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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金枝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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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毕竟两人现下还不熟,楚淮不愿说也是正常的。

后院安静下来,能听见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萧容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便端起馒头,跑到墙角放下,然后双膝跪地,双手合十。

“母妃,我又长了一岁,您在天之灵,要保佑我,终有一日,我会为您立碑,可以堂堂正正的祭拜您。”

楚淮坐在不远处的石井上,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晶莹剔透的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头顶,发梢,在夜色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单手便能捏死。

分明是只胆小的兔子,却敢在今夜爆发出惊人的胆量,不仅敢他直视,还敢拦下他,询问他的过往,这一刻,楚淮不晓得萧容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梁宫秘辛也尽数告知于他,起码在她的那段话里,他晓得皇后与贵妃敌对,太子与大皇子不睦,七公主与六公主不对付,他若利用萧容,极其容易便可以挑起梁宫纷乱。

梁宫越乱,于他便越有利。

她可真是半点不设防,傻的令人不忍心利用。

楚淮正想着,萧容端着馒头回来了,将之前那个馒头递给他,“吃吧。”

这次不等楚淮开口,萧容直接塞到了他手中,“方才你碰过这个馒头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吃了,你必须得拿着。”

说完萧容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啃了口,“今晚吃的少,有些饿了。”

既是饿了,也是告诉楚淮,馒头无毒,他无需警惕。

毒这东西她还真拿不到,宫里戒备森严,她这样无权无势无宠的人,怎么可能接触得到。

楚淮捏着馒头,却没有吃,馒头已经冷了,她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半点不挑剔,嘴上说着男女授受不亲,可却拉着他深夜孤男寡女对坐,也不怕他对她有歹意。

“我之前给你的药对一般伤口很有效,你没扔了吧?”萧容咽下口中的馒头,有些干,噎得慌,“我先前没救你,望你勿怪,我怕太子罚我。”

楚淮轻嗤一声,这是多久前的事了,她竟还记得,腌臜的梁宫怎的养出一个善良心软的小兔子,他还当整个梁宫的人都如萧应一般。

他从未奢求过别人的帮助,毕竟连他的父皇都可以亲手将他舍弃,旁人便更没有义务救他。

可听着她这样说,忽然起了兴致想逗逗她,便沉下脸,冷着嗓音道:“我若要怪呢?你看着我被萧应殴打,见死不救,我若杀你报仇你觉得如何?”

“咳咳……”这是楚淮目前为止说过最长的话,也成功把萧容吓住了,干涩的馒头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感觉自个要被噎死了,忙拍了几下胸口顺着气,眼角逼出了泪水。

楚淮皱了皱眉,心里有点躁,她的胆子是忽大忽小吗?一句话便能吓死?

萧容可算把馒头吞下去了,偏头用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眸望着他,楚楚可怜,“我向你道歉,你别杀我,不是我害的你,你应当找害你的人报仇呀。”

她只是个无辜的路过者罢了,罪不至死。

望着这双水盈盈的软眸,楚淮心口陡然乱了,猛地起身,“一刻钟到了。”

一刻钟早到了,他也该走了。

“诶……”萧容起身。

“咚——”远处传来钟声,这是宫中的规矩——新旧交替,鸣钟祈福。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砰——”与此同时,宫中各处开始燃放焰火,一簇又一簇,升上高空,在雪夜里绽放,火树银花,格外璀璨迷人。

萧容一时之间看花了眼,便忘了开口留他。

“生辰吉乐。”

身后忽然响起清冷的声调,即便很快被焰火绽放的声音所掩盖,萧容的耳朵却还是捕捉到了。

她惊诧回头,却只瞧见楚淮削瘦挺拔的背影渐渐隐在纷纷扬扬的雪中 。

那一句“生辰吉乐”,好似她的错觉。

第7章 梅雪

“谢谢。”萧容轻声呢喃,即便远处的楚淮大抵是听不见了,可她还是想说这句“谢谢”。

这是她十二年以来,头一次听到这句话,周嬷嬷待她很好,却也不敢为她过生辰,这是陛下的旨意,一旦被发觉,便是抗旨不遵,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不敢冒这样大的风险。

