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给殿下做个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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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诣回头瞧着枝枝,第一次觉得这个呆呆笨笨的小姑娘生得倒是貌美。
皮肤白皙通透,细细长长的远山眉,水杏眼含着一汪春水,雾气蒙在漆黑的眼睫上,红唇微抿,乖巧纤弱里透着一丝过于美丽而生出的娇媚。
难怪那些人传得那样夸张,说他沉迷美色昏了头。
他确实有点失神,却也不过一瞬。
美人他见得多了,枝枝确实是美人中的美人,可他也不是能被美色迷心的蠢货。
“好,殿下说什么,枝枝都去做。”
小姑娘还是没有思考就直接答应了,她瞧着他,似乎有点高兴能为他做点什么,抿起唇角露出一个有点矜持的笑容,腮边露出一对梨涡。
她天真懵懂的样子透着股不知世事的妩媚,宋诣眸色深了几分,低头喝了口茶水。
枝枝想了想,想起来宋诣说的是外室,甚至不是妾室。
不过既然是假冒,那她也就完全不是他的妾室或者外室了,枝枝原本的几丝不快也都拂去了。
宋诣喝了口茶,这才抬起脸来。
他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西洋钟,也揉了揉额角,“你回去歇下吧。”
枝枝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殿下也是贵人,该行礼,于是屈膝福了福转身朝外走去。
一直走到帘子边上,她忽然想起来白天送出去的梅子糕,便转过身看向宋诣,“殿下,我做的梅子糕,好吃吗?”
宋诣的目光不自觉地瞧了少女的背影一眼,确忽然撞到枝枝转头,猝不及防和他目光对上。
他生平第一次有点不自在。
轻咳了一声,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嗓音,只拿眼尾扫了枝枝一眼,“还不错。”
枝枝一下子笑起来。
于是宋诣补充了一句,“下次记得放糖。”
枝枝下意识想说自己没忘记放糖,便听见宋诣缓缓道:“孤不喜欢放盐的梅子糕。”
看着少女的表情变得有点窘迫,宋诣先前的那点不自然总算是消失了。他靠在尊位的太师椅上,金尊玉贵的手微微抬了抬,“回去吧。”
见枝枝出了门,宋诣难得坐着出了会儿神。
刘成进来的时候,他都没察觉。
刘成大概猜出了宋诣的打算,开口道:“殿下,已经让枝枝姑娘挪到了主院,您的东西也在主院安排好了。”
结果宋诣又皱眉了。
“把她挪回去。”
刘成这回不敢瞎猜了,老老实实问:“奴婢愚钝。”
宋诣扫了刘成一眼,起身朝着外头走去,直接朝着主院去了。
第二日,太子留宿在藏娇的外室院子里这事便不胫而走,在金陵城但凡有点人脉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了,恨不得立刻涌上来巴结枝枝。
偏偏太子藏得严实,许多人在外头一蹲就是十几天,也没能进那院子瞧一瞧那女子生成什么祸国殃民的样子。
竟然能叫多年来半点风月不沾的太子殿下不管不顾。
外面那些人是如何想的,但是太子殿下确实日日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枝枝胆子小,性子也闷,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陪着太子殿下。殿下在窗前批阅书卷,窗外明亮的光线照进来,殿下认真的样子格外好看。
她跟殿下隔了老远,枝枝坐在门口的游廊上,坐在小几上画画。
——这也是小桃教她的。
小桃说,殿下对她这么好,一碟梅子糕可不够,一定要多给殿下表达些心意,殿下才会记得她。
枝枝就听话地拿了笔墨纸砚,坐在廊下对着院子里的美人蕉描花样子。
美人蕉实在是简单,枝枝三两下就勾勒出了线条。
其余人全都退出去了,枝枝也没事做,于是跟着把不远处的海棠树,树后的窗户,还有窗户内皱眉写字的好看青年也描了进去。
枝枝画完最后一棵银杏树,才察觉到面前多了道阴影。
她下意识抬头,正好撞见了宋诣的目光。
对方并不意外,只是背着手,风吹过来的时候他的袖子微微浮动,有股很好闻的典雅香味儿。瞧着枝枝的画,有些欣赏的神色,“你这手工笔,是谁教的?”
