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八股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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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搁平时，赌客肯定不会搭理，但今天，他还真得给沈梦生一点面子。
且不说沈梦生当了秘书，以后遇到事情少不了要经过他找黄振亿，就单凭过去一个月相处下来的情分，他也不能太放肆。
于是，李老板往怀里一掏，摸出来六百块钱拍在了沈梦生的手心：“这钱，我可是冲着你的面子掏的！”
“多谢李老板。”
连最难搞的李老板都掏钱了，沈梦生拿着账目再去别人那收钱的时候，就简单的多。
一圈下来，他手里已经多了四千多块钱。
负责收盘子费的小伙计看着他满手的钱，不禁羡慕不已，大着胆子问道：“生哥，这盘子钱到底怎么收才能每天都收齐，一个不漏，您能不能教教我？”
虽然沈梦生只在赌馆里干了一个月，但那一个月，他却创造了好几个记录。
其中之一，就是那一个月期间，每天的盘子费，一毛都没缺过。
沈梦生看了眼小伙计，只见他怯生生的，连对着自己眼神中都带着三分恐惧，便道：“先把你胆子练大一点，等什么时候你能连见到路边上饿疯了的野狗都不害怕了，你就能把盘子费收齐了。”
等沈梦生离开，站在二楼扶手处，把刚才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黄振亿才缓缓下楼，翻了翻被扳平的账目，满意的一笑。
这一次，他总算没有看错人。
沈梦生不是第一次来码头了，上回找二叔的时候，就去过一次，还因此招惹上了荣帮的人。
这一回，他的步伐要轻松的多。
到了码头边被盘问，只需要拿出来黄振亿给的通行证，谁也没有多话过。
“请问，顾玉书在吗？”
“顾哥？你等会儿啊。”
正卸货的伙计似乎知道沈梦生要来似的，一见到他问，立即放下手中的货，朝码头深处跑去。
沈梦生便移开目光，看向眼前垒成一摞的货箱。
看起来好像是普通的货物，但他知道，这里面一定另有乾坤，否则，黄金荣不至于在码头安排这么多自己的人。
除了例行对这些商家收“保护”货物的钱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方便他们走私烟土。
洋人为什么器重黄金荣？
原因就在这里。
根据当初满清与洋人签订的各种土地章程规定，洋人们在国内是禁止开设烟馆之类店铺的，否则，当地有关部门可以依法予以查封。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洋人不能开店，却可以买卖，然后把开店的生意，交给华人自己去做。
要做买卖，就得在过码头的时候，能够稳妥进入市场，不被查出来。
黄金荣这个巡捕总督，干的就是徇私舞弊，帮洋人把货安全的从码头流通进市场的勾当。
也是在像黄金荣、陆连奎这种人的“帮助”下，凡是在华的洋人，几乎没有不做烟土生意的。
毕竟这买卖一本万利，日进斗金，坑的还全都是华人，不做是傻子！
黄振亿要沈梦生来码头，就是要他熟悉熟悉黄金荣最主要的产业，烟土生意。
其他所有生意，包括赌馆、舞厅、茶楼甚至浴室等等，资本来源全都是烟土。
能接触到这一块业务的，已经算的上是黄振亿的心腹了。
这对于才去黄振亿身边两个月的沈梦生来说，既是受宠若惊，又是感慨万千。
这个年代，纷纷乱乱，想做一个完全的好人，根本没可能！
明知道烟土害人，他也不能全都推到海里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货流入市场，既祸害像杜明这种没有自制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也坑害那些被欺骗不知不觉上瘾的好人。
“沈梦生。”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沈梦生转过身来，就见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年轻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人如其名，顾玉书长的也是文质彬彬，只是在那反光的玻璃镜片的背后，是一双算计又显得市侩的细长的眼睛。
沈梦生客气的鞠躬：“你好，顾先生。”
顾玉书微笑：“怪不得黄老板这么器重你，愿意只考察你两个月，就让你做他的秘书。在我接触过的他的手下里边，你算是很懂礼貌的了。”
听这话的意思，他不是黄老板的手下？
果然，顾玉书解释道：“我是十六铺码头的总负责人，以后，可能会常常跟你打交道。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下码头这边的情况，免得你以后来的时候摸不着头脑。”
本来沈梦生以为他今天过来，就是来随便看看，像之前去黄公馆认门一样，来露露脸而已。
却没想到，顾玉书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林总总，把整个上海市关于烟土生意的状况，全都讲解了一遍。
这个时候，沈梦生才知道，原来，上海市里做烟土生意最厉害的，不是黄金荣，也不是陆连奎，更不是为岛国人办事的张啸林，而是八股党。
之所有叫八股党，是因为这股势力的核心成员一共有八个人。
这八个人里面，有些名字沈梦生听过，有些名字却很是陌生。
其中，最熟悉的莫过于沈杏山！
这个日后会成为杜月笙死对头的家伙。
当然，这个时候沈杏山的势力还未完全开发完毕，所以，他还算不上是头目，现在，最厉害的人物当属包海筹和杨再田。
包海筹可以算的上是沈杏山的领进门师父，只是，沈杏山对这个师父不怎么敬重，在他逐渐的完全掌权，成为八股党的头目之后，很快就不把包海筹放在眼里了。
对于八股党，沈梦生不是很熟悉，但他却知道，后来杜月笙势力崛起的时候，为了对抗八股党，他也成立了一个小八股党。
而最后，两股势力的搏斗，以杜月笙的小八股党胜出作为收尾，彻底的奠定了杜月笙在整个上海滩的势力和地位。
而从此，沈杏山也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他的恩师包海筹死于非命，心腹手下季云卿也被杀手击毙在家中，其他人，也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想到此处，沈梦生不禁淡淡一笑。
做这种生意，迟早会遭报应，他抬手轻轻划过眼前的货箱，暗自叮嘱自己，以后但凡是沾一点这里面的东西，就得多做点好事弥补。
否则，他迟早也会落得跟沈杏山和杜月笙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