她以为,待来日她出宫,便可以过一次生辰了,却不曾想到,最先对她说这句话的会是楚淮,一个被所有人轻视的质子,她果然没有看错,楚淮不怕死,亦不怕陛下。

楚淮的身影消失,雪下大了,萧容拿起剩下的那个馒头与碟子,用披风遮住,慢慢的往回走。

新的一年到了,她今年满十二岁了。

大梁女子一般十五六岁出阁,公主留至二十的也有,那得是颇受宠爱的,陛下想精挑细选,可她没有母妃,又不得宠,想来会早早出阁,届时她便可以离开这座吃人的牢笼,此生她都不想再踏入宫闱。

楚淮怎么办?萧容脑中忽然蹦出了这个疑问,她可以出阁离开梁宫,可楚淮还能回到楚国吗?

她曾阅览过不少史书,当中有记载的每一个质子的下场都十分凄惨,大多客死他乡。

大梁怎会放任一个在梁宫待了多年的楚人回国呢?

即便楚淮能侥幸回到楚国,可是一个在敌国待了多年的人,楚国还能真正的接纳他吗?

从楚淮离开楚国的一刹那,他就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

结局似乎早已书写。

第一次听到“生辰吉乐”,她本该喜悦,可想到这些,萧容忧心忡忡,楚淮的路,要比她的难走的多。

萧容抽出挂在颈间的玉坠,那是一块残缺鹿角玉坠,是母妃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周嬷嬷说第一次见时便是残缺的,只有一半的鹿角,剩下的一半不知所踪。

玉鹿角晶莹剔透,犹如冰块,周嬷嬷说看起来成色不错,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用的东西,可若母妃当真是楚国的大户人家,又怎会沦落到梁国为宫婢。

她所知晓的,关于母妃的事全部来自周嬷嬷,可周嬷嬷也不敢说太多,她只晓得母妃失忆了,忘记了过去的事,言语间带着楚国的口音,才晓得她是楚人。

母妃到底是谁,也许这辈子她也无法知晓。

“母妃,您在天有灵,请一定要保佑我。”

若有余力,也庇佑楚淮一二,只为了他与您同为楚国人。

萧容在心中默念。

思量太多,一夜无眠。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楚淮,他双手交叠在脑后,薄被盖在腰间,并不觉得冷,他的体质从小便特殊,不畏严寒亦不惧酷暑,不像一个正常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体质,被人称之为怪物,人人避之不及。

今夜的萧容倒是个例外,也不知为何先前萧容如旁人一般躲着他,今夜却偏偏主动亲近他,还说了那么些话,

在深宫中踽踽独行的萧容不会不明白,想要活下去,便不能暴露出弱点,可今夜的萧容却将她的软肋全数暴露在他的眼中。

萧容当真不怕他是别有用心之人吗?还是说她对谁都如此的毫无保留,她是怎么在宫里长这么大的,天真过了头便是傻。

天真善良于他便是无用的废物,可见到萧容,心中却有一丝难得的触动。

在深宫中长大的小娘子,与他一般备受欺凌折辱,心中却仍旧保有一份纯真善意,这是他此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楚淮偏头,那个馒头被他搁置在桌上,数九寒天,馒头已经又冷又硬,待到明日,怕是会变成一个石疙瘩。

他望着那个馒头许久,心里头越来越躁,索性转头不再看它。

今夜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过了一遍,武德帝眼中的不屑,萧应眼中的得意,朝臣眼中的鄙夷……还有萧容眼中的不忍与委屈。

萧容是梁人,合该与梁皇同心,可偏偏,她却露出了与大殿内诸人格格不入的神色。

对一个敌国质子不忍,当真是蠢透了,梁人笑话的是他,萧容又在委屈什么?

