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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020章荡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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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初时分,宗不器领二百巡州军来与郡守军会合,应端正在和一人说话,他便等在不远处。

少顷,应端吩咐完了话,转过身看见宗不器,爽朗一笑道:“宗兄弟,听说你是陛下亲封的骁骑郎,少年英豪啊!”

“应都尉谬赞。”

“哈哈哈,宗兄弟为人还谦逊,”应端忽地拉起他的胳膊,“走走走,哥先带你去喝两杯活泛活泛,剿匪是一场硬仗……”

“应都尉,”宗不器躲开应端的手,“喝酒不急,先剿匪。”

应端眉头皱起,神色也正经起来,少顷微微挑眉,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听宗骁骑的。”当即对着身后守军大手一挥,“出发!”

巡州军和郡内守军加起来共千人,一路狼烟滚滚向息风堡行去。

行至近前,宗不器发现那两个门洞并无守卫,和云筝图上标注的不同,不由心下一动。

守军迅速将息风堡围起来,宗不器和应端冲入堡内,一路并未遇见阻拦。

这息风堡……不对劲。

宗不器带人冲入石屋,应端则带人去了草棚。

少顷,草棚中的五十五个被困之人全被带到了院中。

应端完成了任务,却见宗不器沉着脸站在石屋前,便走上前道:“宗骁骑,被困之人已经救出来了,这匪徒……”

“跑了。”

“怎么会!”应端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

石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息风堡已经成了一座空寨。

有人提前给息风堡递了消息。

宗不器面色沉静地站着,脑中一瞬闪过很多念头。

太子率巡州军进入乌金城也就是今早的事,下令剿匪的时间还要更晚一些,那匪徒收到消息的时间不会很久,这么短的时间却能跑得如此干脆彻底,而且所有家当都没带走,仿佛也就离开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为什么他们能“每次都跑得无影无踪”?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根本没有跑?

若这堡内有密道,每次匪首收到消息后,都先率手下人躲进密道暂避风头,待官兵发现这里空无一人,自然会离开去别处搜寻,而这搜寻注定会无功而返。

也许这就是匪患数年难平的原因。

退一步讲,即使匪徒当真跑出了息风堡,那么此时漫无目的地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最终也只会一无所获。

想至此处,宗不器扬声道:“巡州军,全力搜寻息风堡!重点察看是否有密道、暗门,一寸也不要放过!”

兵士们领命迅速散开。

应端正待说话,宗不器道:“应都尉,劳烦你带人从外面将围死了。”

应端皱眉:“这是何意?我们不该尽快带人去追吗?”

“应都尉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我如何知道!”应端忽地沉下脸,“但四下搜寻一番,总比围着一座空寨要好吧?难道那兔子还会主动撞上木桩不成!”

宗不器忽地微微一笑:“我们不妨守株待兔试试看。”

突然想到方才和应端碰头时,他正和一人说话,那人神色凝重,边听边点头,后来骑上马走了,若是……

“大人,这里有密道!”

一个军士的话打断了宗不器的思考,他迅速带人赶至近前。

这是议事厅,右侧墙角原本靠着一座矮柜,此刻矮柜已被挪开,露出其下的一个洞口。

宗不器带人进入密道探查。

那密道约有两人之高,入口处的一段路比较窄,仅能容三人并排行走,越往后走便越开阔。沿途可见生活用具,没烧完的灯烛、滚落在地的杯盏、半块胡饼……

记不清拐了多少弯,宗不器凝神细听,隐隐约约有人声,抬手示意军士噤声,灭掉火把,蹑足前进。

密道尽头的山洞中,一众匪徒将一个身穿灰布袍,腰别宽刀的人围在中间,此人正是息风堡堡主冉飞廉。

只见他二十多岁的模样,头发不长,随意盘系在头顶。面庞宽大,留着络腮大胡子,眉粗、右侧眉骨中间有一处疤,将眉毛生生截断,眼睛挺大,笑起来却弯成了一条缝。

“本大爷有九条命,现在一条还没丢!想抓我?”冉飞廉朝地上啐了一口,粗声道,“来,大爷我在这等着……”

“大爷,这算不算是狡……狡兔三窟?”

“哈哈哈哈你他娘的从哪个酸儒嘴里学的?”

匪徒们哄笑吵闹,一时喧嚷声震天。

突然,其中一人的眼睛越睁越大,慢慢抬起手,指着身前,张口结舌道:“人……人……”

“人?什么人?”

