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夜幕昏灯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东江捉刀人!
从曾光武办公室出来后，葛探长刚要前去找巫育人，突然想起自己尚有些急件还没处理，于是就返回侦探室。待他处理完急件后，已是将近酉时末。
葛探长看了一眼窗外，见街道上的路灯已经次第亮起，那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犹如一条黄色巨龙身上的点点鳞片，在街道的主干道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见天色已晚，葛探长匆忙整理好案台上的文件，随后关上门，径直朝着大堂走去。
当他来到大堂后，见邱秘书尚未离去，此时正坐在巫育人身旁并与之交谈着。
“巫先生！真是抱歉，因有些公文急件急需处理，因而耽搁了些时间，让你久等了！”葛探长满怀愧疚地向巫育人解释着。
巫育人见葛探长来了，笑道：“云轩就无需自责了，公事要紧。现在手上的事都处理完了吧？”
葛探长点了点头：“都处理完了！”说到这，他看向邱秘书：“邱秘书，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不是说要回县府处理事情？”
巫育人叹了口气，说：“哎！都怪巫某，若非巫某如今身体欠佳……邱秘书是放心不下巫某一人在此等你，执着要留下来陪着巫某。”
“巫先生，瞧你说的什么话？”邱秘书宽慰着巫育人说：“你不是经常教育后辈们，要多学圣人言么？圣人尝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晚辈只不过是践行圣人教诲而已！”
“哎，人到了这风烛残年之时，不服老不行啊！”巫育人自嘲着说。
“巫先生快别说这话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得早些回去为好，不然巫妈又要数落云轩的不是呢！”葛探长说。
“巫先生，既然葛探长来了，那晚辈就不送你了，你可要多多保重身体！”邱秘书说。
巫育人点了点头。
“葛探长，那巫先生就拜托你了，在下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邱秘书对葛探长说道。
说完，邱秘书便向巫、葛二人拱手告辞，离开了警察署。
待邱秘书走远后，巫育人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口中自然是少不了对他连声称赞。
“巫先生，我们走啦！”葛探长一边说，一边上前扶起巫育人，向着门外走去。
出了警察署，葛探长朝四处看了下，见对面墙角下蹲着两名青年黄包车夫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于是便向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那两名车夫见了，忙站了起来，各自拉起身后的黄包车，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了葛探长和巫育人跟前。
待车停稳后，葛探长先是扶着巫育人坐上了其中一辆，随后自己坐上了另外一辆。
“师傅，麻烦去城西教职工公寓！”葛探长上车坐稳之后，对着车夫说道。
“好咧！两位请坐稳咯！”其中一名车夫拉着长长的语调唱道。
话音未落，两辆黄包车早已一前一后，在街道上急速向前奔跑着。
深秋末处，隆冬初时的月亮最为惨淡。那远方的天空早已是漆黑一片，恍若披上了一层厚重的黑色幕布。而那一勾孤零零的残月，恰似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才将这块幕布划破一道细小的弧形口子。
此时的残月，正透过着道细小的弧形口子，尽情地偷窥着遮盖在幕布之下的滚滚红尘。
不到半个时辰，黄包车来到了一栋二层的红砖阁楼前。
只听得“嘎吱”一声，黄包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接着听到一名车夫拉长声音喊着：“先生，到了！”
葛探长下车付清了车款，随后走到巫育人所乘坐的黄包车旁，小心地将他搀扶下来。
那两名的了钱的车夫，谢过葛探长后，拉起空车小跑着，不一会功夫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葛探长扶着巫育人，徐徐向着红砖阁楼走去。
还没走近阁楼，就听到那阁楼里传出一阵阵孩童的嬉闹声，而巫妈那无奈的笑骂声也不时响起。
走到门前，葛探长一边扣着门环，一边向屋内喊着：“巫妈！我们回来了！麻烦开下门！”