心中越想越乱,楚淮以为自己早就没了心,可却在今夜破了戒,这并不是好事。

有了心,便会疼,不会疼的人,才能无往而不利。

楚淮深吸了口气,合上眼,只当今夜是个意外罢了。

初一至初七宫里忙个不停,宫里虽说没有走亲戚这回事,可有从外地赶回的朝臣命妇入宫贺岁,陛下召见朝臣,皇后接见命妇,皇子公主也要与朝臣命妇的子嗣亲近,过年来往,人之常情,最不会被人说成结党营私,自然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可这样的忙,却与萧容无关,也可以说是与南撷院无关。

无论是初一的祭礼,还是初二的朝拜,上头都没有萧容的名字,自然也没有楚淮的名字,因而这几日,南撷院倒是格外的安静。

这样的安静与梁宫中的热闹格格不入,却是萧容最想要的,太子等人都忙,便没时间来折腾她与楚淮,每一年萧容都极其享受这段日子。

自除夕夜与楚淮夜话后,她还和楚淮见过几次,都是夜间后院,白日里两人并无交集。

她是想要亲近楚淮,却也不敢光明正大,要不然不出一刻钟,她便被太子的人盯上了。

每晚宫门落钥后她都去后院,好几次遇到楚淮,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两人才能安心的待一会,无需担忧太子的人忽然出现。

初八这日,宫里总算清闲了会,萧容的噩梦也随之而来。

一大早七公主的贴身婢女莲儿便带来了一个陶罐,“七公主想用梅花雪水煮茶,还劳烦九公主去取雪水。”

莲儿用命令的语气道:“七公主说了,需得九公主亲手取雪水,不得假手于人,雪水得保证干净,九公主请先盥洗双手三遍方可取雪水。”

萧容看了眼陶罐,足有海碗那么宽,一朵梅花上才多少雪水,若想装满陶罐,怕是得费上些时辰,双手浸在雪水中久了,难免会冻伤。

莲儿不等萧容答应,留下陶罐便走了,谁都晓得,九公主在宫中无依无靠,不敢不听七公主的吩咐。

孔嬷嬷欲言又止,比起腊八那日的折梅,今日的收集雪水,显然更难,七公主也太过折磨人了,可是想起九公主的叮嘱,她又不敢胡乱开口。

“嬷嬷,去将我那件最厚的袄裙找出来,再找一件带兜帽的披风。”萧容没有抱怨,面上没几分神色,淡然接受了,她现下还没有能力反抗七公主,若想活下去,便只能顺从。

孔嬷嬷轻声叹息,连忙去找了,绿枝捧了热水让萧容盥洗,“公主,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外边冷,你跟着白白受冻。”既然七公主要求了她不得假手于人,若被发觉旁人代劳,又不晓得七公主该如何发作了。

“我不怕,我陪着公主,为公主捧陶罐。”绿枝不提半句七公主,公主早便提点过她,若要活命,便不能议论主子的是非,她只是心疼公主。

她本是宫中最卑贱的宫婢,才会被拨到南撷院,虽然才来南撷院两年,却认了九公主这个主子,九公主待下人好,在南撷院这两年,是她过过最好的日子,她甘愿为九公主做任何事。

萧容笑了笑,双手依依不舍的从热水中抽出,“你若有心,那便隔一个时辰来给我送个手炉吧,外边冷,手炉一会便凉了。”

七公主没说不能用手炉,她自然不会委屈自个,冻伤了手也无人心疼。

绿枝点了点头,“我听公主的。”

萧容换好厚袄裙,穿上披风,将自个裹的严严实实的抱着陶罐出门,在暖和的屋子里待了许久,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她还有些不适应,牙齿都在打颤。

咬了咬牙关,她提步离开南撷院,在院外恰好与侯二等人擦肩而过,萧容皱了皱眉,看来今日她与楚淮都不会好过,也不晓得太子会怎样折磨楚淮。

“九皇子,这些日子可舒坦了。”

侯二粗鲁的推开西厢房门,这几日太子殿下忙着招待各府公子,没得闲暇折磨楚淮,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便想起了楚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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