匪徒们转过头,看见了密道中的宗不器,和他身后越来越多的巡州军,顿时退着步子想逃,然而山洞外面是山崖,坡势极陡峭。

冉飞廉脸上的笑也凝住了,盯着宗不器的眼睛,霎时目露凶光:“又是你!”

顷刻之间两方人拼在一处。

这一方山洞里挤满了人,几乎是在贴身肉搏,不一会儿就死伤一片,还有的直接掉到了山崖下。

冉飞廉和宗不器各自持刀,一个轻巧、一个狠重,彼此战得旗鼓相当。

打了片刻,冉飞廉扫视一眼洞中,粗声道:“小子!让你的兵停手,你与我单打独斗!若我赢了,放我手下人离开,我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出现在此地!”奋力举手挡下宗不器一刀,又道,“无论输赢,爷爷我任你锁拿!”

宗不器思忖片刻道:“若你输了,让你的人乖乖束手就擒。”

“成交!”

少顷,匪徒和巡州军都停了手,分站在山洞两边,彼此警惕地望着对面之人,和各自的头儿。

宗不器忽又道:“我们一起弃刀,赤手空拳来战,如何?”

冉飞廉愣了一下,皱眉,想这山洞确实逼仄,于是沉声应了。

两人弃刀握拳,躬起腰背,凝神望着对面之人,不敢有丝毫分心。

宗不器和冉飞廉几乎同时发动,攻向对方。

冉飞廉冲宗不器的侧脸猛出一拳,拳风扫至嘴角时被他偏头躲过。

顷刻间,冉飞廉抬腿扫向宗不器的下盘,宗不器纵身跳起,同时一拳打在了冉飞廉的眉骨。

冉飞廉痛得眼睛一黑,踉跄着退了两步,又发狠向前,反身扫腿踢向宗不器的颈侧,宗不器趁势后撤。

冉飞廉一脚落空,当即大怒:“你他娘的到底打不打!”

冉飞廉全力进攻,宗不器却只顾防守,上窜下跳地躲,时不时在他身上挠一下。

如此几番过后,冉飞廉终于被惹毛了,开始毫无章法地胡乱攻击,宗不器终于不再只顾防守。

拳来脚往之间,冉飞廉胜在下盘稳、出拳重,而宗不器则身姿灵活,一击必中。

冉飞廉被他逼得血性大涨,一拳一拳只顾猛击。

宗不器觑准时机翻身到冉飞廉身后,猎豹一样一跃而起,踩着他的腰背跨坐在他脖颈上,冲力将冉飞廉扑到在地,不给他机会爬起来,瞬间起身将他从背后拦腰抱起,脚上头下倒竖着,从自己的头顶一把反摔出去!

“啊——!!”

霎时间,巡州军和匪徒同时瞪大眼睛惊呼。

只见冉飞廉双手扒着崖边,身子已吊在崖外!

宗不器敛容凝眸,飞扑至崖边,双脚勾住洞口的一棵树,双手伸出递给冉飞廉。冉飞廉腾出一只手拉住宗不器,奋力从崖边爬了上来。

两人在地上一趴一躺,喘着粗气,谁都没说话。

片刻后,冉飞廉沉声道:“老子输了。”

宗不器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刀,走回冉飞廉身边,指着他的喉咙道:“让你的手下释刀,跟我走。”

太阳已升至南边,宗不器还未回来。

云筝在房中闷了一个时辰,又一个人用完了午饭,渐渐地开始焦躁不安,将房中的地都快踏出坑来了,伺候的婢女见状道:“姑娘若闷,奴婢可带您在园中转转。”

云筝点了点头,随那婢女出了房门。

这别苑极大,院落挨着院落,游廊连着游廊。正值初夏时节,园中花木送香、鸟鸣嘤嘤,装点自然而不奢华。云筝一路走一路逛,焦躁的情绪果然好了些。

逛到一处名叫郁柳园的院落时,云筝停下了脚,问:“这院门怎如此破旧?”

