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我便去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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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难上，下去的时候倒是不难，来时磕绊磨难的天梯路此时变成了寻常的石子小路，沿途没有了对灵力的限制，只需片刻叶楚怜便能下到山脚。
她去时是天明，归来时依旧明亮，只是不知道中间度过了多少岁月。
叶楚怜站在天梯底端，她抬起归云剑，迎着日光看不出什么区别，但身为归云剑的主人，她知道是不一样了。
无究临走前告诉她，用此时的归云剑将岑裕穿心而过，待到鲜血染红剑身后再拔出，便能以血结契，逆转阴阳。
此为真？亦或是为假？
叶楚怜不知道也不确定，她能确定的是无究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寻仙境下一步便是得道升仙，比寻仙境高出许多的修为，该是什么不言而喻。
况且……
叶楚怜只有杀了岑裕才能保住残破的剑仙门，不管有没有无究她也必须动手。
“若成，便成了。”叶楚怜舒出一口气，“若不成，我便去殉你。”
她的声音不大，但站在她面前的岑裕听得一清二楚，他伸手虚虚的拂过那张有些疲惫的面容，静默无言。
他们面对面站着，然而在那时叶楚怜的世界中，岑裕并不在这里。
她又叹息一声，然后御剑离开天梯，径直回了剑仙门。
岑裕在回忆中无法动用灵力，也无法随便去没有叶楚怜的地方，故而她回到剑仙门，他也跟着回去。
此时的剑仙门，满目死寂，平素外门弟子来往热闹，现在却是难见一人。
正常授课其实还在继续，只不过如今的修行界压抑至极，外门弟子能待在房间便不会出来。
就算出来说话，也是对岑裕恨得牙痒痒，对于并不熟悉岑裕的外门弟子而言，他就是毁了一切美好的罪人，应当抽筋扒皮，人人得而诛之。
不过掌门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岑裕是九长老唯一的弟子，掌门疼爱九长老，怕是想要为了她反抗整个修行界。
外门弟子发愁却不敢在明面上有怨言，内门弟子却愁得都要在小小年纪生白发了。
内门与外门不同，他们与岑裕相熟，知道那是怎样好的一个人，若说他心生歹念堕入魔道，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可现实就是如此，哪怕内门众人护犊子的一口咬定是陷害，但岑裕就是堕入魔道，局势也走到了绝路。
明日就是除魔大会，晋南已经点好了要带的人手，无一不是山门内优秀的内门弟子，战力非凡。
不知道他心思的人以为他是决心要除掉岑裕，而为了叶楚怜结束闭关的韩霜雪明白，晋南是有了别的打算。
万不得已之时，他要带着诸多弟子抵御仙门，为叶楚怜和岑裕杀出一条生路。
生路便是血路，世事难两全，晋南生了要成为剑仙门罪人的心思。
韩霜雪知道，叶楚怜不会允许，岑裕更不会愿意，那两个孩子是他们一手养大的，要他们为了活命而葬送剑仙门，怕是要逼他们自裁于雪原。
可韩霜雪还是去了，赵青鸾的死夺去了她半身神志，若是能以残破的心思成为两个孩子的助力，便是魂飞魄散也值得。
他们各存了心思，叶楚怜归来之前各位长老的弟子来找晋南，要求明日一同出战，只不过最后被晋南否决。
这几个孩子是剑仙门的支柱，总不能真的带着剑仙门覆灭。
绝了几个人的心思，晋南便在归云山静静等着叶楚怜，人说天梯有去无回，他却执拗的认为师妹一定会回来。
于是他等到了满身血色的叶楚怜，等到了一身疲惫的小师妹。
“如何？”
晋南看见叶楚怜笑得苦涩，心口凝滞一般的酸痛。
“师兄，我登上了天梯，见到了那上面的风景。”叶楚怜十分平静的说着，“然而木已成舟，便是天梯之上的仙人，也无法根除小裕身上的魔气。”
“既然如此，便不靠他。”晋南抚了抚叶楚怜的肩膀，“有师兄在呢。”
“师兄，我求来了一线生机。”叶楚怜尽量扯出一个喜悦的笑，“逆转时间，将一切扯回过去，我会亲手将这一切掐死在还未发生之时。”
逆转时间听上去比根除魔气更加离谱，但叶楚怜已经认定了这个结果，晋南张了几次嘴，最终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如此逆天之术，要了你什么代价？”
“师兄想多了，我是登上天梯的第一人，这是仙人给我的奖励。”
叶楚怜睁着眼说瞎话，将代价藏起，哄骗得晋南无法发现真相。
“那便放手去做吧，需要什么跟师兄说。”晋南勉强的笑着，“若真成了，待回到过去，怜儿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师兄，不管何时师兄都是信你的。”
逆转之术成功，恐怕只有叶楚怜知道这些，但晋南舍不得放她一人承受这一切。
“世事太苦，师兄的怜儿不该一个人背上这一切，有师兄在呢。”
间隔百年，晋南将已经长大成人的叶楚怜抱在怀里，如同当年安抚幼童一般的拍着她的脊背。
“有师兄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怕，师兄会护着怜儿。”
叶楚怜感受着脊背上的手，眼眸微微低垂，将全部的情绪都敛在心底，只余哄着师兄一般的附和。
如此，除魔大会的准备便成了。
叶楚怜让晋南帮忙，明日除魔大会时她需要一个与岑裕独处的时间，不需要太久，但一定不能有人。
这看上去有些困难，但对于晋南来说是力所能及之内，他应了叶楚怜的要求，便一定会做到。
岑裕知道他做到了，明日的除魔大会上，晋南和韩霜雪以剑仙门之力将众仙门拖在雪原入口处与魔道厮杀，而雪原中风景最好的地方，他与叶楚怜单独会面。
只可惜会面并不愉快，叶楚怜一剑将他穿心，岑裕临死之前想要最后抱一抱小师尊，却到死都没有实现。
那天的雪原太冷，鲜血太烫，叶楚怜一剑穿透的不只是岑裕的心脏，还有她于这仙道最后一丝希望。
从此以后，修行之路上，再不会有那个天才一般的叶楚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