屋内那阵阵的嬉戏声，在听到葛探长的声音之后，却是戛然而止，红砖阁楼竟然在刹那之间就恢复了它该有的安静。
此时直剩下巫妈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屋内传了出来：“你们这群鬼精灵，就是不怕巫妈，一瞧见巫先生回来了，却一个个犹如油耗子见了夜猫一般，个个都不敢作声了！”
过了一会就听到拉门栓的声音，随后院门被打开了。
“巫先生你可终于回来了！”巫妈打开门后，见是巫育人，忍不住唠叨起来：“你再不回来，那几个鬼精灵估计都要拆家了！”
“巫妈好！许久不见，最近可好？”葛探长看着手中提着煤油灯的巫妈，关切地问道。
巫妈听是葛探长的声音，急忙举起煤油灯，照了过来，见是葛探长，兴奋地说道：“云轩你也来了？难怪巫妈听着这声音这么熟悉！”
“巫妈，方才你说几个鬼精灵，这屋内除了晨旭外，莫非还有别的孩子？”葛探长好奇问道。
巫妈正想告诉葛探长屋内是谁，一旁的巫育人笑道：“巫妈，你莫不是想让云轩站在屋外听你唠嗑吧？我们到此时都还没吃饭呢！”
巫妈听说他们尚未吃完饭，连声埋怨着巫育人：“巫先生你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巫育人想必是习惯了巫妈的唠叨，只是默然一笑。
埋怨完后，巫妈对葛探长说：“云轩，快扶巫先生进屋里歇着，巫妈这就去给你们生火做饭！”
说完，巫妈转身向厨房走去。
葛探长本想拒绝巫妈的好意，可是见她如此盛情，实在是不忍拒绝，于是就点了点头，扶着巫育人向屋内走去。
进了屋，葛探长发现此时屋内的陈设以前几次来拜访巫育人时有所不同，此时的屋内正厅多了几张凳子和几张桌子，而在正厅的墙上，还挂着一块黑板。
“咦？巫先生，你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课室了？这些摆设竟然与学堂的课室相差不大。”葛探长好奇问道。
巫育人笑道：“巫某看来是做不成寓公了！前些日子受人之托，托巫某教授几个小孩子一些知识。巫某想着赋闲在家实在无聊，就答应了别人的请求。”
“哪几个小孩？莫非就是巫妈方才提到的那几个鬼精灵？”葛探长问道。
“不是他们又是谁？这几个鬼精灵，一听说巫先生回来了，就屁颠屁颠地躲到房间里装模作样看书去了！”巫妈在院子那边一边洗菜，一边朝屋内大声说着。
葛探长听了，看向正厅左边的一个大房间，果然发现那房间内黄光昏昏，偶尔传出几声窃窃私语。
巫育人正想叫那几个孩子出来见过葛探长，葛探长却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悄悄地向那房间走了过去。
到了房门，葛探长生怕惊扰了孩子们的学习，因此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朝房间内看去。
只见房内一张长木桌子旁，端端正正地或站或坐着三男一女。其中那个女孩正站在桌子前，挥毫练习着软笔书法，而另外三个男孩子，则是坐在凳子上细声念着书。
“灵儿？”葛探长看到那女孩后，忍不住喊道。
灵儿听到有人叫她，回过身一看，见是葛探长，急忙将手中的毛笔往宣纸上一放，雀跃地一边跑一边喊着：“云轩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灵儿可是想死你了！”
“云轩哥哥也想你了！”葛探张开双臂，抱起跑了过来的灵儿，开心说道：“哎哟，不得了了，这才几天不见，灵儿都壮得像头小牛犊了。看来再过段时间，云轩哥哥可是抱不动你咯！”
灵儿则是得意地抱着葛探长的脖子，咯咯笑个不停。
葛探长抱了一会灵儿，然后放下她，问道：“灵儿最近乖不乖？有没有惹巫先生生气？”
“灵儿可乖了！一点都不会惹巫先生生气！”灵儿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回道。
“那刚才巫妈说的鬼精灵，不是你又会是谁呢？”葛探长打趣问道。
“才不是我，一定是晨旭他们三个！”灵儿故作委屈地撅着嘴说道。
郑晨旭见了葛探长，也急忙拉着另外两个男孩的手，走了出来，不无自豪地说：“你们快来看，这就是我和灵儿姐姐经常跟你们说的大探长。”
葛探长摸着郑晨旭的头，笑道：“晨旭最近乖不乖？有没和你灵儿姐姐一样调皮捣蛋的？”
郑晨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才不调皮捣蛋呢，哼！”灵儿听葛探长说自己调皮捣蛋，嘟着嘴在一旁争辩道。
葛探长笑了笑，然后看向那两个男孩，问灵儿：“这两个是？”
灵儿指着一个个子较高的男孩说：“这个是许姐姐的师弟，董小文。”
接着又指着另外一个男孩说：“这个是杨大嫂的儿子，杨成。”
“还不快叫云轩哥哥好！”灵儿介绍完后，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董小文和杨成听话地异口同声喊道：“云轩哥哥好！”