只见那院门灰扑扑的,漆面斑驳脱落,露出内里的木色,门柄上还挂一把大锁,和别处十分不同。

“回禀姑娘,这院中久不住人了,如今里面只养了些家禽,无甚好瞧的……”那婢女说完,扶着云筝转向右边的游廊,“姑娘可往别处再去逛逛。”

云筝点了点头,正要随她离开,忽然心中一悸,双眸凝住,顿住了脚。

那院中养得不是什么“家禽”,而是一头猛兽。

她曾经和哥哥一起经历过虎斗,因此识得猛兽的鼻息声。里面关着的绝对是一头凶兽,说不定就是老虎。

云筝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随婢女离开了。

她想去别苑门口看看哥哥回来没有,刚走到书房附近,就看见宗不器领着一个壮汉走了过来,壮汉双手被捆缚在身前,背后还跟着几个巡州军,想来便是那匪首了。

“哥哥!”云筝跑过去拉住宗不器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你受伤了吗?”

宗不器摇头,朝云筝安抚地笑笑。

冉飞廉嗤笑一声:“小子!不必逞能,老子虽然输给了你,但也没让你讨了好!”

云筝走到冉飞廉身前,仰头瞪着他,斥道:“你怎么那么坏!你将那些人抓走困起来,他们的家人该多伤心!你就没有家人吗!”

“你这小女娃竟敢吼老子?!”冉飞廉虎目一瞪,梗着大脖子重重地喘息,气得络腮胡都开始抖动,“告诉你,那些人他娘的不是老子抓的!”

云筝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不自觉地往后退,宗不器将她拉到身后,冷冷看了一眼冉飞廉,转而对云筝道:“你先回房。”说完带着冉飞廉进了书房。

直到太阳偏西之时,宗不器才回到了住宿之所。

云筝在屋内听到动静,忙揣上伤药,又端着几样饭食去找他。

将托盘放在桌上,拉着宗不器坐下吃饭,然后掏出一个瓷瓶道:“哥哥,你将上衣褪下。”

宗不器停下筷子,转头看着她,淡道:“没伤,那人唬你的。”

云筝蹙眉瞪他,宗不器却不为所动,继续安安静静地吃饭。

“哼!”云筝将瓷瓶一把放在桌子上,走到他身后,伸手就要扒衣服。

宗不器终于放下了筷子,轻叹一声:“不许哭啊。”说完将衣服微微拉开一些,露出右侧肩胛骨,“抹吧。”

那肩胛骨上青红一片,已经微微肿了起来。云筝呆呆看着,不由伸出食指点了一下。

宗不器忽地轻“嘶”出声,转过身去,见云筝正扁着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准备好了。

“你别……”宗不器话未说完,云筝忽地伸手将他的衣服全扯下,露出了大半后背。只见那背上一片青一片紫,全都是伤,几乎没有一片好地方了。

云筝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气得小脸涨红,握着小拳头,转身便往门口冲:“我去打他!”

“云筝,”宗不器忙一把将她拉回来,另一手拿起桌上的瓷瓶,递到她眼前,轻哄道,“背疼,劳烦云大小姐先给上药。”

云筝盯着那瓷瓶半晌,恨声娇斥:“那匪首,太他娘的可恨了!”

“云筝!”宗不器眉头一皱,冷下了声音,“再敢说这些浑话!”

云筝虎着小脸,看了宗不器一眼,一把夺过瓷瓶转到他身后,将药倒在手心,轻柔地涂抹在肩后:“哥哥,捉匪首的难道只你一人不成,怎的就你伤得如此重?定是你冲在前面!还有那个大坏人,我方才应该狠狠踢他一脚才是!”

上药这个活儿,云筝是做熟了的。

宗不器在长秋寺那几年,身上的大伤小伤几乎没断过,他又对此不甚在意,反正涂不涂药都会好,好不好也都不耽误挨揍。云筝却每每气恨不已,回回入寺看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帮他上药,边涂边皱着小脸怨怪忘尘。

后来他的功夫越来越好,渐渐地,身上带伤的时候也少了,说起来已有好久没见过云筝如此模样了,他心下有些好笑,也有些怀念。

“放心吧,哥哥揍他揍得更狠。”宗不器抿唇轻笑,又道,“你是挠痒痒呢?要用点力揉开才好得快。”

“哦。”云筝试探着,稍微加了点力道,“哥哥,息风堡里的人都救出来了吗?太子殿下会如何处置那匪首?”

宗不器点了点头:“救出来了,已送回各自家里了。冉飞廉暂时还不能处置。”

“冉飞廉?是那匪首吗?名字竟如此文雅……为何不能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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