:“谁……谁说我喜欢了,我没说过这话!”

宗不器忍不住朗声大笑,大掌捧着她的小脸,帮她降温。眼前这眉眼如画的小丫头,似一棵含羞草上开出的粉红色花球,娇俏可爱,忍不住衔住唇瓣,温柔地触碰她,怜惜地抚慰她,渐渐地越来越不满足,于是狠狠地碾磨她,热切地吮吻她,恨不能一口吞下她,不够,远远不够……到底要怎么爱她才好。

云筝双手抓着他的衣襟,乖顺地承受他深情又霸道的吻,细细感受他炙热而浓烈的情。恍惚间想,若他是那忘却前尘的出家人,她也愿做一年只开一次的韦陀花。

在他亲吻她颈侧时,云筝小声道:“哥哥,我好爱你呀。”

宗不器顿了一下,慢慢放开了她,幽深的眸子里波澜壮阔,仿佛要将她藏进眼睛里,带到哪里去。过了片刻,伸臂抱住她。

云筝被他箍得很紧,几乎动弹不得,下巴搁在他肩上,只有嘴巴能说话,小小地抱怨:“哥哥,你都没说过这句话。”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一点不肯吃亏的小丫头!”

下雨了,细密的雨丝缀满天幕,凉亭像一把巨伞撑在头顶,清脆的雨声如轻轻碰撞的珠帘,掩盖了万物声息。

宗不器一手揽着云筝,一手缓慢有力地揉她的小腿,这几日强迫她早起练防身招式,每日叫苦连天,这腿真是受了罪。

云筝被他哄了这么半晌,不安终于消退了些,问:“哥哥,你说是谁要害太子殿下呢?”

宗不器随口道:“对谁最有利,就是谁。”

如今邹氏大厦将倾,二皇子也寂寂无声,太子势头却如日中天,邹党和二皇子急于转移永康帝视线,为自己求一喘息之机,因此才会有那封密信。

至于为何会那么巧被淑昭仪看到,听闻淑昭仪是前任中书令何冲之女,她的姐姐嫁的是邹氏二房嫡子,也就是邹元重的亲生哥哥。

如今何冲虽已致仕,在朝时却和邹泉走得颇近。所以,事情并不复杂,抽身出来反而看得更清楚。

云筝顺着他的思路想了片刻,心中有了猜测,正欲开口问他,忽听亭外传来人声:“宗候——哎呦这雨下得可真大……”说话间已跑进亭中,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拱手行礼,“下官王守正,见过宗候。”

王守正今日出门时还未下雨,因此并未带伞。到了侯府,门上家仆通报的功夫,他已自己走了进来,因他是奉皇命查案,下人不敢阻拦。连叔都顾不得取一把伞,就被王守正指使着带路,往凉亭这边来了。

云筝在听见声音时,已规规矩矩坐到了石凳上。宗不器挥退了连叔,请王守正坐在亭中。

王守正看了一眼云筝,试探着问:“这位便是令妹吧?”

云筝起身施了一礼:“小女见过王大人。”

王守正欲搭话,宗不器却皱眉不耐道:“说正事吧。”

王守正顿时噎了一下。

点点头,开口道:“臣奉陛下之命办案,无关人等,是否回避则个?”

“去雨中回避吗?”宗不器面无表情,“便是回避,王大人离开后本侯也会告诉她,舍妹懂得轻重,不会胡言。”

王守正又噎了一下。

他之前和宗不器打过交道,也算对这位冷面侯爷有几分了解,因而此次再见,便比前次能扛事很多。被人撅了回来,他也不觉上火,十分平常心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云筝扫了一眼,愣住了,竟然是她的《云中儿女录》。

王守正道:“这本书是昨日从侯府里搜出来的,同样的书册在东宫里也出现了,宗候可否解释一下,这是否你与太子传信的暗号?”

宗不器看着他,似笑非笑:“王大人,这本书你不仅能在东宫搜到,还能在很多朝臣府中搜到。”王守正虽不解此话何意,但感觉像个有用的证据,不由眼睛亮了起来,却听宗不器淡淡地补了一句,“……在女眷们的闺房里。”

云筝忍不住想笑,抿着嘴,默默地垂下头。

王守正闹了个大红脸。

宗不器终于不再打趣:“这是闺中女儿喜读的江湖话本,太子妃新嫁,东宫有这本书并不奇怪。”

王守正闻言垮下脸,叹了口气。

其实他来此之前,已找了五位擅长临摹的书法师傅,其中两位认为那封六字信笔力平缓、收笔无锋,与另一封日常书信相比缺乏节奏感,且“邹”字耳刀旁勾笔的运笔有所停顿,似是仿写之人紧张抖动所致。另外三位认为,若是写字之人身体不适,或心情抑郁,也会有此现象,因此尚不足以下结论。

王守正深觉此事棘手,今次来侯府,一则确是问案,二则也想听听宗不器的看法。便如年前那桩案子,宗不器虽态度很不客气,说的话却字字在理。王守正对他有种莫名地信任,来的路上还在想,这怕不是贱骨头的表现?

说回这六字信,查了两日没有头绪,该如何向陛下交差,王守正犯了愁,心里转过几番念头,终于开口道:“侯爷当真与太子无私交?对这封信也毫不知情?”

宗不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王大人,这就是你办案的……风格?”

问一个疑犯有没有犯罪,就像问一个货郎他的货好不好。

王守正感觉脸皮皴裂了。

他好歹也是个三十岁的人,饱读诗书,官居不算低的位,却在这位年轻人面前屡屡闹得下不来台,反正也到这地步了,脸皮什么的,且放一放吧。将此前查到的证据噼里啪啦一通说,最后愁道:“这要如何向陛下禀报?”

“信带来了吗?”

王守正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他。

宗不器翻覆看了一会儿:“这信纸可查过?是东宫惯用纸张?”

“宫廷用纸是统一采办的,东宫也不例外。”

“这说明,仿写之人能接触到高阶宫人,普通的太监宫女不敢私留宣纸。”

仿写之人。

王守正默了默。心想这案子还在查证阶段,宗候便以太子无罪做推论了。

宗不器又将信纸平放在手上,举高了,视线迎着日光从侧下方看过去,眉心微微起皱:“似非寻常墨。”

王守正忙凑过去,果见字间有隐隐的光彩闪烁,不由大为惊异。今日光线不足,若在强烈的日光下看,想来会更明显。

宗不器道:“我听说用腊梅树皮浸出汁磨墨,便会有此奇效。”他在长秋寺学艺时,曾在溯洄阁看到一本钻研奇技淫巧的闲书,里面提到过此法,真假不知,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可找懂道之人问问。”

王守正连连点头。这个发现对太子是有利的,却仍然不足以证明此信非太子手书。

此时,一直没作声的云筝忽然开口道:“哥哥,让我看一看。”

宗不器将信递给她,云筝接过来,鬼使神差地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眼中霎时掠过一丝惊恐,眉心也皱了起来,慢慢将信放回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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