“哼！这才差不多！”灵儿得意地说道。
葛探长看着这群孩子，点了点头。
“你们还不赶紧背书去！明儿巫先生可要抽查你们的功课，看看你们还敢不敢偷懒！”巫育人走了过来，对着这几个孩子训斥着：“须知业精于勤荒于嬉，你们再不用功念书，巫先生可要用戒尺了！”
那几个孩子一听巫育人要用戒尺，吓得不敢再嬉闹，乖乖地回到桌子旁，继续练字念书。
巫育人见孩子都看书去了，对葛探长说道：“云轩，我们上二楼，免得在此打扰到孩子们！”
说罢，巫育人便转身向二楼走去。
葛探长又看了一眼那几个在昏黄摇曳着的煤油灯光下认真读书练字的孩子，沉思了片刻，随后才随着巫育人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书房，巫、葛二人在沙发上不分主宾坐定后，葛探长这才问起巫育人收杨成和董小文的缘由。
巫育人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冲好茶水后，才缓缓说起了其中的缘由。
原来，自从赵屠夫去世之后，杨寡妇一下子就是去了这个往日的靠山。而赵屠夫是突然暴毙，与杨寡妇的关系又是见不得光的，因而赵屠夫直到去世，都没有给杨寡妇留下任何财务。
在以往，杨寡妇还能依靠着赵屠夫过日子，还能保障自己与儿子三餐无虞。没了赵屠夫后，她的生活从此也就没了着落。
虽说王妈、老鸨邬妈、冰人鲁妈，以及凤兰芝等几位师姐，会顾着同门学艺之情，对自己多加照顾。
只不过杨寡妇向来好强，不欲让几位师姐知道自己如此落魄不堪，因此也从不前去向那几位师姐诉苦卖惨，以博取她们的救济。
杨寡妇若是自己孤身一人了无牵挂的话，倒是可以一了百了。只是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生活还得继续，她又不愿去大户人家家中洗衣做饭做佣人挣那点微博工钱。
思来想去，最后她想起端午节那天，在满香楼的时候，孔婉玉对待自己的态度与他人不同，也不嫌弃杨成这孩子。由此她断定孔婉玉心地善良，应该能帮自己度过眼前这困厄。
于是，杨寡妇鼓起了勇气前去找孔婉玉，托她前去向巫育人说个情，让巫育人可以收自己的儿子做学生，让儿子跟巫育人学点文化知识。
巫育人向来育人心切，后生晚辈愿意主动求学自然是开心不已。
那时杨成来了巫家后，看到巫育人摆在茶几上的几本书后，忍不住拿起来如痴如醉地看了起来。
巫育人见他求职心切，知他是读书的好苗子，就酣然答应了孔婉玉的请求。
至于董小文，则是许香翠见董小文唱戏一直不得法，无甚进步，就想着让他也去学点文化，看能不能有所开窍。
许香翠将此事与佟巧倩一说，佟巧倩则不管巫育人答应还是不答应，硬是让灵儿带着董小文前来巫家。
巫育人素知佟巧倩的性子，也就由着董小文随灵儿、郑晨旭、杨成三人学习，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云轩，巫某最近又读了一遍少年中国说，对此书之言，巫某是感慨良多啊！”巫育人一边说，一边将茶几上的茶杯斟满。
“少年中国说？”
“正是，你若是有空，不如要去读一读，相信你读过之后，定然会受益匪浅。”
“此书云轩早有耳闻，奈何公事繁忙，一直没闲暇时间读一遍，真是羞煞人也！”
正说话间，巫妈在楼下大声喊着：“巫先生、云轩，饭菜烧好了，你们是下来吃还是等我给你们端上楼去？”
巫育人站起来，走到阳台旁，向楼下喊着：“巫妈，就劳烦你走一遭，将饭菜端上来，免得在楼下妨碍了孩子们看书！”
“行，那我这就给你们端上去！”巫妈回道。
过了一会，巫妈便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了书房。
“云轩，因此时太晚，家中又没囤着其它菜，只剩下这豆饼与酸菜，请你将就吃一些。”巫妈一边给巫、葛二人盛饭，一边带着歉意说着。
“粗茶淡饭，招呼不周，云轩就不要见怪了！”巫育人笑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巫先生说这话太见外了！”葛探长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酸文了，赶紧吃饭吧，不然待会饭菜都凉了！”巫妈成好饭后，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着。
巫育人道：“请！”
葛探长道：“请！”
巫妈见他们两人动筷了，不好在一旁站着干看，就说：“你们慢用，我下去还有别的事要忙。”
说完，转身下了楼。
巫、葛二人吃过饭，又畅聊至深夜，才依依不舍地相互道别。
待葛探长回到住处时，已是凌晨。
他原想着今天早些前去消防大队一趟，与曹振辉商议上狼头山一事。只是见此时已是深夜，不好打扰他人作息，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