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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俊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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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仙留给程成的破字典其实并不是什么字典,它有着自己的名字:《尾术》。

这本书是用老式年间纳鞋底儿的粗棉线装订的,到现在已经十分松散了。厚厚的牛皮纸书皮如今已经磨得发白,当中两个遒劲的篆字正是“尾术”二字。

尾术?好奇怪的书名。

程成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中发黄的扉页,里面的字体都是一水儿的繁体字。文章有长有短,皆是不知所云。唯有与之相配的图片还有点儿意思。

图片里有男有女,高瘦矮胖均有之。他们或躺,或坐。有劈叉的,有翻腿儿的。拿棍儿的,拿刀的。挖坑儿撒尿的,上房揭瓦的。总之应有尽有,就差上吊的了。程成就跟看小人儿书似的耐着性子翻到了最后一页,这页的标题叫做“气功之爆天掷”。

这名字够霸气,程成心道。

正文曰,“丹气旺则玉枕阳,壮经目则视物巨。亦阳合谷,巨指力。共佳者可掷物穿墙也。”

最后所配的图片儿是一个老头儿正在用各种姿势投掷石块儿,身上则用箭头标明运气的法则。凭着高中积累的语文功底儿,程成勉强看懂了这篇“课文”。大概意思就是说运用丹田之气撞开玉枕穴,到时候看东西就跟拿着放大镜一样,既清晰又准确。同样用丹田之气撞开合谷穴,则增指力。如果两样都能运用好,则可以徒手用小石子之类的东西把砖墙砸透,比手枪还好使。

程成看着书中的文字,不经意间跟着图片里的老头儿一块儿使劲儿。连“王牌对王牌”里最搞笑的“传声筒”都顾不上了。

资质上乘的学武者,古代有,现代也有。

程成就是其中之一。(你别笑,也许你也是。)

一晃都半夜十二点了,电视里的新闻兀自聒噪着。程成欣喜地发现,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竟然可以看清卧室床头柜上腕表的秒针所指的刻度了!

这种神奇的进度,估计连老神仙的祖师爷的棺材板也按不住了。

转天一早,程成就拿到了痕检的报告。

报告上说,肖安那辆捷达和女司机的白色两厢轿车的轮胎划口与周俊良柜子里发现的镜片形状完全一致。且从两辆车的轮胎材质配比及工艺来看应该属同一批次。

程成在心里骂了一句,脑子里浮现出周俊良抽烟的模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又一次来到轮胎厂,接连打听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瞧见周俊良。

这都快下班了,人能去哪呢?

程成顶着发白的太阳在轮胎厂足足转了一圈儿,仍然是一无所获,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你是找周俊良吗?”严金生开着叉车从程成身后超过来,“他中午就回家了。”

“回家了?”程成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儿难不成还跑路了?“他干嘛去了?”程成还不死心。

“不知道!”严金生扯着脖子喊道,长期嘈杂的噪音让他养成了大嗓门的习惯。

“坏了。”程成嘀咕一句,又对着严金生喊道,“他家住哪?”

“解放里一栋三门一零一,离这儿不远!”

程成跨上共享单车直奔周俊良家。

解放里是一个老旧小区,房子都不超过三层,看房龄估计得是解放初期盖的,这也算“名副其实”了。

小区里沿着马路的几栋楼房被刷上了新漆,这是为了应付“创卫”而想出的临时方案,只不过弄得不伦不类,反倒有点儿藏污纳垢之嫌。

周俊良家的那栋楼房没有挨着马路,所以表面还依旧是破破烂烂,肮脏不堪。楼道里到处都是住户堆积的“生活破烂儿”,用也用不上,扔又舍不得扔。

周俊良家的门是锁着的,程成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急忙绕到楼房的南面,打算从窗户那儿看看屋里面的情况。反正这种老式的楼房一楼的窗户都很矮,不用垫脚就能看个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时单位分房那阵儿,很多人都不乐意要一楼呢。

到了窗户跟前儿,程成的鼻子差点儿气歪了。这个周俊良真是狡猾,大白天的一个老头儿拉哪门子窗帘?

他抱着一丝希望,撅着屁股往里瞧。连昨天晚上练习的气功—爆天掷都用上了。可惜爆天掷练得不是透视眼,更不是x光,此时此刻,毛用都没有。

“干什么的?!”一个男人的怒吼把程成吓了一跳。

原来是居委会组织的安防小队正巡逻于此,看见程成在人家窗户根儿鬼鬼祟祟的,把他当成小偷了。

程成好说歹说才把情况说明白,安防小队的人竟然表示愿意配合程成的工作。这样一来,反倒多了几个帮手。那这工作就好干了。

程成让安防小队分散开,分别守住周俊良家的大门和窗户,自个儿跑去请开锁的去了。

门开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周俊良坐在自家的饭桌前,被人勒死了,死状诡异。

如何诡异呢?首先,周俊良的面目表情挺慎得慌,“不敢看聊斋的这类的人”是一眼都不敢多看的。

一般窒息死亡的人表情都是痛苦的,痛苦的表情自然是好看不到哪去的。

周俊良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痛苦的表情上竟然还镶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尸体另一个诡异的地方就是它的姿势。

一般被勒死的人生前都会奋力去扯脖子上的“勒绳”,给自己争取生机,就算没有成功,在死去的那一刻,双手也会掉落身体两侧,在我们看来双手是垂下去的。而周俊良的手却搭在桌子上,食指指着桌子上的烟灰缸。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儿的过滤嘴,每一个过滤嘴上都印着两个小红字儿“玉溪”。

痕检科的撤走以后,程成才敢进前观看。周俊良死前似乎正在吃午饭,而这顿午饭也算是相当丰盛了。

这是卫东市的传统捞面,非常讲究:鸡蛋搅散了配上什锦蘑菇,木耳花菜,香干面筋,点上香油再拿浓芡一勾,妥妥的色香味俱佳的卤子。再配上白虾仁,黄豆,黄瓜丝,芹菜粒,炝土豆丝,芸豆角等等菜码……呵,那个香就别提了。

嚯!这么多菜码他一人儿吃的了吗?程成暗道。他盯着桌子上一盆坨硬了的手擀面,304不锈钢盆上搭着一双使用过的一次性筷子,筷子没有掰好,其中一根从中间就断掉了……

程成的眼光又转向屋子的四周,周俊良的家就是那种最老式的“一间儿半”,家具床铺包括周俊良面前的吃饭桌子,都是早先七八十年代的物件儿了,表面黑漆漆的陈年污渍讲述着多年的心酸。

锈迹斑斑的暖气片后面塞满了一层层橙黄色的纸夹子,上面印着“江山”。

从“江山”到“玉溪”,周俊良为什么改变了生活习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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