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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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进行大会第九项议程，拜师礼，请全体班主任走到本班队伍前方，请全体同学面向老师起立，行拜师礼。”
“一拜——”
“天地。”下面有学生小声笑道。
“师道尊崇，立人立德；”
“二拜——传学授业，答疑解惑；”
“三拜——感念师恩，天地为鉴！”
“礼成——”
底下的学生听着沈主任从麦克风中传出的声音，缓缓三拜。夏涵可以用余光看到身旁的许绎收起了笑，认真的和他一起行拜师礼。
“全体请坐。”
许绎将手中提着的凳子放在夏涵旁边然后坐下，双腿自然前伸，对着阳光不自在地眯眯眼。
台上的开学典礼还在继续，听起来像是进行到新招老师发言了。台下一片小声说话声，在这一种稍有些嘈杂的环境中，夏涵清清楚楚的听到身旁人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语气发问：
“组长，其实有个问题我已经好奇很久了。”许绎身子向左微倾，歪头问道，“你中考考了多少分？”
中考？考了多少分？
夏涵脸色一僵，那遥远的仿佛早已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又重新涌出。
【哎，我们夏涵考这么高，是不是该请吃饭啊？】
【对！请吃饭！】
簇拥在人群中的少年笑着应好，然后被更大的起哄声淹没。
【操？憨儿，牛逼啊！这分我想都不敢想，你这百分百重点班啊，兄弟我不行了。】
……
【—夏涵同学：经招生委员会办公室审核、批准，你已被我校录取为第六中学一年级新生……—】
记忆中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一连串的：
【什么？六中！】
【小涵，这……】
……
许绎自知踩雷，摸摸鼻子，准备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组长，你脚上有只……”
“713。”
“蚂蚁……啊？”
“中考，713。”夏涵低垂着眼帘，淡淡开口。
“那……”
“那为什么会来六中，是吧。”夏涵盯着鞋头的那只黑蚂蚁，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中考志愿，填错了。”
“能……错成这样？”
“嗯。”
“所以，”许绎又往前凑了一点，“组长你第一志愿填的六中？”
夏涵愣了一瞬，后含糊道：“大概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也不知道。”夏涵抓抓头发，“在家的时候我就是从一中开始顺着填的，六中……是在第四志愿中的。”
“然后？”
“然后去学校确认哪天，我登不上账号。”
许绎：“……”
夏涵继续道：“我以为是我妈改密码了，因为我们老师说要改一下密码的，但我嫌麻烦就没改……”
“然后就来六中了。”
许绎算是听明白了，感情是志愿被人篡改了呗。
“但话说——713，这分能全市前几了吧？”
“嗯，第一。”
许绎：“……”
许是夏涵也觉得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种事，实在有点欠揍，后补道：“学霸们都去提前班了，我这个分第一很正常。”
“你没去考？”
夏涵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提前班。
“本准备去的，但后来家里有事耽搁了，就没去。”
“我想，考不考都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进这个学校只是时间与提前班重点班的问题。”
“然后……”夏涵略显无辜的一摊手，“我就在这了。”
“啧，啧啧啧。”许绎兀自摇头感叹，后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听上去像是：六中……运气……学霸……
夏涵撑着椅子的边后仰，抬手遮住头顶的阳光，“那你呢？”
“啊？”许绎抬头，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整蒙了。
“许校霸，怎么个校霸法？”夏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很想顺着话头问下去。厕所门外的言语在他心中疯长，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脑中蹦出，却又很快被自己所掐灭。
许绎闻言立即坐直了身子，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神情严肃。
