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赵大回岸滩访友 夫人给赵大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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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袁大头一身戎装,大腹便便迎出前堂,寒暄一番,李善仁率夫人、孩子,在堂前跪下行礼。李善仁递上银票及礼物清单,口中祝词高颂:“敬祝大人安康,万寿无疆,步步高升。在下不及道贺,甚为惶恐!”袁大头早已了解李善仁是已故李大人的宗亲族人,在总布胡同也与李善仁见过好几回,照例收了银票、礼单,脸上堆下笑来,拄起手中军刀,抬起两只水泡眼,望了一眼堂下众人,气派十足,好一会儿才说:“起吧!不必行此大礼!”堂下众人恭恭敬敬起身,分左右坐下。袁大头面无表情地乜了祥海一眼,问小儿多大了?李善仁毕恭毕敬答曰:“小儿十一岁了。”
李夫人连忙牵了祥海的手,来到袁大头跟前再次稽首跪拜,直待袁大头说“起”,才起身对祥海说道:“快叫爷爷!”其实袁大头才五十出头,只比李善仁大三岁,祥海应敬称伯父才对。而袁大头须发尽白,俨然六七十岁的人,看上去确实像是爷爷的辈分,祥海察言观色,口称爷爷福寿安康。
袁大头面露喜色,叫随从拿红包赏孩子,道:“小子乖巧惹人喜爱,过来,让爷爷抱抱。”祥海丝毫不胆怯,兀自走到袁大头面前,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叫得袁大头心花怒放,摸了摸祥海头顶笑道:“小子有出息!爷爷年纪不大,但是肚子太大,抱不动你了。”随从手捧匮盒,递到袁大头面前,袁大头从匮盒内取出一封红包递给祥海,祥海接过红包,还知道说声:“谢谢爷爷!”张开双臂要去抱他,喜得袁大头花白髭须朝上跷起。李夫人见了连忙上前扯住,回到边厢坐下。
袁大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盅,不紧不慢地问李善仁:“听说你的事业顺水顺风,还建了盐厂?”
李善仁心头一惊,自己在荒芜的海边煮盐,袁大头都知道?据说袁大头在革职归田期间,貌似远离政事,却耳目四通八达,没有什么事瞒得过他,今日面见,果然是一只笑面虎,实在令人惧怕。李善仁连忙诚惶诚恐跪下,磕头称罪:“回禀大人,此是小儿顽皮,偶尔发现东海紫潮可煮盐,在下想着不煮也是随波逐流而去,浪费可惜,故而筑坝取水。”
袁大头正色道:“这是跟朝廷抢饭碗呀,这样的事连盛杏荪也不敢做呢!”
李善仁听了,又吓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说道:“现今紫潮早已隐去,海水不能再煮盐了,前后仅有年余。在下鲁莽,全仗大人照应,望大人指教!”
袁大头摆了摆手,这几天他心情大好,且李善仁所奉礼金丰厚,要不然绝不会放过他。这个李善仁身为南方兵工业金主,自恃朝廷有靠山,靠山倒了也不重新疏通。当初李大人治丧不见他露面也罢了,他上任总督,李大人手下哪一个不改投袁府门下?唯独这李善仁不见影踪,不免使人生疑,却原来在上海围海煮盐。官盐私营,该当何罪,想必李善仁是知晓的。
不待袁大头再次开口,李善仁赶快把家中遭遇一一呈述,诉述自己在逃难路上,连李大人逝世的事,也是事后才得知,要不怎会不赴京奔丧。袁大头没想到有这样的事,谅李善仁不会胡编乱造,这才打消猜忌,愤然说道:“原来你曾遭遇家破人亡之变故,那个恶人可曾捉拿归案?”李善仁答道:“不知逃往何处,在下也未曾报案。多年过去,不知其踪。”袁大头听闻李善仁一席话,知他因家中变故,才失聪至此,今天主动认罪,并奉上大礼,等于负荆请罪,心中隔阂去了大半。至于招他入股麾下军工一事,如今有他的把柄在手,不怕他不从,须待慢慢敲打,于是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歇了就好!私盐可不能碰,历朝历代,盐都是政府垄断买卖,碰了谁都救不了。回去以后,好好反思。”停了停,又假惺惺关切地说:“倘若获悉恶人行踪,可报官府捉拿,定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李善仁唯唯诺诺,口称大人明镜高悬,朝廷栋梁,众望所归,将使社稷中兴,百姓安乐,天下太平。袁大头微露喜色。
李善仁惶惶然借机告辞,回到广福,依旧惊魂未定,仿佛死里逃生一般。这私盐的事,要是治起罪来,可是死罪,现今落了把柄在袁大头手里,袁大头今天不拿他治罪,不等于以后也不治罪于他。从此深居简出,谨慎度日,吩咐吴妈将姑苏捎来的稻麦、玉米以及棉花种子,在自家门前屋后播下,其余种子,散与乡邻,再养些鸡鸭猪鹅,自给自足,与世无争。