宋诣自幼天资聪颖,对蠢人向来不屑一顾。
这个小姑娘呆呆笨笨,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此时却有些意外了。
枝枝懵懂摇摇头,“不记得了。”
宋诣就想起来,这个小姑娘是被人牙子拐来卖进青楼,中间几经转手,就连他都没摸索出来她的出身。
不过,哪怕是在那样脏污的地方磋磨过,也是这样的温驯平静,必然心性还不算差。何况,寻常人家哪能学到这样一笔好字好画。
宋诣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多枝枝多了几分怜惜与认可。
他只是看着少女纸上的画,开口道:“孤也学过工笔,可是老师说孤心浮气躁,不适合画工笔。”
宋诣轻嗤了一声,并不觉得不学工笔可惜。
枝枝想不到殿下这么好的人,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她仰着脸瞧着宋诣,眼里带着一点明亮亮的光,“那殿下一定是适合更好的画法。”
宋诣哑然,对少女这样笃定的话有些无言以对。
一时之间只觉得她稚子之心,笨拙可爱。
“孤最后跟着老师学画竹,老师说竹气节峭拔,适合孤。”宋诣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只是看了一眼枝枝的画,仍觉得画得很不错。
枝枝就跪坐在地上,淡红色的裙裾散落在地上,撑着腮思考了一会儿。
拿着笔,在画的一角画出了一丛竹子。
然后就笑了起来,“殿下,我知道在您的荷包上绣什么花纹啦。”
宋诣下意识夸了一句那丛凌厉而柔韧的风中竹,“你在书画上,倒是很有天赋。”
枝枝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一只梨涡,杏子眼盈着光,被漆黑的瞳仁倒映着,白生生的小脸莹润可爱。此时她就这样笑着,按捺着雀跃,抿唇有点害羞,“谢谢殿下。”
宋诣目光晃了一下,随即侧目。
过了一会儿,他后知后觉开口道:“……你说绣什么荷包?”
“梅子糕是咸的,”枝枝回答,“所以我想给殿下绣个荷包。”
宋诣一时之间没说话,就听到枝枝自言自语,“原先是打算绣上美人蕉的,花样子都画好了,不过原来殿下更喜欢竹子,那我以后都给殿下绣竹子花纹的。”
“孤的东西,”宋诣让自己的嗓音冷了几分,“都是专人做的。”
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小姑娘,竟然妄想给他做贴身的荷包。
枝枝一愣。
他看着笑眯眯的小姑娘一下子收了笑容,半点不懂得掩藏情绪地垂下眼角,有点失落道:“那枝枝不做了。”
宋诣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失笑,倒觉得这样欺负她很有意思。
宋诣轻咳一声,嗓音仍旧有些冷,“不过孤念在你实在是想要报答孤,你做好的荷包,给刘成收着便是。”
虽然每年他都能受到各宫女眷送来的小物品,荷包更是多了去,但是多一个也算不得什么。何况这个小姑娘瞧着顺眼,日后带到京都,若是实在无处安置,留在身边做个侍女也未尝不可。
身边的侍女做个荷包,倒也没什么。
枝枝一下子笑起来,“殿下真好。”
宋诣无言以对,朝中说他傲慢的官吏不少,他不免得对下面的人和善些罢了。
宋诣也歇了会儿,转身朝着屋内踱了进去,仍旧坐在窗前继续看书去了。
枝枝坐在廊子上,又抽出一张纸来,将刚刚仓促画出来的那丛竹子描出来。等到仔仔细细描好了,枝枝才伸了个懒腰,被风吹得懒洋洋的,趴在小几上小憩了一会儿。
她梦见自己把那个竹子花样的荷包做出来了,殿下不仅收下了,还很喜欢。
还带出去给别人显摆,说枝枝绣的荷包最好看。
梦醒过来,天已经快要黑了。
枝枝脚坐得有些麻了,她艰难地换了个姿势,抱着膝盖坐在栏杆旁缓一会,一面儿下意识朝着殿下的位置看过去。窗子内的殿下点了一盏灯,还是垂着头批阅书稿。
灯影照出来的东西总是带着剪影,便使得殿下皱起的眉格外的明显。
四周寂静得不像话,殿下却一个人从天亮在案牍前坐到天黑,专注得有些孤独。
她觉得自己有点饿,估计殿下也没吃饭。
枝枝悄声走出去,果然看见了守在院门口的刘成。
刘成提着饭盒,瞧见枝枝出来了,似乎有点惊讶,“殿下呢?”
“殿下还在看书。”枝枝就是想出来给殿下拿点吃的,所以她看着那个食盒,问道:“这是给殿下准备的吗?”
太子做事情专注,不喜欢被打扰。
所以刘成一般都是守在太子身边,等他什么时候停止了做事情,才去让早就准备好的宫人传膳。但是这几天特殊些,刘成知道自己碍事,所以就自觉滚了。
但是多少也得露个脸,所以只好在门口守着亲自送饭。
"自然。"刘成笑眯眯的,“殿下可是想起要用膳了?”
枝枝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殿下还在写字,可是天色已经暗了,我想殿下也该用膳了。”
刘成不免解释了一番宋诣的习惯。
枝枝乖乖听着,最后说道:“可是,不按时吃饭,肠胃会不好。”
她刚被卖进暖香楼的时候,一天只能吃半个馒头,饿得肚子疼得要命。后来虽然有饭吃了,但是也时不时肚子疼,每次一发作都要半条命。
“公公,劳烦您送给殿下,让殿下按时吃饭。”枝枝这话说得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