“组长你相信我啊，我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不纹身，上课不睡觉不迟到早退，除了上课不听作业不写之外，我敬爱老师友爱同学，不打架闹事不翻墙出校，不出入网吧不涉/黄/赌/博。真的，我除了学习成绩不好之外，简直是感动中国九好少年。”
夏涵好心提醒道：“对不起，八好，谢谢，你还触犯了校规。”
许绎摸着下巴仔细一想，“也对，校规里的确说了不许抄作业，不许不交作业。”
“还有携带电子产品。”夏涵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许绎的鼻子，“本校三条红线之一。”
许绎：“……”
许绎：“组长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的。”
夏涵迎着阳光眯了眯眼，抬手调整了一下鸭舌帽，“那‘校霸’怎么来的？”
许绎沉吟片刻，道：“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
【墙】
【推推本校的一个小哥哥】
【图片】
【真的是我心目中的校霸本霸了，颜能嗑架能打，我好可】
【匿】
图片有些模糊，也许是因为相机的主人拍摄地过于快速，但依稀可以看出半个侧脸以及……小巷中倒在地上的人，最要命的是，站着的那个人手里提了个木棒。
站着的那个口罩拉至下巴，低低垂着的眼在灰暗的小巷里晦涩不明，手臂上搭着一件校服外套，另一只手上的木棒轻点着地。
评论区很快就炸了锅，然后放学回家无所事事的学生们就把照片上的人的身份给扒出来了——高一新生，许绎。
一同被扒出来的，是一份漂亮到可以称之为完美的成绩单，以及一张印有德育处标志的处分单。
·
后面的许绎没说，只简单说了照片的事。
“我真没打人，那个巷子里的人我也不认识，还有那个木棒……咳，你可以认为是我手贱从地上捡的。总之我没打人，等我听到相机的响声回头时，身后已经没人了。”
“这个校霸的名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传开了，我能怎么办？解释了也没人信我。”
“咳。”夏涵抿唇想到了什么般轻笑了一声，但仍对这件事的真相持保留意见，嘴上还是说，“没事，我相信你。”
许绎盯着这个笑，嘴上又开始不正经，“也是，都是拜过天地的人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咱们算三分之一个，30天就够了。”
“30天后，我保正，会让你清晰的认识到我是一个正直善良的男高中生。”
夏涵：“……”
·
“绎哥，篮球走不走？”
吴浩伟偷偷摸摸的从空调后面摸出一个篮球，看到走在队伍最后才进门的许绎，眼神一亮。
“那当然走。”
许绎将班旗放好后，再从书桌里扒拉出来饭卡，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停留在前面写作业的夏涵身上。
“组长，帮忙带个饭。”许绎将饭卡放在夏涵手边，“你先去吃吧，不用等我了，我打篮球去。然后帮我带个汉堡，再随便来瓶饮料，谢了哈。”
“嗯。”夏涵低头应了声，只是一道选择题的功夫，再抬头看时，教室里除了几个说要减肥的女生，都跑没影了。
干饭不积极，一定有问题。
去食堂的路上正好会经过那一片篮球场，将近6点，太阳还没有下山的迹象，但至少敛了光线，不再刺眼。阳光下的少年们肆意的跑着，跳着，举手投篮间所带起校服的下摆，露出的小块腹肌往往使旁边围着的女生们发出一声声惊呼。
球鞋摩擦地面的响声，围观群众的阵阵喝彩与少年人的笑声，编织出一个不同于繁忙学习生活的另一个场景。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词来代表学生生涯，有人会说篮球，有人会说用断墨的黑笔，也有人会说午觉时窗帘透进来的光。不过夏涵喜欢这个词——
永远拍不下来的晚霞。
天边的火烧云热烈得彻底——那真是他见过最美的晚霞，夏涵想。
可惜的是学校不让带手机，没办法拍下来，但没有关系，毕竟我们可以用整个青春来记录它。
有一个篮球场周围的人群明显比其他的多很多，层层叠叠的人群，似乎还能听到裁判的哨音。走近时，夏涵忽的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扭头看去，少年人带着明艳的笑容，接球、起跳、抛出，落地后也不回头看看自己的结果，而是对着他抬起一只手，两根手指并着碰了碰自己的眉骨又飞快的离开，像是行了个懒懒散散的礼。
挺会装的。
不过的确是帅的。
不过夏涵还是替他看到了结果——是一个完美的空心三分球。
周围的观众爆发出喝彩声，已经有人扭头朝这边张望了，想看看场地中央的人在看谁。
“帅不帅？”穿过嘈杂的人群与微凉的晚风，夏涵看到许绎撩起刘海擦汗，用口型问他。
夏涵勾起一个笑，右手比出一个大拇指举过头顶晃了晃，就像一个普通的，为了热闹而驻足的看客，然后接着往前走了。
身后的篮球场地传来更大的欢呼声，风将他们的笑声捎起，传得很远很远。
仿佛有着什么随着晚风悄悄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